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只有考上大学,毕业后,国家才会分配工作,没考上的高中生,除了结业证什么也没有,如今城里正式工作不好找,农村户口想要工作得有“门路”才行,否则人家凭什么把工作给你啊,尤其好工作。 所以“她”毕业后一直在家待着。 可老待着也不是事儿,加上媒婆天天上门,夫妻俩就想着她也到年纪了,不如早点嫁人吧,正好城里有人看上他们家姑娘了,找媒婆过来说媒,不但给一百五十块钱彩礼钱,还有三转一响四大件三十二条脚。 这个年代,农村姑娘嫁人有这个排场,非常体面了,是让人眼红的待遇。 只不过男方年纪稍大了些,三十一岁,不是头婚,有一个孩子,优势是城里人,还是厂里的小领导,条件不算差。 可谁知这事儿一说,这姑娘不干,求了大队人给她开了介绍信,当晚拿了家里的钱,带着两件衣服,连夜跑了。 韩舒樱坐在长条凳上,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这叫什么事儿啊?她来是干嘛的,完成剧本!恋爱的剧本。 剧本不把她和对手戏演员往一起凑就算了。 怎么还有身世背景戏。 所以“她”跑去鹿城,是要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不过,这件事也不算坏事,她有借口去鹿城了,找亲生父母这个逻辑不就有了吗? 韩舒樱并不在意亲生父母的事,这些暂时对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剧本任务,韩舒樱坐在条椅上,望着地面琢磨着,她放在一旁的行李袋不知什么时候被韩香娣,也就是养父母的女儿,她名义上的妹妹给打开了。 只听见韩香娣惊讶、惊喜地叫了一声:“妈!有烤鸡!还有麻花!” 韩舒樱心里“嗯?”见便宜妹妹从包里将吃的取出来。 烤鸡麻花? 行李包一路上江公安拿的,估计是他装进去的吧。 江公安这个人,有时候对她挺好的,当然,前提是别触碰到他那公安职业的底线,说审你就审你,审你时的眼神冷漠到鬼都能吓跑了,害她多次想双手抱头蹲下…… 心里多少是有点感动!穿到这里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虽然大部分都是江公安带给她的,但难得有个人想着你,给你装点吃的,能不感动吗? 韩舒樱觉着,她还是收回江公安就是一代黄世仁这句话好了。 她对吃的没什么执着,坐在长条椅上没有动,不至于做出跟个十几岁小女孩争抢吃食这种事,太掉粉了。直到韩香娣从里面摸出一个银制项链,她“呀”了一声,握在手里。 韩舒樱才起身一下子将项链拿了过来,这个可不能丢,她总觉得这东西有什么深意,随手戴在自己脖子上。 韩香娣见状撇了撇嘴,从包里又掏出一条裙子,大惊小怪道:“这么短的裙子!穿上不露屁股蛋儿吗!” 便宜妹妹对短裙没兴趣,扔回包里,拿着烤鸡麻花跑了出去,跑出去时,韩舒樱看到她对着麻花咬了一大口。 那一刻,韩舒樱感觉到这鸡飞狗跳的日子,看来不会太平静。 她望着周围黑乎乎房间的摆置,将行李包丢在那儿。 出去时听到对门房间养母和女儿正在急抢烤鸡。 “你个馋嘴丫头,你全吃了你弟吃什么?这可是十八块钱呢!” “妈,还有那么多呢,给我吃一口……” “不行,我收进柜子里,哪能让你一下子吃了,等你弟宝儿回来,再分你一块。” “啊妈!你好偏心啊!爸对大姐好,让她读书,你对弟弟好,好东西都给他吃,只有我两头不靠,你们偏心!” “我偏心?我是你妈,你姐能读到高中,你呢,上了两年初中就不念了,是我不让你念的?是你自己没出息……” “呜呜,你不是说读书没用浪费钱,早晚要嫁人。” 韩舒樱转身出去了。 心里腹诽,剧本没完成多少,阻碍倒是多了不少,现实她演艺事业刚刚开始,娱乐圈竞争多激烈,她好不容易才在众小花中闯出一条血路,还想多干两年呢…… 可完成剧本的第一步就卡住了,没钱。 全身上下,身无分文。 真要命! 看这家庭状况也不富裕,想存到去鹿城的车票钱,难。 还有另一个难题,就是证明信…… 饭得一口口吃,事儿得一件件解决。 她顺着土胚房后面一条小路,走着走着,回头发现身后跟着人,手里还拿了一小块麻花在吃,是那个便宜妹妹韩香娣。 见被姐姐发现了,她快走两步跟上来。 “姐,你不会还想逃婚吧?你放心好了,这回你是别想偷到钱了,我悄悄告诉你,妈把所有钱都藏起来了,你一分钱都找不着。” 韩舒樱:不用说也想得到。 “还有大队那边爸也打过招呼,你再去开介绍信,可开不出来了,你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她手指掐着一块麻花,笑嘻嘻道。 韩舒樱那个烦呀,就像只苍蝇在头顶嗡嗡嗡,难道这些她不知道吗?她不是正在想办法呢吗!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韩香娣吃着麻花道:“妈给我麻花让我跟着你,不,是让我看!着!你!妈可说一百五十块钱呢,还有三转一响,怎么也不能再让你跑了。” 韩舒樱已经没怒气了,撇撇嘴往外走,所有路都堵死了,还弄个尾巴寸步不离跟着她,几乎被人拿住了命脉。 在这种近乎死局的状况下,怎么才能翻转呢?一丝完成剧本的生机在哪儿呢? “哎姐,今天送你回来的那个人,他是谁呀?” 