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世金不知道陈氏被抓到了军营,还以为她会回去照顾父亲。 只是也担心他们没饭吃,毕竟行乞的事老父不屑做,希望长嫂能有办法给他找一两口吃的吧。 危三爷瞧了他一眼,“你倒是孝顺。” 温世金苦笑,“为人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父慈,他心甘情愿赡养,但父亲是个大贪官,且这些年的性子一言难尽,他赡养得不心甘情愿,但若走了,便只剩下长嫂一人照顾老父,他也做不出来。 “家道中落,也就是以前曾经显赫过,不知道以前是当官还是经商呢?” 温世金没敢说实话,“经商的,后来生意不好做了,产业全部变卖,家里的人也死的死,走的走,各自谋求死路或者生路去了。” 危三爷也没识穿他,道:“吃!” 温福林那边,危三爷已经派人暗中跟着。 这老头完全没有生活自理的能力,找不到吃的,也不愿意行乞,也好在如今只是刚入秋,天气没有太冷,所以他在巷子里把旧衣裳摊开,也能躺一躺。 但睡着是不可能的,青州沿海,湿气重,蚊子多,尤其是在黑暗的巷子里头,蚊子多得可以把他抬起来。 他心里头咒骂着逆子和不孝儿媳,想着等他们回来定然要好好教训一顿。 睡不着,饿,冷,这些生理上的感受已经是无法忍受,更不要说还有那铺天盖地的黑暗带来的恐惧,他像一只惊弓之鸟,但凡有什么声响,都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半夜起来,他在巷子尽头解手,手抖,尿了自己的鞋子,他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试过这样窝囊,心里很愤怒。 慢慢地,比愤怒更强烈的就是饿肚子,他不得不爬起来找砸在陈氏脸上的烂果子,可那果子早就被路过的人踩烂了,吃不得。 他想找那块鸡屁股,但是,那鸡屁股已经被流浪狗吃了,他后悔极了,当初没人瞧着,他就应该马上捡起来吃掉的。 哆哆嗦嗦地睡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他们还是没找回来,温福林没有法子了,脱下新衣裳去了当铺,拿了五十文想去买包子,结果双手一抖,那铜板全部掉在地上,有几名乞丐蜂拥而至,把铜板捡走,他只能拿到两枚铜板。 他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群贼匪,活该你们当乞丐,连老人的钱都抢,贼,全部都是贼!” 乞丐是被骂惯了的,谁管他呢?拿着铜板就一哄而散。 温福林只能用仅有的两枚铜板买了一只包子,饿得太厉害,囫囵地咽下,却只能填肠胃的一角,还是饿得慌。 他欲哭无泪,怎么日子过成这般折堕了? 早知道当初便不愿随萧王府的人进京,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好处。 他如今唯一的价值,就是指证当年的事,萧王有能力保住他的性命,他就只管要好处便成。 反正,萧王与魏国公府斗,他只要赢,哪里是真的要什么公道? 殊不知,萧王府竟然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他真真是后悔啊。 在望州的日子再苦,也苦不着他,二孙女嫁得还不错,时而也能接济下。 如今落魄流落街头,真是遭了大罪。 一个包子不足以顶肚子,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他终于是抛弃了面子,当街行乞。 一个穿着破旧绸子的老人行乞,没有人会施舍,都沦落成为乞丐了,还要穿着绸子,如此的清高孤傲,谁愿意施舍他呢? 负责跟着他的是杨德明,杨德明一身便服,像个逛街的高大汉子,偶尔从老头身边经过,偶尔有尾随着他。 杨德明也佩服,这老头还挺抗饿的,他们当兵的可饿不得啊。 如此又过了一天,温福林已经彻底不要面子了,到饭店里头行乞,捡人家吃剩的饭菜,被店家的撵走还不忘抓一块骨头。 他没有想到萧王府真会丢下他在这里,更没想到那两个不孝儿子媳妇会不顾而去,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他惜命,因为他还有活路。 萧王府会用他的,回去之后他要吃好喝好,依旧有人伺候,当一回主子爷,再拿一百两银子风风光光地离开。 当然,他不可能一次性把事情都吐出来,他要一点一点地吐,便可多再萧王府住上些日子。 可现在,他去哪里找萧王府的人?总不能徒步进京。 他真是后悔没有答应郭先生的要求,一百两银子啊,若在望州的破旧小屋里,能过上一两年的好日子。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了。 杨德明自然不会真让他饿死,在温福林再一次行乞的时候,他便随手把两个包子扔给了他。 温福林几乎是扑过去抢,然后往嘴里塞去,哪里还有什么威风?哪里还有什么君子修养?哪里还有什么主子爷的讲究? 卑微到尘埃里去了。
