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韫心底深处还有些羡慕。他从小体弱多病,家里护得紧,怕他受伤所以不许他学武学箭,一辈子就只有书读得好,也只能读书。今年实在心痒想要来山上打猎,借着生辰这样的日子母亲才同意了,还要派来一大群下人围着他。 抬头看到不远处七皇子南郁的马,他们同行几人正在追逐一只小鹿,善韫又对齐青长夸赞道:“七皇子殿下骑射一绝,曾经是辜将军手把手教出来的,见你这么有天赋,我都不敢胡乱教了,要是他来教你就好了。” 结果这句夸奖的话刚说完,南郁搭弓射箭时却失了准头,这一支箭居然直直朝着他们二人所在的方向飞来。善韫顿时被吓得大叫一声,脸色突变,眼睁睁看着箭射向自己旁边的齐青长。 齐青长却没有畏惧躲闪。箭几乎是擦着他耳侧划过去的,然后重重钉在了他背后的树上,尾端的箭羽震颤不停。 “抱歉。”南郁收了弓骑着马迎上前来,看着齐青长道,“一时射偏了。” 若是别人射出这样危险的一箭,善韫早已经破口大骂是不是瞎眼了或者手残了,但七皇子他可不敢得罪,回神后白着脸说:“殿下这一箭再偏点儿,怕是人都要血溅当场了。” 他仍心有余悸,声音小很但其中还是难免夹杂了几分抱怨。南郁不以为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弓,没有理会他的话。 齐青长道:“方才听善韫夸奖七皇子殿下箭术高超,倒是亲自见识了一回。” 南郁握弓的手一紧,慢悠悠问:“你这是在嘲讽我?” “不敢不敢!”善韫急忙抢白道。以他的家世尚不敢对南郁出言不逊,更不要说齐青长了。 这亏他是吃定了。善韫十分同情他。 而南郁仍在看着齐青长,像是执意等他回答,看他接下来是要与自己硬碰硬,还是为方才的话找补一番。谁知还不等齐青长继续说什么,南郁忽然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微微侧首向一旁看去,随即瞳孔骤然一缩。 袭来的箭直接击在他手中的弓上,巨大的惯性令弓瞬间脱手,也震得他手心发麻。南郁微微眯眼,远处南秀正骑在马上,慢慢放下了拿弓的手。 紧跟着南秀的郭水姜看看好友,又看看南郁,心道:真是坏事了! 她没想到会撞见南郁险些伤了齐青长这一幕。刚刚南秀抬起弓箭的时候,她都还没反应过来。 南秀被方才看到的场景气到手都在发抖。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南郁起过冲突了,过去关系最差的时候也没有像今天这般真刀真枪地对峙。 南郁轻夹马腹,骑着马朝她靠近,等到近前时才问:“是想替他出头?” 他脸色不好看,南秀的脸色更不好看。 “我是你兄长,他又算什么,你的新男宠么?”他语气带着疑惑,像是想不通从小与自己亲昵的妹妹,为什么会为了护着一个外人而拿箭射向他。 南秀看他还有脸做出这样无辜的表情,只觉得这个人不可理喻。要不是她想活命,两人间早已经连表面的兄妹关系都无法维系了,他就是杀掉自己的凶手。 “既然皇兄疏于练习,还是不要在人前丢人了。”南秀冷漠地笑了笑,“过去小舅舅如何教你的,看来早已经忘光了。” 南郁发现她的手还在轻轻颤抖。 “我可以再去同齐公子道歉。”他声音变得温和,“不要生气了,阿秀。” 南秀却没再理他,骑着马与他擦肩而过,去关切那个齐青长了。 南郁的亲随很快发现自家主子极度厌恶齐青长,甚至比之前那个冯溪更甚,于是安慰他,说这个齐青长和从前的冯溪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太女殿下无聊时的消遣,等兴头过了,自然会冷下来再去喜欢别人。 过了几日南秀去见女皇,女皇还问起了这件事:“和你七皇兄吵架了?” 之前两个孩子不知怎么了,经常闹别扭。后来阿秀主动缓和了关系,不再对兄长横眉竖目,女皇才放下心来。 “您怎么知道?” “你七皇兄同我说的。说他也不知道哪里惹你不悦了,好像是打猎时险些伤了你的心上人,为弥补,还特意送礼去齐家致歉。” “不想理他。”南秀嘟囔了一句,“其实七皇兄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他哪里不喜欢你了?”女皇哑然失笑,“他从小就很在乎你这个妹妹。” 南秀总结道:“我们命里犯冲。” 因为他故意射偏那一箭,她当夜就做了噩梦,梦到自己和所有在乎的人都被他害死了。从前只是想尽量避开他改变自己的命运,现在对这个人只剩下厌恶和警惕了。
第39章 强取豪夺的女配十 七皇子南郁命人登府致歉, 这当真令齐家上下诚惶诚恐。 齐叔良顶着一脸狰狞的疤痕在其中拱火挑事,说齐青长也不怕折寿, 竟敢叫七皇子殿下来向他道歉,可别给全家招来祸端。齐老夫人却做主将礼收下了,还责备他不敬兄长。 祖母只喜欢齐青长这个从小在她膝下养大的孙子,从霸州回来之后,齐家人唯祖母之命是从,连他爹都半句也不敢忤逆亲娘。 齐叔良一直想寻机会找齐青长的麻烦,可他从霸州带回来的奴隶一个是疯子, 铁塔一样的身体, 又力大无穷,只肯听他的话, 另一个又矮又瘦,贼精油滑,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所以齐叔良一直觉得上回下毒失败反坑了自己的事, 都是齐青长在背后搞的鬼。 齐青长却懒得理会这个弟弟各种拙劣的阴谋诡计, 只将他视作空气。家中其余庶兄弟更是没什么存在感, 他在齐家仿佛是借宿此地的客人,全无归属感。 