韩舒樱烦着呢,装没听见,实在不行熟悉熟悉路,可跑又能跑哪里去呢?她可不想再回收容所。 前面河边几个村民三三两两或蹲或站,全都瘦瘦的皮包骨。他们见到韩舒樱姐妹俩,不但窃窃私语,眼神还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韩舒樱觉得有问题,仔细看这些人,讲什么呢? 韩香娣麻花吃完了,美美地擦了擦嘴:“姐,你这次可出大风头了,走了第一天爸还替你瞒着呢,结果妈找去大队,现在咱们大队的人都知道你跑了的事儿,她们说你跟男人私奔了,在外面给人当破鞋,现在外面犯了事,被公安给逮回来……” 韩舒樱:! 什么东西? 她嘴角抽搐,这八卦淫民的嘴啊,古今未变,八卦淫民的瓜啊,全靠编,嘴嘴相传。 要不是她在娱乐圈曾被对家黑公关发过几天几夜黑通稿,拥有过死去活来强大的心脏和厚厚的脸皮,她都能气得蹦起来,怎么都穿了,还有人黑她! 这日子明明过得清汤寡水,连个男朋友都没有,造谣倒是造得风生水起…… 说她同时交往八个男朋友?男女通吃,她何德何能啊?谁会知道她虽然外表艳丽,一舞蹈一群人嗷嗷叫,说有性张力,但其实她还是一朵清纯的小白花,从小被各种艳门吓到,使她进入娱乐圈一直不敢交男朋友,生怕被人算计了,没有一个她信得过的人。 现在倒好,穿过来成破鞋了。 “你挺开心哈?”韩舒樱学着江公安的语气道:“小妹儿,姐教你个乖,以后你再遇上背后这么说你姐的人,你一定要帮你姐解释,说明事实,还你姐清白,懂吗?你要解释说,才不是呢,我姐是坐错车被公安发现送回来,没有跟人私奔这回事,更不是破鞋,我姐清清白白,不信你们去找公安问。” “噫,我才不要给你解释,是你自己跑的,关我什么事?” “你想,你姐要是破鞋,你就是破鞋的妹妹,你姐名声臭了,大不了嫁个一般的人家,可你呢?作为破鞋的妹妹,你的名声同样也臭了!所有人都会认为你也是破鞋,你还找不找对象了?还想不想嫁好人家了?” 韩舒樱点着她的脑门说:“小妹妹,你们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懂?” 韩香娣毕竟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天天在农村家里唯一做的事,就是在大姐和弟弟之间夹缝生存,爸爸看重大姐,妈妈最爱幺儿,她一个老二,还是个女孩最不受重视,天天想的事就是讨好父母,多争取自己的东西,顺便两边打压一下,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这还属于聪明孩子,不聪明的只能老实被打压。 如今听大姐这么一说,韩香娣嘴的麻花都不香了,只见这个便宜妹妹眼圈红了,一跺脚,留下三个字:“都怪你!”然后飞快跑去那边到处跟人解释。 终于没人打扰了,韩舒樱呼气。 她站在路边遥望樱桃村秋日景色,蜿蜒的小路,袅袅的炊烟,阳光透过云层,撒在那片广袤的田野上…… 好像影片里经典开头定格。 诗意盈怀,意远悠长。 可这不是诗,也不是电影,就算电影,也是后期一帧帧剪辑出来,现实生活永远都是鸡毛零碎,她有必须完成的事,根本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她打听过了,从这边到鹿城光火车票就要八块五。 这个年代八块五什么概念,相当于一个农民每个月三分之一的收入,一来一回就是半个月的收入。 上哪凑钱呢。 望了眼右下角的剧本,它就像条离了水的鱼,蹦跶不了几天的样子,她总有种错觉,虽然她拿得是恋爱剧本,但总觉得剧本错了,按心境来说,她好似拿的是绝地求生的剧本,一颗心怎么像被狗撵的兔子一样,上窜下跳。 这个年代,农村竟然没有钟表!想看时间只有抬头看太阳。 这是什么原始世界吗? 下午四点,太阳落山前,她见到了这个家里放学归来的小弟,十一岁,叫韩宝,从名字就可以感受到那股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丢的宝贝劲儿,韩舒樱是独生女,这位韩宝,虽然有两个姐姐,但某种程度也可以称作独生子。 又黑又皮,不高兴喜欢吼叫,韩舒樱直接无视他,小屁孩一个。 韩宝一回来,养母又是抱又是摸头,还避着人偷摸地喂他肉吃。 女儿可没有这待遇,韩香娣这个亲生女儿,想吃块肉都得又哭又闹才能从她妈手里要出一块,从韩香娣的名字也能看出,这个家多期盼儿子降生。 可就这样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竟然会让养女念完高中,是不是对养女太好了些? 念头一闪而过,没有细想。 农村一天两顿饭,一般人家会赶在四点太阳落山前开火做饭,趁着光亮把饭吃了,这里没有通电,家家户户还在用煤油灯。 看着桌上那盏还没点燃的煤油灯罩,她大开眼界。 她现在还不太了解这家人的情况,决定低调些,先融入她们,省得他们怀疑,生出什么事儿来。 堂屋放着一张八仙桌,全是时光的痕迹。 饭菜简单,这是委婉的说法,实际上很简陋,一小盆红薯粥,这个时代调料匮乏,只有醋和盐,所以桌上唯一的菜就是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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