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曾与她说,女子与女子好说话些,所以想请王妃去说说。”
第605章 温素山的母亲 锦书道:“行,我去见见她。” 郭先生道:“王妃和陈氏谈,卑职再去跟老大人说说,老大人的嘴巴是真的紧,不开就是不开,都这岁数了,也落魄到如斯田地,还犟什么呢?” 锦书说:“再老,他也惜命,当年的事爆出去,他是要掉脑袋的。” 这倒是真的。 不过,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可以轻易撬开温家人的嘴巴,只能磨,磨出来一点是一点。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说出来起码还能弥补心里的愧疚……当然,也要他真的有愧疚之心。” 锦书明白,如果温老大人愿意站出来,就这样一个案子能把老魏公从国公爷的爵位上拉下去。 魏国公府没了爵位加持,身份地位直接一落千丈。 这件事要闹起来也不容易,现在陛下没想逼死国公府,只是想打压他,所以办这件事情是要对抗两边的压力,尤其陛下那边不好过。 因此到时候需要魏侯爷与御史两边配合。 钟御史完全没问题,他的绯衣是随时准备,每天心心念念要干一票大的。 侯爷那边还没说过,主要是以子告父始终有违人伦,即便是被逐出去的儿子,也一样难逃被指责。 郭先生又添了一句,“尽量攻克吧,这案子不成,我们还有别的几个案子在跟着,胜算咱们是有的。” 锦书在北苑的花厅见到了温素山的母亲陈氏。 她十七岁生下温素山,到今年也是六十出头,看上去却像个七十多岁的老妪,驼背很厉害,头发几乎全白了,这些年的日子很不好过啊。 官家太太的傲气已经被生活磨灭得一丝不剩,站在锦书的面前,她眼神飘忽,不安地搓着双手,新换的衣裳很不合身,十分宽松,遮住了同样是崭新的鞋子。 锦书留意到她的双手十分粗糙,通红且关节大,关节和手指背结了一层厚厚的黑痂,是得过冻疮的一双手。 打量两眼之后,锦书和蔼地说:“大夫人请坐。” 许久没人唤过她大夫人了,她怔然了一下,才忙地道谢,“多谢王妃。” 她知道这里是萧王府,所以她心里充满了不安。 她坐下来,但只坐了一半的屁股,脚尖往外,仿佛一副随时要逃走的模样,十分的拘谨局促。 锦书见她这么紧张,便叫人先给她上茶点,让她喝口茶定一定神。 刚好今日辛夷做了些点心带过去给温素山,给殿下留了一份,殿下没这么早回来,便都端过来给她了。 锦书笑着说:“大夫人,吃些点心,是我表妹亲手做的,尝尝看是否合胃口?” 陈氏望了一眼那盘点心,吞了一口唾沫,她已经许久没吃过京城的点心了,莫说点心,这些年能填饱肚子就不错。 自然,蓝衫卫带他们上京的路上,也没亏待他们,吃喝上是一应充足的。 她馋,但或许是重新回到了这高门大户里头,她开始注重饱腹以外的东西,例如气质涵养。 她只饮了一口茶,动作是优雅的,但是也是造作的,骨子里官宦人家出身的血脉,让她可以在市井面前粗鄙,却不能在贵门里丢份。 “大夫人。”锦书忽然开口,把她吓了一跳,忙地放下茶杯看着锦书,又不敢直视锦书,迅速地移开眸子。 锦书只得把声音柔和一些,“大夫人这些年可有与您的长女温素山来往过或者联系过?” 听得问自己女儿的事,陈氏猛地转过来看着锦书,双手攥紧衣袖,“不曾,她……她还好吗?” 锦书直说:“过两天就是她的大喜日子,她要嫁给战将军。” 陈氏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又慢慢地坐下“嫁……嫁给战无情?怎么可能?她不是嫁到了吉州去吗?” 锦书说:“那男人待她不好,虐待她,打得她满身是伤所以他们分开了,过两日便要嫁给战无情,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陈氏瞪着眼,“怎么能这样啊?姑爷为她付出这么多,怎么能这样待姑爷啊?” 锦书愕然,“大夫人是没听清楚我的话吗?我是说,她原先在夫家被虐待,被打得很惨,双足都被削了,她在夫家过的是暗无天日的生活,前阵子才脱离苦海,与战无情重聚。” 说得如此具体,陈氏脸色变了变,眼底已经蓄了泪花,“那……那她也不能这样啊,她是被休的吗?是与战无情私通在前被休的?” 锦书一时有些语塞,要么是她脑子有问题,要么是被什么谎言蒙蔽,否则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决计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她说:“大夫人,温素山没有和战无情私通,是温素山受尽了折磨,双足都被削了……” 为了说得更明白些,锦书拉起自己的裙摆,“从这一节,砍掉,你明白吗?如果没止血及时,是要命的,她还能活着是她命大。” 陈氏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眼底蓄满泪水,“她,她……” 她了两声,也没说下去,甚至问都不敢问了,只是一味地落泪。 锦书问道:“你想见她吗?” 陈氏迟疑了一下,擦拭着眼角说:“就是说……她要嫁给战无情?战无情当年与她有婚约,我以为战无情都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战无情没死,这么多年也没有成亲。”锦书见她没回答是否想见温素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是有什么顾忌吗?怕他们现在的情况会拖累温素山? 如果是这样,这个当母亲的也是有为女儿着想的。 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锦书彻底无语。 “她离开姑爷,拿了多少家财走啊?不能这么便宜了战家那人,她……她还有家人,她不能不管我们,净便宜了外人。” 