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请他坐,实在是他如果站着的话,与他说话便要一直抬起头,脖子酸啊。 他扭扭捏捏地坐下,神情很是复杂,一副不想来又不得不来的样子。 “殿下求见我们王妃,是有什么事吗?”敏先生见他坐下来好一会儿,也没说出句话来,便干脆问了。 锦书也望着他,但见他嘴巴欲张不张露出两排白牙齿,更像黑嘴狗了,怕忍不住会发笑,便移开了眸子。 “此番来……”云靳风鼓起了勇气,也没敢看着锦书,垂着眸子,“是想请……皇婶婶入宫为我父皇治病,我知道我昔日做了许多荒唐事,不可饶恕也不可原谅,皇婶婶若要打要骂都可以,只要皇婶婶愿意进宫去给我父皇治病。” 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委实叫锦书吃惊。 不等锦书说,敏先生便问道:“听闻殿下近日都在宫里侍疾。” “是,他很难受,很痛。”云靳风眼底有了泪星。 对于云靳风入宫侍疾的事,锦书是不知道的,冷箐箐来过两回,也没说起此事,更没听敏先生提起过。 “居大夫已经在宫里守着陛下了,王妃也去看过,王妃说没有法子治疗,殿下请回吧。”敏先生说。 “不,那都是骗人的话!”云靳风忽然抬起头看着锦书,“我知道你可以救,只是你不愿意,你愿意的话,死人都可以救回来,之前箐箐的伤势严重,都快断气了,你不仅救了她,还救了我的儿,最后更是把她脸上的伤疤都去掉,我知道你医术高明堪神医,没有你治不了的病,只看你愿意不愿意。” 他说着,朝锦书跪下,“我知道你们瞧不上我,更觉得我专横又窝囊,昔日更是犯过混做了许多错事,皇婶婶要出气,便狠狠打我,往我身上刺三刀六洞都可以,只要你肯去救我父皇。” 他变得这样孝顺,真是让人意外。 但锦书不为所动,道:“你回去吧,陛下是天子,他的病自然会有太医和居大夫一同治疗。” 云靳风眼底又有那熟悉的戾气,“太医都是一群废物,父皇还是很难受。” “得病的人哪里会有舒服的?每个病人都是一样难受。”锦书淡淡说着起了身,“敏先生,送客吧!” 云靳风站了起来,冷冷说:“你不是不能治,你是不想治,云少渊想当皇帝,他是要我父皇死的。” 锦书冷睨了他一眼,“如果这是事实,你活不到现在。” 说完也不理会他,转身离开。 敏先生看着一脸愤怒的云靳风,叹叹气,“蜀王也不是愚钝之人,许多事只要愿意想,总能想得通的,王妃纵是神医,太上皇没有下旨,她怎么可能入宫为陛下治病?而你又想想,太上皇为什么没有下旨呢?” “许多事殿下分明心里有数,却非得要来找找我们王妃的麻烦,是觉得她还如以前一般软弱可欺吗?任由你发泄情绪的?你不敢求到太上皇跟前,却趁着我们殿下出门去了,登门找我们王妃撒野,是真当萧王府没人了啊?” 敏先生一番话说得云靳风哑口无言,眼底愤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无措,带着哭腔,“可本王能怎么办啊?日日看着父皇痛不欲生。” “那是殿下的事,与我们王妃何关?” 云靳风惨然,“是啊,是啊,与你们无关,可她曾治过的那些人,又与她有关吗?她不是一样救了?” “看来殿下是真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敏先生冷下脸,“送客!” 敏先生也不伺候了。 云靳风拂袖而去,但这愤愤然的怒气出了门口,便化作了无奈无助。 有些事情他不知道,但有些事情他知道,父皇是被太上皇废的,只有太上皇下令,才有人真的会救父皇。 落锦书深得太上皇的喜欢和看重,她去求太上皇定然比任何人去管用。 他来萧王府跪在地上求她,目的也是要她去求太上皇。 可那落锦书的心,像冷铁一样。 云靳风走后,敏先生才把锦书再请出来,道:“因着原先王妃心里忧烦,虽便没有告知你陛下那边的情况,诸位皇子都有去侍疾,但陛下只留了蜀王,其他人他一概不见,所以,近段日子都是蜀王在御前侍疾。” “他有这番孝心,也是我没想到的。”锦书说。 “孝心是有的,但他实则也是惶恐不安,他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能护着他的母妃死了,如果连陛下都驾崩,他不定会遭多少人报复呢,他更担心太子和四殿下会除掉他和世子。” 锦书本想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细想一下,历来朝堂夺嫡斗争,从来都是如此的。 他怕也是正常。 “所以说,得势的时候,千万莫要狂妄专横,把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 晚些,冷箐箐过来致歉,说他一时急糊涂了才会乱说话。 冷箐箐虽是骂着他的,但这句话实则也是为他辩护的。 这也是锦书第一次听到冷箐箐为他说话。 她从冷箐箐眼底,也同样看到了惶恐不安。 锦书便知道云靳风今日过来求她入宫,箐箐是知道而且同意的。 因为,她也在担心陛下一旦驾崩,真的会有很多人针对云靳风,从而连累她的儿子。 她与娘家也彻底翻脸了,她没有人可以依靠。 锦书无法保证跟她保证什么,只道:“如果京中待不下去,等来日大变故的时候,便去封地吧。” 冷箐箐无奈说:“我是这么想的,但也要他愿意才行。” 锦书知道她的难处,云靳风不是容易说服的人,他犯倔发疯没有预兆,说来就来的,像鬼上身似的。
