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当务之急他只有…… 陈秉江脑中急转, 思索着办法。少年郎脸上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发挥出了他此刻最精湛的演技, 他不着痕的跨步走进大书房里,自然又平淡询问:“夫子,不知道洹儿这是怎么了?” 他心里面在拼命打鼓。 “……”那夫子闻言抬起头扫过来一眼, 目光透彻而似笑非笑,像是清楚陈秉江答非所问的小把戏似的。在他的眼神注视下,别说陈秉江,连旁边的宋遇身形都吓得矮了一截, 大气都不敢出, 只敢恭谨的垂手站着。 ——这是不一般的压力山大啊。 “罢了罢了,你现在是世子了, 要学的的确不是这些。”夫子笑了,语气恢复了轻松, 他摆摆手大发慈悲的放过了陈秉江一马。人站了起来,又用那平淡中透着可怕的眼神扫了洹儿一眼,慢腾腾道,“至于发生什么事了……陈秉洹,你自己说。” 小弟弟洹儿瞬间不敢哭了,像是有人精准的掐住了他的脖子似的。 “……”就算是知道弟弟可能皮了,陈秉江这会儿还是没忍住同情的瞥过去一眼。好嘛,这就是上学时候被喊大名的恐惧啊,连名带姓的一喊,谁能不哆嗦? “我、我想和三娘玩。”洹儿委屈巴巴的还在用小胖手抹脸,说话抽抽搭搭的,虽然他努力憋住不敢哭了,但在这件事上看他的委屈神色,心中显然认为这不是自己错了,是个合理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所以撒泼得理直气壮,“但是夫子不让!” “他要我练好所有帖子才能考虑可不可以见三娘……明明我们都好久没见了!朋友见面怎么还能用课业阻拦呢,而且还不是一定能见面!大兄!这是夫子先不讲理的!” ‘三娘?’ 陈秉江的心里打了个问号。 但他没有着急问出口,谁知道这人名原身熟不熟悉呢? 陈秉江只是不作声的顺势把眼神又移回了夫子身上。夫子捋着美须毫不客气的笑了,果然给陈秉江解了心头疑惑:“我不讲理?洹哥儿,你父亲平时在家能不能管你?”洹儿很不服气的勉强点了下头,看起来已经知道夫子要说什么了。 “那为师管教三娘和谁玩,有没有道理?”夫子笑眯眯的又问。 “你随便管三娘没错,但是不能用我的课业当原因啊!”洹儿可怜巴巴又不服气的嚷出来。 “哦——我懂了,你这是在怪我不该管你。”夫子拿手中的书隔空点了点洹儿,恍然大悟,“那我倒要问了,洹哥儿,你是不是我的学生?我是不是你父亲聘来的西席夫子?你过去旁听了那么久的课难道没听到几句尊师重道吗?”他问的话越来越重了。 事情原来就是在这里卡住的。洹儿委屈巴巴的反驳无能,但又发自内心的不认同他和小伙伴的无法重逢竟是因为夫子的辣手摧花,从中阻拦。他把所有的字练好都得什么时候了!洹儿只想现在就和人玩! 想到根本看不到头的那一天,洹儿要哭不哭的,又要憋不住开始大声哭嚎了。 陈秉江脑子里也对上号了。看来“三娘”是夫子家的小女儿,大约是之前有认识……比如说给原身上课的时候,夫子曾带那孩子来玩过?洹儿现在才多大啊,四五岁的小孩子,竟然还惦记着之前认识的小伙伴——这是在家寂寞太久了吧? 也是,原本临近的宗室子弟都能到宫里去御书房学习,从小认识形形色色的朋友同伴和死敌,谁让他们家不受待见呢,想学着其他人家办族学或者堂学都不成,仅有的几门亲戚人家里洹儿就是最小的了,根本没什么玩伴。 陈秉江一见洹儿这副模样不成样子,夫子又笑而不语一副打定了主意的模样。他深知自己不能对夫子的想法有所雕琢,但至少能换个角度哄哄弟弟,就说:“把眼泪憋回去,不准撒泼了!所有的帖子练好你觉得太久了是吗?那如果你练好了五页帖子,哥哥就先给你一个小惊喜。” 他这么一说,洹儿顿时把哭音憋了回去,转怒为笑,注意力在一瞬间就被彻底带偏了,一叠音的追问:“什么?是什么惊喜?真的只要我练好五页就给我?” “现在不说,等你做好了再提——不过我得检查,必须是认真写的,不能急躁不能敷衍,还要夫子说成了我才会给。”陈秉江打了个预防针,看着洹儿小脑袋还是鸡啄米似的连连点着,已经对练字有了无限热情,噔噔蹬跑回去就坐下开始写了。 看模样,他大概知道再磨也磨不来小伙伴,但情绪崩溃的这个问题又被哥哥哄好了,所以现在才平静下去不提了吧。 “……”陈秉江再一抬头,看到夫子正微皱着眉头,虽说没有阻止他刚才的话,但也隐隐不怎么赞同的模样。半晌,夫子幽幽叹了口气,“你和你父亲如出一辙!实在也太溺爱这些幼子了。” 陈秉江没反驳,心里却觉得是古代老师们有时候太过严厉,崇尚教条了。 这时候可没有“孩子们的天性就是爱玩耍,不能强硬抹杀改掉,应该顺应天性引导教学”一类的理念。或许夫子听了洹儿的愿望后,是打算用“三娘”这个小伙伴的愿望吊在前面督促洹儿上进,但陈秉江感觉得到,愿望难度过高过远了,这反而对洹儿生出了反效果,所以他才想去补救一下。 “……”陈秉江又在心里反思了一下自己。 该不会是洹儿和他相处多了,也下意识染上了他的那种观念态度了吧?