锦书觉得和她完全不在一条频道上。 这样谈话没有效率还会被气死。 不知道是否长年累月的劳作,让她情绪麻木了。 但她方才有点想哭,眼底都蓄了泪水,可见也不是真的麻木。 锦书只得把话题转回她身上,问道:“大夫人这些年过得很苦吧?” 这一问,陈氏的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噼啪落个不停。 好,到自个身上,便哭得这般伤心了。 锦书温声问道:“夫人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可以跟我说说吗?” 她的人生有多悲惨,回头与温素山的一对比,她就明白温素山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第606章 受不了这个人 陈氏哭了一场之后,才对锦书说:“你们无法想像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嫁人之前,在家中是养尊处优的小姐,嫁到温家去,开始也没吃过半点苦,可自从温家衰败离开京城,我的苦难日子便来了。” 她说着,一手抓起了盘子上的点心往嘴里塞去,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既是要说那些事情,她也不顾得什么面子尊严,只想好好吃一顿。 锦书也不催促她,看着她片刻便吃完了一盘子点心,脖子伸长了一会儿,再喝了几口茶。 “王妃觉得我失礼吗?”她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失礼算什么?饿着肚子去干苦活儿,那才是真的惨,王妃大概不曾想过两天没有东西下肚有多可怕,饥饿会一点一点地蚕食你的尊严,意志,让你像狗一样爬出去对着人磕头,就为了得到一个馒头,或者是一个吃剩的鸡骨架子。”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脸上依旧是那样似哭非哭的神情,“这还不算什么,是你每天很晚很晚才把活儿干完,明日一睁眼,又是一大堆的活儿等着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尽头,而我这么辛苦赚回来的银子,却要全部丢在药罐里头,一个月才能吃一回肉,永远没有新的衣裳,要捡别人的破衣裳回来缝补,幸亏我绣工好,能做些绣活儿,但我眼神不好了,这活儿也做不长。” 她冲锦书笑了笑,落了两行眼泪,无比的凄酸,“可怎么办啊?他还没死啊,他一天没死,我就要尽孝侍奉,我恐怕是到死的那天也无法解脱,王妃了解这种绝望吗?” 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浑浊的泪水继续滚滚落下,“王妃看看我这双手,我原也是锦衣玉食富养着的,如今这双手,每日要端屎端尿侍奉那还能行能走的人,我们住的小屋子外头有一个简陋的茅房,他也不愿意去,每日都要在屋中解决,他说那茅房很多人共用,很脏,他不能去,可怜我,我就日复一日地伺候着他。” 锦书方才就有看她的双手,指甲都是黑色的,指甲缝里填满了灰尘泥土,手指也伸不直了。 锦书无法想象一个人在绝望的境地里,是怎么度过一日又一日的。 锦书原先还想着比一比让她好了解温素山所受的苦,但她发现苦是不能比的,没经受过她们所经受的苦,没有资格说她比温素山轻松。 只能说,这一场男人野心的竞逐,苦了女人。 她掩面哭着,又顿足,“她嫁给姑爷,至少是能吃饱能穿暖,不需要端屎端尿侍奉人吧?她怎么还念着那战家小子啊?战家倒霉啊,她怎么那么傻?放着享福的日子不过,非要念着那个人。” 锦书看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悲惨世界里,对别人的话选择性地听,根本不可能从她嘴里探听到与当年案子有关的丁点事情。 也不可能把她带过去见温素山,温素山见他们这样的落魄,不管吧,到底还是亲人,管吧,不情愿。 带过去就是道德绑架,不能带。 锦书这才明白为什么两位先生让她来谈了,因为根本说不进去。 他们也无法决断到底要不要让温素山知道他们来京,才干脆叫她出手的,但她也没辙啊。 “她为什么这么傻啊?再难能比我难吗?什么样的苦日子只要还能填饱肚子,都不算难,我最饿的时候,莫说打一顿了,就是砍掉我的双手,能给我吃顿好的我也愿意。” 她还在继续说,泪水不断地流,仿佛是积压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锦书最怕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不是不能共情,饿肚子她也试过,在海监也饿过,知道饿肚子十分难受。 只是她沉溺在自己的悲惨里,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女儿,这让锦书有些气恼了。 气一上来,她喝,“停!” 陈氏一个哆嗦,痛苦的表情瞬间凝固,害怕地看着锦书。 锦书既已经来了气,心里的话便冲口而出,“你苦你难,但不要指责她,不是她造成的,她受的苦也不是你能想象的,她没了双足,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好肉,你做母亲的听了不心疼吗?作为母亲你对伤害她的人还一口一个姑爷,他是你的仇人,差点杀了你女儿的凶手知道吗?你现在的姑爷叫战无情,温素山面容尽毁,双腿残疾,但他依旧义无反顾地选择照顾她一辈子,而且,他不是什么倒霉蛋,他是当朝四品广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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