第626章 听话了 至于陈氏在军营里待了三天,终于知道与她一个屋子的女人是桑寇俘虏,知道她们曾经杀人如麻,心里头十分恐惧。 她也过上了她认为的“好日子”,被打,但是有饭吃。 但是,她的心弦却绷得很紧,因而不知道什么时候鞭子就会下来,时时刻刻都像惊弓之鸟,看到士兵过来就浑身发抖。 吃饭也不再是那么重要,只求别挨打,她实在很怕痛。 她不断地明白到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每天晚上泪水湿透稻草,她真的好后悔啊。 相比之下,温世金的日子过得委实不错。 危三爷本来只是困着他,但是用了三天下来,发现这人还蛮机灵的,圆滑且懂得周旋。 燕国,文官制约武官,但是都在一个地方上,总有唇齿相碰的时候。 原先的自卫营将领,如今多半隐退,他们是皇后的娘家人,辛劳了半辈子,自卫营又归朝廷管了,他们自然就可以享享清福。 所以,与地方官府有什么相左的地方,便需要危三爷他们去处理。 危三爷出自平沙侯府,平沙侯府就一个特点,嗓门贼大,有时候善意的话,经过大嗓门一吼,也会被当地官府怒斥为仗势欺人。 其他将领们也是一样,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没有商量的余地。 但是许多事情本来就可以商量着办,所以这一次青州知府约谈,说他们沿海一带的屯兵训练,影响到了百姓,造成了恐慌。 平沙侯一吼,“胡说八道,百姓见了军人,只会觉得心安,怎么会恐慌?”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知府只不过是寻了这么一个借口,因为沿海除了有桑寇之外,还有商人货船,他们把青州的丝绸运出去卖。 但见沿海一带总是屯兵训练,就给人一种危机重重的感觉,导致商船改道去了南城海域。 这样的话,丝绸就要先从陆路运送到南城上传,运费就增加了,利润就降低了,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费时,导致出货量锐减。 这件事僵持了许久的,却在温世金出面斡旋之下,解决了。 温世金对知府说:“其实就是张嘴解释的事情,告诉外商,屯兵在沿海一带,是因为要确保商船不被桑寇抢劫,我们的战船还可以护送商船出海,直到避开桑寇为止,只要把这个道理与外商说明白,事情不就解决了么?当然了,我们战船护送出海,也总要给些开销对不对?合作,合作嘛。” 温世金出的这个主意很好,既能为自卫营创收,也能确保海域安全,外商放心,从而可以大肆购买青州的绸缎。 双方得利。 原先知府与将领之间,从没想过合作这个问题,因为他们都互相争夺地盘,我要你听我的,我也要你听我的,争持不下也没有个中间人出来斡旋,如今温世金这话一说,两边一思考,巴适得很那。 军中原先是有军师幕僚,但都是皇后娘家的人,他们原先与当地官府就没处好,毕竟是自卫营嘛,当时朝廷不认可的。 而如今他们也都不大管事了,恰好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温世金可暂时用着。 待萧王殿下挑选到合适的人来,温世金可离去也可以留下,这人嘴巴能用啊,且不大要脸,舍得下去身份,好办事。 至于另外两人,且先磨着,磨到气性全没了,便可带回京城去。 又过了两日,温福林彻底崩溃了。 今天他没能乞到任何一点食物,饿得晕在街头,人心凉薄啊,他晕倒在街头,也没有人过来瞧一眼。 最后是官府来了巡城官差,把他带了回去,询问他家乡在哪里,家里头可有其他人。 温老头眼底有光,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了一句话,“送我……送我去京城,送我去萧王府。” 与萧王府有关的事,官府就不能大意了,正要找人去军营找萧王麾下,却听得禀报说外头来了一人自称叫杨德明,是危将军身边的亲兵。 官府刚与危将军达成了一份协定,对军中观感甚好,当即请了进来。 杨德明与知府私下聊了几句,知府便也不问太多,让他把人带走。 与京中萧王有关的事,他是不敢过问的。 温福林昏昏沉沉之际,被丢上马车,“水,喝水……” 他发出虚弱的声音。 有人往他嘴边递了牛皮水袋,他仰起头贪婪地喝了起来,喝得呛住了,不断咳嗽。 “饿……饿啊。”老头咳嗽完之后,带着喘鸣的声音,一直叫着。 有人给他递了馒头,他一口,一口地吃着,仿佛这干馒头是天下间最美味的东西。 “你们是谁?带我去哪里?”吃完之后,他力气恢复了些,才问马车里的那人。 杨德明没说话,出去驾车,只留他一人在马车里头。 温福林头晕脑胀,也没多大的力气爬起身,干脆便躺着不动,忍过一阵又一阵的恶心反胃。 一路上京,杨德明没有亏待他,吃喝是管够,也会停下来给他休息,顺便给让马儿歇脚,喂草料。 温福林一身老骨头都散架了,但还是强撑起来问道:“你是要带我上京吗?” 杨德明淡淡地道:“你不是说要上京见萧王殿下吗?府衙差我送你一趟。” 温福林眸子半阖,长叹一声,不免悲愤,“我说去萧王府,便马上有马车送我去,可见我在青州一举一动,萧王府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就是要折磨我,我怎么与他合作?我怎能让他如意?” 杨德明冷冷地道:“那不打紧的,你不合作,还把你送走,至于是否还送回青州可就不一定了,兴许,把你送到儋州去。” 杨德明眸子一眯,气势天成,“又或者,一刀了结了你,尸体随意抛在乱葬岗,让野狗吞噬,也挺好的。” 温老头不经吓,脸色惨白。 再老,他还是不想死的,甚至比任何人都有求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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