他忘记了许多事,过去的人和事都是听祖母和下人们一点点讲给他听,却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祖母和祖父当年携他去霸州,是为了带祖父到霸州老家养病。直到祖父去世, 他守孝结束后, 祖母怕耽误了他的前程, 所以又带他回了长安。 …… 九月末, 长安城的燃香庆日,齐青长陪着祖母上灵山烧香。 天才蒙蒙亮祖孙二人便动身了, 路上已经有许多马车正朝着同一个方向赶,结果在半途中齐家马车的车轮却突然出了问题,再不能继续向前行驶,只好先将车艰难地移到道旁,以免影响后面的人。 齐青长扶着祖母等在车下,过了一会儿,见到一个圆脸侍女快步迎上来,福身后示意他们看向不远处,恭敬地说:“我家殿下请齐老夫人上车小坐。” 不远处停着的,正是东宫的马车。 齐老夫人先看了看孙儿,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才转头对侍女道:“那要先谢过殿下了。” 等走到了下车来迎的南秀身前,齐老夫人又再次致谢。 “多谢。”齐青长也跟在祖母后面谢道。 南秀朝他笑笑,然后如寻常小辈那样对老夫人体贴道:“才下过雨,天气潮湿,地上也泥泞,老夫人快到车上坐吧。” 但她自己却没有跟着回到车上,因为齐青长扶祖母上车后就没再动了,依然站在原地。 “是不是很巧!”南秀眼中有些小得意,知道燃香庆日肯定能在灵山见到他,没想到路上就能遇到,真是巧上加巧。她又连忙接着说,“今日也确实是偶遇。” 齐青长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来,“嗯。很巧。” 南秀也愈发开心了,思路跳跃,追问道:“所以我们真的是朋友了对么?” 对于和他成为朋友这件事,她实在很执着。齐青长神态放松,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说:“殿下不是早已经以朋友的身份自居了么?” 南秀见他没有反驳,眉眼弯弯。 “那你不要再叫我殿下了。”她又试探着说,“叫我阿秀吧。” 齐青长表情微敛:“殿下身份高贵……” “因为是朋友啊。”南秀自顾自喜悦地说着,“我也叫你青长好么?” 不等回答,她的语气又变得更加雀跃:“上次我去幽篁馆遇到了一把绿歌琴,店主人说已经被齐府的人定下了。是不是你?” 齐青长沉吟后,道:“殿下也喜欢?若是喜欢,我可以赠予殿下。” 他并不会弹琴,只是见到好琴之后总觉得亲切,已经买过许多了。而且光凭太女殿下让他祖母上车的事,他也应当答谢。 南秀发现自己这话也确实有点像与人索要东西一样,忙摇头说:“不是我喜欢,而是我有一把绿衣,听说与绿歌琴是出自同一位匠人之手。可惜我不会弹琴,放在我那里也是可惜了,不如送给你这样的爱琴之人。” 齐青长沉默。 “不要再拒绝了。”南秀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齐青长垂眸笑道:“盛情难却。只好,提前谢过阿秀。” 他话间微微停顿了一下,最后的“阿秀”两个字念得轻,咬字的方式令南秀十分熟悉。 说完,他抬眼温和地看向她。 南秀却匆忙低头,眨掉眼底泛起 的泪意。 听到两人的说话声,齐老夫人没忍住撩起车帘,见太女殿下和自家孙子正肩并肩站在马车旁。殿下时不时侧过头轻笑,看起来格外开心。 过了一会儿,齐家的马车修好了。 继续前行的路上,齐老夫人忍不住问齐青长:“你喜欢太女殿下么?” 齐青长想了想,道:“我与殿下确有几分投缘,算是朋友吧。” 孙儿从病中醒来后性情大变,倒是从不会说假话。他说是朋友,那便是当真没什么男女之情。心里倒也说不上遗憾,因为齐老夫人并不指望他真的能做未来皇夫,遵照他父亲的心愿为齐家上下谋得更好的前程,只希望他健康平安。 齐青长随祖母入寺上香后回到府中的第二日,南秀当真命人将那把绿衣琴送来给他。 而对于赠琴一事,王崇州异常不解:“那绿衣,是辜将军的遗物……” 南秀却只是说:“绿歌和绿衣,本就是应当凑在一起的。” “还有事?”她回答完后发现王崇州不动也不说话,抬头看向他。 王崇州低头沉声道:“无事。那属下先退下了。” 南秀点点头,继续看书。 因为走神,王崇州在回廊上和抱着东西被挡住视线的冯溪撞了个正着。 冯溪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站起身后被他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关切地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 过去冯溪几次三番为难王崇州,还不讲道理地让他在雪地里罚跪,后来在东宫的日子过得安稳了,想起那些事就觉得后悔,所以面对他时总有一些讨好。 王崇州很快收敛了表情,竟主动约他喝酒。 冯溪不太会喝酒,喝了之后醉得很快,之前与卫襄打架就是因为醉酒发泄。但王崇州释放了善意,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犹豫后点头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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