陈太监站着受了她的礼,脸上也露出十分亲热的笑容来,“哎哟,竟将主子饿着了,实在是奴才们的不是,只可惜这膳房熄灶了,你看……” 这便是要好处了。 葡萄肉痛的掏出二两银子,塞到陈太监袖口里,“我们格格今个嘴没味,想用些软和的小饼,再包着烤得辣乎乎的羊肉串,若是再配上一碗素汤便是再好不过了” 陈太监掂量着银子的重量,若是平日里,这二两银子定是够的,可今日,消息灵通些的谁不知兰院丢了大丑,“这可不是咱家推脱,只是这嫩羊肉难找,饼还得现做,若是耽误久了,只怕惹耿格格不喜啊!” 这老货,二两银子竟喂不饱他了,可他若想要再多,那也是万万不能的,按照他这般胃口,几日下去,箱笼里银子岂不是就见了底。 见葡萄干笑着不说话,陈太监便知榨不出来油水了,只是银子没到位,他有些提不起来劲儿,喊了两个小太监去拿面粉,又慢悠悠的开条子去拿羊肉。 葡萄气得直想跺脚,谁不知膳房时刻备着活好醒好的面,这陈太监怎么不从种麦子,养羊羔子开始做? 书房里耿清宁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她又写了十来张大字,才见葡萄提着膳盒回来,忙放下笔洗了手,头一回不等人叫,便等在膳桌旁边,实在是饿得狠了。 只见桌上一盘子羊肉串,一碟子荷叶饼,还有一碗奶白色的萝卜丝汤。 肥瘦相间的羊肉被切成指肚大小的块儿,油滋滋的串在红柳木上,上面撒了细碎的芝麻和辣椒面,咬一口咸香油辣,过瘾极了。 耿清宁饿的先空口吃了一串,才把薄饼攥在手心,放上葱段撸下签子,鼓鼓囊囊的塞进嘴里,又喝了口白萝卜虾皮汤,满足的喟叹,“终于活过来了……” 葡萄本忙着收拾东西,听见这话,转过身悄悄的揉了揉眼睛。 耿清宁没有发现,她吃完饭便又立刻投入写大字的工作中,一直写到换了蜡烛,才将将写了六十多张。 手腕肩膀酸的厉害,尾骨坐的都些隐隐作痛,耿清宁在屋子走了几圈,活动活动筋骨,便又站回桌前,打算一口气写完剩下的十来张。 葡萄在旁边给她绣着旗袍的领子,屋子里一片寂静,只能偶尔听见灯花爆开的声音。 前院,柴房,全公公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受了二十板子,也得跪着背宫规的于进忠。 怪不得这小子在兰院不得用,原来机灵都是表面的,实则面憨心憨,耿格格稳坐楼台,连主子爷的功课都敢不交,可他什么都不知,竟就上蹿下跳,贸然替主子邀宠。 他一个当奴才的,若是连主子的心意都猜不出三分,如何叫主子看在眼里。 但为何四阿哥竟然留住了这小子的性命,全公公琢磨半天,也没琢磨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不过,主子爷说什么,他照做便是。主子爷吩咐‘好好教规矩’,全公公便按府里的规矩来,太监宫女若是犯了错,便顶着粗瓷碗跪在地上。 只是于进忠还冲撞了主子,跪之前这顿板子是少不了,头顶上也不再是粗瓷碗,而是换成了水沉木做的洗脚桶,那桶本就沉的紧,里面又装了水,若是一不小心歪了斜了,便是一盆凉水浇在身上。 于进忠早已浑身湿透,春夜里寒意透骨,他整个人跟打摆子似的,脸面颊上二两肉也住的颤着,全公公离得近,甚至都能听见他一刻不停的牙齿撞击声。 或许是摸不准四阿哥的态度,又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全公公起身离开,他打算去寻师父苏培盛。
第25章 已快到寅时,离四阿哥起身的时间最多还有一刻钟,苏培盛在后罩房干噎了两块点心,又把茶叶放进嘴里细细的嚼碎,呵了口气确定没味儿,才浅浅的喝了口水全当润润嗓子。 本就着急忙慌的,又听小全子期期艾艾的说了几句没头绪的话,苏培盛气得敲他的脑袋,“合着你以前的机灵也都是装出来的?竟是个榆木脑袋”。 说到这,苏培盛还是有些得意的,他虽去了根,终究还是个男人心,是以看得明明白白,四阿哥这是在帮耿主子训奴呐。 耿主子性子绵软,又不爱管事,他虽只随着四阿哥去了几次兰院,但下面人一团散沙似的模样也看在眼里。 那就得有个胆大心细的人,一则要能挑起院子里的事来,但又不能自作主张替主子做主,于进忠好坏都在这里,要用他,还得叫他长长记性,知道什么才是奴才的本分。 说起来耿主子当真是好福气,上面有四阿哥这天,下面还有这帮奴才拼了命给她铺青云路。 苏培盛见徒弟仍然一副不开窍的模样,气得直接把他撵走,眼不见为净,况且四阿哥那边该起了。 兰院,因心中记挂着事儿,第二天早上头一次没让葡萄喊,耿清宁便醒了过来。 “功课送去了没?”耿清宁甚至等不及穿衣,拥着被子便问,“四爷有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夜,葡萄神色明显比昨日好看多了,最起码夜里没有三五个人抓着她便走,也无人来兰院斥责格格,说明于进忠的嘴还算严实。 葡萄一边把衣裳放在香笼上烘着,一边跟格格解释,“一大早便使小太监送了过去,只不过主子爷出门早,怕是来不及看”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若是四阿哥不进后院,前后院相通的门,在亥时前就已落锁,第二日卯时二刻才开,而四阿哥寅时初便出门,无论如何都碰不上的。 于进忠还没回来,前院又是这样高不可攀,耿清宁的心也忍不住提了起来,在现代的时候,她曾在网上看过很多人对四阿哥的评价,除了卷就是真性情、喜怒不定,爱憎分明等等。 说什么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四阿哥会不会特别生气,然后一道旨意便要了她的命? 