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公主府设宴徐引襄也来了。过去她和丰宁公主不至于说交恶,但若遇上了互相也没什么好脸色,不过上次意外落马后丰宁公主到徐家探望过她一回,两人坐在一起说了一下午的话,关系也随之缓和了不少。 后来丰宁公主又几次约徐引襄踏青游玩,两人俨然成了闺中密友。 丰宁公主不仅身份尊贵,人也生得貌美俏媚,徐燕元这个从前眼里只看得到亲姐姐的浪荡子也逐渐喜欢上了她,几次来往再加上尝到了她给的甜头,甚至隐隐对她有几分唯命是从的意思了,徐引襄对此还有些吃味。 公主府中的这场宴会盛大且奢靡,丝竹声伴随着酒香穿过春日的庭院。孟夫人被劝了不少酒,孟菱也喝得脸颊酡红,醉得一个劲儿往南秀肩上歪。 孟夫人不敢让南秀沾酒,所以她面前的酒盏里只有茶水。 南秀全程吃了几口菜,嘴唇只在盏沿碰了碰,微微湿润,其余时间一直百无聊赖地用手指玩孟菱垂落的发带。 徐引襄遥遥望过去。丰宁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静坐着的南秀,举起酒盏掩嘴一笑,带着醉意伏在她耳边说:“听说还有一个月,孟微勤就要娶南秀为妻了。” 徐引襄没说话,垂着的长睫颤动两下,紧紧抿着嘴唇。 “你伤不伤心?”丰宁明知故问,抬手喝尽了盏中的酒,眼底却很清明。 徐引襄自顾自盯着南秀,没有注意到丰宁别有深意的神情,深吸一口气违心回道:“还好。” 南秀救过她,如今她连恨这个人都不能了。苦笑着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但酒太烈,径直灌入口中后呛得她开始不停地咳嗽,苍白的脸都涨红了。 丰宁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怪异道:“你倒是大度。” 徐引襄借醉趴在了桌上。 酒过几巡,席上纷纷有女眷离席更衣。南秀也陪着脚下虚浮的孟菱去了后院,结果两人这一去后迟迟未归。 孟夫人左等右等不见人,连酒都被吓醒了,起身慌慌张张地和公主府的下人一 同到处寻找,一番人仰马翻后却只在廊道栏杆下的草丛里看到了人事不省的孟菱。 南秀不见了踪影。
第56章 救了男主的女配十二 南秀失踪, 孟微勤恨不能将整座洛阳城翻过来找她。 此事连圣上都有耳闻,听说人是在丰宁府上失踪的, 还特地召她入宫讯问。丰宁公主在皇兄面前表现得格外愧疚,苦恼说:“南姑娘确实是从我府上凭空消失的,可当日宴请的女眷众多,谁知道是哪个将她掳走了?我已经任由孟微勤在公主府上挖地三尺,将院子搅得一团乱,还把大半人手都借给他寻人了。” 圣上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又忽然问:“你对孟微勤, 还没死心?” 丰宁公主瞪大了漂亮的眼睛, 辩解说:“怎么会!孟微勤眼里从来都瞧不见我,我早就放弃了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人, 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倒是徐家的二公子徐燕元很好。”她微微笑着,露出些得意的神色来。 “回去吧。”圣上收敛了神色,显得有些冷淡, 却没再继续追问她什么。 丰宁莫名有些忐忑, 但很快又平复了心情, 心想南秀出身低贱,皇兄能过问一句已经很难得了,怕是转眼就抛在了脑后。 丰宁与圣上同父异母,原本关系不算亲厚,但圣上其余兄弟姐妹都因为各种原因亡故了, 如今只剩她这一个小妹, 所以对她多有纵容。她也正是仗着与圣上的兄妹情分, 丝毫不怕得罪了孟微勤。反正孟微勤是找不到南秀的, 更揪不住自己的把柄。 她施施然离了宫。 回到公主府,侍从前来向她禀报, 说徐燕元已经在洛阳城外候着了。 丰宁嘲讽一笑:“就让他等着吧。” 又唤来侍女,“换一身衣裳,去见见引襄。” 公主并未给徐家送去拜帖,万一徐姑娘不在家中呢?侍女只在心里想着,没敢提出疑问。 洛阳城外,一座竹楼伫立在密林深处的溪水边。 尚岐子缩着脖子坐在桌边,覆在眼前的黑布被粗鲁地一把取下,他有些畏光地眯起眼,视线清晰后才看到对面的徐燕元正在闲适地喝着茶。 窗外阴沉沉的,风雨欲来。下人合上了窗子,砂石不断敲打窗棂发出细响。 尚岐子坐得浑身都僵硬了,徐燕元才悠悠开口说:“若我将南秀抓来了,你能再养出一条续命的蛊虫么?” “应当、应当可以吧……”尚岐子结结巴巴道。 徐燕元放下茶杯,笑着说:“你不必如此害怕,我可与那个孟微勤不同。他翻脸不认人要杀你,我却不会。” 说完他单手将桌子上的匣子打开,露出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金锭子。 “果真能做到的话,这些就都是你的。” 尚岐子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只飞快扫了一眼后就不敢再看了,低眉顺目地说:“我只求保命。” 徐燕元正要笑他胆小,忽听到楼下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霍然站起身,顺着下人推开的门向外看去。刀刃相接的铿锵声很快向上蔓延,一群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如同一群暗夜中的蝙蝠涌上二楼,迅速与他的守卫缠斗在一起。 他的守卫很快都倒在了血泊里,尚岐子被眼前血腥至极的场面吓得躲进桌下瑟瑟发抖。 