第681章 睡出了改革 或许是因着云靳风的出乎意料的孝顺,让少渊也关注了一下云沐风和云秦风他们的态度。 问过他们,说是去星澜宫求见过,但翁宝传话出来,说他们都是萧王府的人,与他们断绝父子关系,不见。 景昌帝如今就只见云靳风,只愿意他在身边伺候。 云秦风去过一次便不去了,他知道的事情比较多,也在军中参战过,他恼恨父皇卖国,给北戎供了那么多的原铁,杀死了不少燕国的将士。 太子倒是去过两三次的,一来是被孝义捆绑,为人子在父亲有疾的时候,理当伺候在侧。 二来,他怕落了骂名。 少渊问他,“是不是江先生叫你去的?” 太子说:“不是,江先生叫侄儿去一次便行,是侄儿觉得没见着父皇,便多去了两次,如今满朝上下都盯着侄儿呢,而且侄儿觉得不多去几次的话,会让满朝文武猜测,皇家是出了什么事。” 少渊拍拍他的肩膀,“嗯,你这样想也没错,但不必再去,他也不见你。” 这傻孩子啊,四品以上的官员,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内情了,哪里需要再看着他的行径去猜测呢? 云沐风自然是听皇叔的话,“那侄儿便不去了。” 少渊趁夜请了江淮之过府,他答应过锦书晚上不喝酒,但是如果不让江淮之喝点酒,他不会心底话掏出来。 所以,命人煮了酒,做了些小菜,也没邀旁人,就两人对饮。 江淮之心里有有数,殿下深夜请他来,不外乎是因为最近太子做的这两件事,他没有给建议。 作为谋士也好,太子近臣也好,在这样的决策大事上,他理当给意见的。 所以,饮了几杯酒之后,他也轻轻叹气,直言道:“殿下,卑职总要知道殿下慧根如何,才能确定他是否适合当储君。” “他已经是储君。” “在卑职心里……”江淮之这话,有些大不敬了,但在萧王面前,他也不想掩饰,“至少目前看来,不行的,如今凡事我替他做了主,以后他便不会自己做主,没有主见,是为君大忌啊。” “当然,如果殿下是要让卑职做一个唯命是从的家臣,每月只赚月俸,卑职觉得甚是没意思,还不如回儋州养老去。” 这就是江淮之,他心里头有自己的尺。 少渊望着他,给予了最大的尊重,“行,本王不干预先生的教学。” 江淮之说:“卑职感恩萧王殿下,按说萧王殿下说什么,卑职应该是听从才对,但是……”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咱们燕国在这吃过亏,不能再吃亏了,储君之位,当慎之又慎。” “先生心里属意青州王,对吗?” “不可以这样说,”江淮之顿了顿,“卑职来京之时,知道青州王或成为太子,已经先入为主,如今既已跟在太子的身边,就不可再心有旁骛,若再一味还觉得青州王更适合储君之位,对太子而言,未免太不公平,唯有一心辅助,若太子依旧不行,那么卑职也会直言,不会为了来日富贵,硬要扶持殿下登基。” 少渊便是需要他这样,尽力辅助,若实在不行,也不可勉强为之。 当谋士的,肯定希望自己辅助的人可以得登大宝,即便辅助的人不行,也会想尽各种办法,为他打造名声,为他积累贤名功绩,想控制傀儡一样控制着他。 好在,江淮之不会是这样的人。 他心里有一把尺,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 江淮之继续说:“既说了太子,那么卑职便说说四殿下,四殿下心胸宽广,又有战功加持,朝中追随着众,王妃娘家是大儒士,在朝在野声望甚高,只是四殿下心肠磊落,瞧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也不擅权衡之术,倒是太子在魏国公府潜伏过,瞧过些阴谋诡计。” 换言之,两位临时上阵的皇子,都还不成气候啊。 以前陛下只培养蜀王一人,倾尽全力,武有落祁北,文有国子监诸位大儒,但是,没有人与他竞争的云靳风根本就不想付出努力。 云靳风不争气,魏贵妃只有打压其他皇子,让其他皇子比他更差,便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江淮之望了殿下一眼,轻叹,“见过巍峨高山,别的,也入不了眼,唯有尽力而为。” 说完,他在少渊微怔间,告退而去。 江淮之走后,少渊想着,其实古往今来,临时上阵的储君也不是没有,但是,一般有权臣辅政,如今有他与丞相在,稳住朝局是没问题的,但若说要培养出一位明君来,这就不是轻易的事。 而且,随着新帝登基亲政,他也会有自己的心腹大臣,有忠臣也一定会有佞臣,他若没有分辨的能力,看不透这里头的弯绕人心,这对丞相与萧王府来说,反而是比较危险的。 江淮之的话他听明白了,江淮之胆子是真大啊,这样的话也敢说出口来。 瞧着他临去时候哀怨的眸子,少渊有些想笑,江淮之其实也知道不妥,否则不会这样纠结。 云靳风求不到落锦书,继续回宫侍疾。 听闻他还求过居大夫和太医,不如给他个痛快,但是谁敢给他这个痛快呢?弑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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