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世道:“咱们董鄂家不参与那些斗争,我们是武将,只要替皇上带好兵,守住正红旗,咱们家就能稳住。” 苍老的眼皮耷拉着,彭春的目光浑浊又有力量:“你一向沉稳,咱们家下一代增寿、长吉、嘉年,都是好孩子,肯定也能照看好董鄂氏,我只担心,你们卷入到皇室中。” 齐世明白,大哥担心他们家卷入大位之争。毕竟,他们两家的唯一的女儿都嫁给了皇子。 “菁菁可跟你们提过?” 齐世摇头:“菁菁没提过,但也几次说九皇子只想当个太平王爷。” 九阿哥先恶了孔家、皇室宗亲,又大闹工部查账本,做了这么多得罪人的事,根本不像有心大位的样子。 皇上也不管,说明皇上也无意九阿哥。 彭春看向儿子董鄂增寿,董鄂增寿道:“妹妹提过,她说三皇子不可能登上位。” 她不看好,也不愿意三皇子登位,更加不愿意娘家帮三阿哥。 彭春直言:“无论是三阿哥还是五阿哥,咱们家都不帮,也不能帮。” 齐世微微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他们董鄂家只要一直把握住军权,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嘉年撇嘴:“苦了堂姐。” 彭春、董鄂增寿齐齐叹息,当年皇上亲自指婚,他们又能如何? 齐世站起身:“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哥您就别担忧这些了,弟弟我扶您去暖房看看花,晚上宴席您还能多用一块扣肉。” 彭春笑:“你们就知道欺负我这个老东西,明明说好了叫我吃两块扣肉,你们扣了一块,晚上给我补上,说得好像我多吃了一块似的。” 董鄂增寿也过去扶着父亲,笑道:“额娘这不是怕您不好克化嘛。大夫也说了,您要少吃多餐。” 彭春无奈起身:“好,少吃多餐,咱们出门散散吧,晚上才能有好胃口。” “哎,您这话说对了哦。” 老小孩,老小孩,人一老,跟孩子一般,还能为着一块肉闹脾气。 彭春身子骨这般差,除了年老的原因,也因为他年轻时南征北战伤了身子,到老了各种病一起爆发出来,才这般要命。 齐世感叹:“我比大哥小十多岁,我从现在就开始好好保养身子,等我告老在家,身子骨尚可,到时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彭春不高兴,推开老弟弟:“不用你扶。” 齐世放声大笑,董鄂增寿和董鄂嘉年也咧嘴笑。 董鄂嘉年笑完后,又叹气。 他上头有哥哥姐姐,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打从心里一直觉得自己还小,今日他感觉自己好像长大了。 再等十多年,阿玛告老,大哥要担当起大责,他一定要奋发读书,成为大哥的左膀右臂。 老一辈的满人将领官员剩下不多了,这是彭春和齐世兄弟俩的感慨,也是康熙的担忧。 腊月二十六这日,董鄂家在团聚,乾清宫里坐满了皇亲国戚、满人在朝高官,连已经丢掉爵位的玛尔浑,告老的佟国维都在场。 康熙的深沉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掠过,冷声道:“从我大清入关之日始,对尔等亲厚,允你们占地归为己用、即使普通旗人每家也有几十亩地,皇室宗亲占的就更多。你们先祖亡故之后,恩及子孙后代,朕给银子给官位,各地税这等位置只任用满人官员,如此厚待,你们还不满足,定要掏空大清的根基,叫汉人百姓活不下去,反了大清你们才甘心?” 所有人下跪:“皇上恕罪,臣等并无……” “无用的废话就不用说了。”康熙打断他们:“玛尔浑,被夺去爵位你可甘心?” “臣……”玛尔浑额头冒冷汗,说不出话来。 康熙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上,俯视他:“朕替你答,你不甘心。” “为什么不甘心?你才贪了多少?其他满人大臣,皇室宗亲贪的比你多了去了,甚至把大清的税关当作自己家的私产,堂而皇之地把大清的税收纳入自己的腰包,这等巨贪才该被夺爵杀头。” “顺承郡王,你说是不是?” 顺承郡王勒尔贝颤抖着声音:“臣有罪!” 康熙怒道:“你是郡王,每年俸银五千两,俸米折合银两五千两,你家里还有田庄无数,一年到头四时八节赏赐朕可少了你的?朕还叫你管着盛京、山西两处税关,你还不知足!” 顺承郡王勒尔贝这回连话都说不出来,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遏必隆、福全、常宁、岳乐、佟国纲、费扬古、伊桑阿……都死了,咱们满人人少,得用的就更少,你们这些勋贵不帮着朕,反要扯朕后腿,你们是想着,你们活着时痛快了,就不管后代子孙死活了吗?” 康熙知道底下人贪污,具体贪污多少他并不清楚。胤禟把工部闹了个翻天,康熙使人顺着工部查下去,只京城和盛京两处,查出来的贪污就顶得上小半个国库,这让他无比愤怒。 康熙多少年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了,发完脾气后头晕目眩,踉跄了两步才扶住桌案。 梁九功见主子爷怒发冲冠,怕气出病来,赶紧奉茶:“主子爷您缓缓劲儿。” 康熙推开梁九功,难掩疲惫。 佟国维大声:“回皇上话,我满族儿孙,还有可用之人。” “谁可用?” “皇上您的皇子们,个个都是文武全才。” 