门扉大敞,最后一个守卫喉间涌着血仰面倒进屋内。 门边的孟微勤手中提着血淋淋的长剑,抬起狠厉的视线看向他,溅落在面上的血水缓缓滑至下颌。 被孟微勤找来了,徐燕元反而不觉得害怕了,站直身体漠然回望。 “南秀呢?”孟微勤走进来问他。 徐燕元不知道为什么消息走漏得如此快,又或许孟微勤手段通天,才能在短时间内能找到自己面前。实际上他根本连南秀的影子都还没见到!丰宁公主说很快就会将人送来,可还不等她的人出现,孟微勤就已经追来这里了。 他是为救姐姐徐引襄才把主意打在了南秀头上,孟微勤带尚岐子来洛阳,不也是存着同样的心思么? 那为什么又要半途而废呢?徐燕元觉得不甘心。 孟微勤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 巨大的愤怒瞬间冲昏了徐燕元的头脑,口不择言道:“我已经将她杀了!” 孟微勤攥住他的衣领,五指大力收紧令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第三次问道:“她人呢。” “她已经死了,我亲手杀的。”徐燕元的脸憋成了猪肝色。他一字一顿地挑衅,又抽出腰间的匕首猛地朝孟微勤胸口奋力划去,只在他小臂上划出一道伤,但也趁机脱离了桎梏。 他倒退了两步,看着孟微勤冷然恐怖的神情,愤怒地说着:“微勤哥,我从小就将你看作我亲哥哥一般,敬佩你、喜爱你。那个南秀到底有什么好!她就该死,就该流光身体里的血——” 他未完的话戛然而止,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缓缓低头向下望,自他腹部穿出一截雪白的剑刃,已被鲜血染红,血水顺着剑锋滴落在地面。 目睹一切的尚岐子双腿打战,下襟很快就湿了一片。 徐燕元重重栽倒在地,面朝下趴在地上不动了。 属下走上前,低声询问:“不留活口吗?” 孟微勤合着眼,徐燕元狰狞的表情仿佛还在眼前,睁眼后又是一片淡漠,冷冷道:“去找丰宁。” 静山寺后院。 丰宁坐在树下的石桌边斟酒,手一倾,一杯清酒慢慢淋在树根下的土中。她又伸出穿着华美绣鞋的脚在上面踩了踩,发间的珠玉随着她的笑不停乱颤。 孟微勤就是在这个时候找来的。 他带来的人已经将静山寺团团围住,每个人从头到脚都做了伪装,完全认不出身份。孟微勤走到丰宁面前摘掉面具,丰宁才惊觉是他,本以为能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没料到一日间事情就败露了。一开始她还试图装傻,问他有没有找回南秀。 下一刻就被他扼住了脖子。 孟微勤的表情冰冷至极,丰宁公主感觉呼吸越来越艰难,终于知道害怕了,在他手上用力挣扎着说:“你敢杀我?我可是本朝公主!” 但她本就是偷偷来静山寺做坏事的,心里也发虚,怕自己死在这里无人知晓。当下赌的就是孟微勤不敢轻易杀她,不然宫里早晚会怀疑到他头上。 他却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 “上辈子,原来很多事都是你做的。” 孟微勤突然松开了手。 丰宁重重坐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脖子咳了几声后手脚并用地爬向一边。她的侍从很怕死,撞上孟微勤的视线便急急说道:“树下埋着人!” 孟微勤的神情霎时一变,顾不上寻找工具,直接疾行至树下跪地徒手挖起土来。这边的泥土潮湿且色深,与周围对比格外鲜明。 属下连忙喊人一起帮忙,另有两人跑去找可以挖土的东西。 孟微勤的手指很快磨出了血丝,但他就像是不知道疼一样,板着脸不间断地挖着。直到一个格外巨大的红木箱子映入眼帘,他手上的动作一滞,肝胆欲碎,喉头瞬间泛起一股腥甜。 “将箱子抬出来。”他声音沙哑地催促。 将手扶在箱身上时寒意渐渐爬满他的全身,脑海中空荡荡的,耳边也嗡嗡作响。 但等打开箱子,箱中人却是表情痛苦几近昏迷的徐引襄。 她才被埋进土里不久,又是置身巨箱中,所以性命无忧。此时终于能吸入新鲜空气,闭目大张着嘴剧烈喘息着。 孟微勤手上发软,赤红着双眼看向丰宁,问:“南秀呢?” 丰宁白着脸嘴硬道:“我就是讨厌徐引襄而已……这里也只有她。” 锋利的剑架在脖子上,侍从哪里还敢装哑巴,畏惧道:“南姑娘、被公主扔给了其他几人……怕是、怕是凶多吉少了。” 丰宁战栗地看向孟微勤,哆嗦着嘴唇依然在狡辩:“简直胡言乱语!我与南秀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有喜鹊停在树上,振翅的声音惊得她上半身一耸,盯着孟微勤染血的双手,又看向他的脸,颤声威胁道:“你若对我动手,你们整个孟家必然也大祸临头,到时候你的祖母、母亲,都要为我陪葬!” 孟微勤的属下从怀中掏出的一个瓷瓶,得主子沉默示意后快步走到丰宁的面前,叫来两人将她死死按住,然后捏住她的脸,面无表情地把瓷瓶中的液体尽数倒进了她嘴里。 徐引襄死里逃生,已经清醒了不少,无力地依靠箱子看着孟微勤,脸上惊喜和畏惧交错,吃力地关切道:“你杀了公主,不怕害了孟家吗?” 孟微勤却没有理会她,转过身大步向外走。 他的属下将丰宁公主的侍从拖拽起来,看到失魂落魄的徐引襄,想起徐燕元已然惨死,她这个亲姐姐还不知道,心中难免唏嘘,落后一步向她解释:“徐姑娘不必害怕,公主只是会忘记今日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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