因为是现代穿越来的,陈秉江对人多是平等态度,好在他身份本来就够高,这么做一般来说也没事。但洹儿刚才试图说服夫子,试图与对方分辨的态度就与古代尊师重道的观念相违背了,学生这样算得上与夫子顶嘴了,所以夫子的其中一部分不高兴大约也来自这里—— ‘他敏锐察觉到了陈秉江不仅不制止,反而在这方面有所鼓励的潜意识态度。’ 陈秉江惭愧的移开眼神,没接夫子的话。这是两种不同的理念,他说服不了夫子夫子也说服不了他。不过古代不可能有这样的教育,他现在也无法给弟弟展现出不同观念的底气。既然接下来都还要夫子教导的话……陈秉江告诫自己,仅此一次了。 他不能像一些家长一样,在老师教育学生的时候反复插手了。 这时,一直在旁边安静着的宋遇终于舍得把目光从书架上的某本绝版书上移开了,他恋恋不舍又渴望的问:“陈兄,这……我能借来读一读吗?就在这里不拿走。” “你随意。”陈秉江随口回答,“抄走一份都没关系,把原版还存好就行了。”比起宋遇,他才是对这些没兴趣的人。毕竟宋遇过几年还要上京赶考,这些书中肯定有对他有所帮助的知识。 宋遇一下如释重负,四处一望,到几案前取了一些摆好的笔墨,在大书房中最后面的几排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在这里不会打扰到前面洹儿上课。他兴致勃勃的就要看书记心得了。 这一下,宋遇快乐得活像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似的,美滋滋的还在低声说着:“真没想到,陈兄你以前也是这位夫子的学生啊,怪不得书房里这么多经传呢!” ——原来,为洹儿的上课教室里全是高深书籍而感到疑惑的,不止陈秉江一个人啊。 陈秉江情不自禁与宋遇相视一笑。 “……!”下一瞬间,陈秉江的笑容就僵在了嘴角,脑中像是被一道雷光劈开了混沌似的,灵感骤然迸发。刚才经历的这一切都从琐碎的线索汇集变成了一副完整的拼图: 他以为是他向康王妃建议,才给弟弟洹儿请来了一位夫子,这是他的主意。 但实际上洹儿的这位新夫子并不新,这是他从前的夫子…… 他以为他自己从前的旧夫子现在成了洹儿的新夫子,两人相识。但实际上还不是的,洹儿早就和这位夫子家生出渊源,他们早就认识啊!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陈秉江”是穿越来的,他不知情,他不知道原来的这些事! “陈兄?你怎么了?”宋遇见说着说着话,陈秉江突然莫名其妙的僵住了,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他疑惑的抬头小声问。 “我没想过夫子与洹儿有旧的原因是……洹儿年纪太小了,时间对不上啊。”陈秉江驴唇不对马嘴的幽幽呢喃了一句。 宋遇:“??” “宋兄,我好像猜到靖勇伯府和二皇子谋逆是怎么回事了。”陈秉江回过神来,谨慎的抓住宋遇的袖子,同样低声的回答。他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细思极恐的惊天秘密,“……如果我猜的是对的话。” ……那庆德帝鼻子不气歪,不雷霆大怒才怪啊!
第五十八章 二皇子倒台 “什么?是什么?”宋遇的心被高高吊了起来, 忍不住追问。他还没听到答案,心中已经先开始敬佩。 不愧是脑子好使的陈兄,这么快就有想法了…… 陈秉江停顿了一下, 用他能说出来的内容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来…… 之前假世子周阳证实过, 靖勇伯府的死士们忠诚的主人不是靖勇伯也不是靖勇伯心中意属的世子、他的嫡次子。陈秉江就怀疑那个人是二皇子,因为几次事件看起来都太符合二皇子的利益行事了。但又因为年龄不符, 二皇子太过年轻, 后来被陈秉江自己否决了。 他只能猜测那些死士的主人是皇上, 靖勇伯府如此受宠和信任的原因是, 他们是庆德帝的白手套,帮庆德帝上位的忠实力量,是他的底气之一。靖勇伯府各种过度的偏帮二皇子之类的行事, 也只能被陈秉江解释为,皇上非常偏爱二皇子, 所以靖勇伯府那么做的时候皇上默许了。 这有一点点的勉强,但也只能作此猜测。 一直到现在,到刚才陈秉江目睹了这位夫子和弟弟洹儿的相处, 触类旁通的,他突然顿悟了: 为什么事实不能全都是真的呢?! 靖勇伯府可能确实从以前就有培养死士的传统,在十几年前暗中成为支持庆德帝上位、押宝成功了的中坚力量。这也是他们家在一众逐渐没落的开国打天下的武勋之间能脱颖而出,仍然圣眷不衰的原因。 靖勇伯府也确实是被庆德帝指给了他所偏爱的二儿子当后盾, 才在暗中暗搓搓各种帮二皇子拉势力, 受到庆德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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