康熙默了许久:“朕的皇子们固然出色,但独木难支,朕盼着你们这些王公大臣家,能出更多的栋梁之材。” “佟国维,你回去跟鄂伦岱说,别整日在外面惹是生非,给你们佟佳氏丢人,也给他阿玛丢人。等过完年,叫他进宫当值,任一等侍卫。” 佟国维谢恩:“臣替鄂伦岱谢皇上厚恩。” 康熙道:“你们所有人的家族子弟,只要有本事,朕都给他们机会,你等不可再叫朕失望。” “臣不敢,谢皇上大恩。” 康熙一番敲打,从乾清宫出去时,所有人都惊魂未定。 “马齐,你说,皇上是何意?” 马齐冷眼看着这位问他话的镇国公:“镇国公这话问错人了,你该亲自问皇上才是。” “嘿,你这人,我好好跟你说话,你对我生什么气?” 马齐瞟了眼如同死狗一般被太监拖出来的顺承郡王,对围着他的所有人道:“贪了不该贪的,该退该补的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别人我不知,我家每年全靠俸禄和家里田庄出息过日子,可没有贪过国库的一丝一毫。”镇国公言之凿凿。 马齐哂笑,不知信没信,他对这些人拱了拱手,扭头就走。 镇国公挺着将军肚唏嘘道:“马齐啊,入阁之后跟咱们都不来往了。” “镇国公说的是,咱们如今什么身份,哪里高攀得上马齐大人。” 今日被召进宫,他们都以为是皇上赶在大年之前恩赏他们,没想到是来挨骂的。 倒霉!晦气! 镇国公对着顺承郡王呸了声,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这些满人王公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装作一副我无比清廉的模样。 清不清廉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或许皇上也知道。这会儿,表演得再好,也无人观看。 康熙训斥满人王公大臣们的消息没有遮掩,加上宫里封印后官员们不用当值,各家都在走亲戚吃席,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隔日,腊月二十七,宫里宣召以陈廷敬、李光地、熊赐履为首的汉臣觐见。比起对满臣,康熙对汉臣怀柔许多。 “都别跪着了,你们一个个比朕还老,大过年的叫你们跪着,朕于心不忍。” “臣等,谢皇上体恤。” 陈廷敬、李光地,两人互相扶着彼此站起来,梁九功十分有眼色,赶紧叫小太监给众位大人看座。 康熙唏嘘道:“都老了哦,朕老了,你们也老了。你们几个中,晋卿最年轻吧。” 刚坐下的李光地忙起身:“臣今年六十一了,过完年,该吃六十二的饭了。” 康熙叫他坐下答话,不用起来。 康熙对熊赐履道:“敬修,朕没记错,你今年六十有八了吧。” “回皇上,臣六十九了。” “六十九了,快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你是汉阳府人,年初你告老时本应让你回乡养老,可朝中缺人,只能劳你一把年纪还要在内阁撑着。” “能给皇上,给天下办事,是臣的荣幸,臣即使老死在任上也是臣的福气。” 康熙笑道:“敬修,咱们君臣一场,你应知,朕不是这样不讲情谊之人。” 如今的内阁首辅陈廷敬含笑听着,表情不至于太冷淡,也不至于太热情,等皇上点完年老的大臣后,康熙对陈廷敬埋怨了句:“子端,听闻你夫人年满六十,这可是大寿,朕一直等着给你夫人赏赐,你怎么不办寿宴?” “回皇上,不是臣不愿意办,是臣的老妻不愿意。她说年纪越大越不能办,太过高调,只怕阎王惦记。” 康熙嘴角微翘:“今儿在场的爱卿们都听到了,大家都学着些,定不要让阎王惦记上你们,你们都是朕的肱骨大臣,朕盼着你们都长命百岁才好。” 此话一出,有些心里忐忑的汉臣们心里一松,脸上的笑意真诚了许多。 康熙望着外面阴沉的天气,笑道:“昨儿跟马齐他们闲聊时也说了些话,今日也跟你们说一说。” 陈廷敬微微抬起头,面朝康熙的方向。李光地、熊赐履等也努力坐直了身体。 “朕说,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咱们这一代人老了,该督促后辈努力奋进,接咱们的班才是。朝堂之上,该多些有本事的年轻人才好。” “朕允马齐他们举荐年轻后辈,也允你们举荐。满汉一家,共治天下,朕一碗水端平。” 康熙话说得漂亮,汉臣们却无一人接话。 康熙点陈廷敬:“你这个内阁魁首先说。” 陈廷敬站起身拜下:“臣举荐吏部侍郎王掞,王掞此人对刑名之道颇有心得。” 康熙沉吟半晌:“王掞,朕记得他是康熙九年的进士,后进了翰林,散馆后在户部颇有建树,三十七年才去的吏部吧。” “正是。” 康熙点头道:“王掞可用,刑部尚书安布禄被罢免,这个位置,就叫王掞去坐吧。” 在场的众位汉臣都惊了,皇上今日这般好说话? 康熙问李光地:“你有何人举荐?” “回禀皇上,臣认为,老臣们还能干一干,提拔有才能的年轻人不急在一时,皇上若有此意,不如从翰林中选拔些人才出来好好培养。” “晋卿此话在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是要慢些来。” 康熙点了三个他看好的翰林院的青年才俊,分别是张廷玉、叶怀德、赵京:“过完年后把这三个提为南书房行走,内阁可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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