又或是,让她一个人在这后院独孤终老,便是有银子也花不出去,被膳房冷眼相待,最后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饿死在兰院。 人不能胡思乱想,越想,想的便越多。 一整天耿清宁也没心情叫膳,阅读器看着也不香了。说白了,不受宠没关系,可是这种生命毫无保障的感觉,让人难免人心惶惶。 耿清宁几乎成了望门石,既期待又害怕。 等到四阿哥的身影进了兰院,耿清宁恍然间以为产生了幻觉,她揉揉眼睛,见果真是四阿哥,且他面上也未带有肃杀之色。 一瞬间,她就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小命保住了。 四阿哥见往日笑盈盈的人,如今竟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一般,只见他才露出一点笑出来,一时间生出了一些后悔之意。 莫不是把她吓得狠了?毕竟再跳脱她也只是后院女子,又不像那些身穿补子的人一般。 院子里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耿清宁几乎整个人扑在他身上不下来,就像巴着救命稻草一般。 四阿哥摸摸她的头发,又一下下的去抚摸她的后背,半抱半拖着把人带到了榻上。 葡萄极有眼色的搬走炕桌,又悄悄的去耳房煮茶,屋子里两个人靠在一起,雨过天晴,她的脚步都轻快不少。 四阿哥皱着眉头,“怎么吓成这样?” 耿清宁这一会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听四阿哥问,才想起于进忠的事,但今日吓得厉害,一时间她竟讷讷有些不敢说。 但是四阿哥揽着她,一下又一下的安抚她,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样子,让耿清宁有了些底气。 “就是于进忠的事”耿清宁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全都交代了。 四阿哥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就因为这事?” 不过是一个奴才,死了就死了,换一个再得用的便是,若不是耿氏这边一时没找到更好的,这个勉强还算忠心,他断不会给他活命的机会。 四阿哥心道,或许,耿氏性子绵软的原因之一大约便是经的事太少,太过天真。 不过跟一肚子心眼的人呆的时间久了,她这般一眼就被看透的性子,反而刚刚好。 四阿哥一挥手,自是有苏培盛出来解释,于进忠真的是病了,主子爷仁慈不仅让他养病,还给他灌了药,等好了自然便挪进来,还回到兰院服侍格格。 耿清宁满脸的不相信,甚至写上了苏公公别逗人了,惹得苏培盛觍着脸跟着四阿哥一起笑。 耿格格无论是真聪明还是假天真,反正只要主子爷高兴,他就高看她一眼。 晚点的时候,四阿哥亲自要了一道莲子百合猪心汤,说这例药膳能安心养神、滋补气血,对耿清宁来说最为对症。 百合清甜,莲子软烂,喝起来竟是清甜的味道,本来还有些抗拒的耿清宁乖乖的喝完了一整盏。 不过,她觉得什么都比不过四阿哥,饭后二人躺在床上的时候,耿清宁手脚并用的巴在他身上,任凭四阿哥如何摇晃,都紧紧的贴着他。 将近小半个月,耿氏这回怕是想他想的狠了。四阿哥心中有些得意,但也被缠得喘不过来气,只能趁她失神的时候扒拉下她的手臂,让耿清宁背对着他露出优美的腰臀曲线,一阵狂风疾雨,方才搂着她倒在床上。 耿清宁又转过身来紧紧贴着他,睡梦中眉头还在皱着,四阿哥又好气又好笑,人家都说鼠胆,而耿氏的胆子怕只有米粒大小,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吓成这般。 不过,若是她立不起来,身边的奴才便更要胆子大些,才能帮她把住这个小院,至于于进忠敢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就看他剩下的半条命够折腾几次。 照例还是凌晨三点,耿清宁忍着满身的酸痛之感,强撑着爬了起来,四阿哥岂能不知她心意,强摁着她躺回了床上。 四阿哥还亲手给她掖了掖被角,含着笑道:“我见你交上来的功课大有长进,只是从头至尾笔迹未变,让人生疑,今晚,我亲自盯着你写” 耿清宁听明白了,四阿哥这是在说,今晚他还来。
第26章 有了四阿哥的话,耿清宁没了顾虑,直接躺回床上,痛痛快快的睡了一场,一直到日上三竿,才神清气爽的爬起来。 葡萄笑眯眯的整理床铺,挂上床帐,“主子爷特意嘱咐不要吵您,让格格养养精神” 旁边的小桃还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耿清宁回想起上次她似乎也经历过这个场景,当时她还没甚体会,但此刻却不由得产生了啊四阿哥真好,他好体贴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吊桥效应,大脑误把心惊胆战当成了心跳加速? 耿清宁当年看宫斗剧的时候其实很不理解,各式各样千娇百媚的美人怎么会看上一个三四十岁、甚至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难不成她们都瞎了眼不成。 现下真正到了这个环境中,才能略微体会一二,别的不说,心跳加速的机会真的很多,偏偏大脑又是个憨的,分不清是爱情还是惧怕,为了让身体更好的活下去,自然只能定性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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