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别鸿注视着她,柔声道:“别人或许不会,但是……我们,要不要去那里退隐?” 织愉见了鬼似的看柳别鸿,“你疯啦?” 你看过谁家书里的反派,坏事干到一半去退隐的? 你敬点业,做坏人做到底行不行? 柳别鸿认真道:“你的风寒又反复了,手上也又出血了吗?我闻到血腥味了。” 织愉把手往袖下缩。 柳别鸿:“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病情与伤势如此难愈,是因为凡人终究不适合灵云界与魔界。” 织愉不大高兴。 从前柳别鸿派人送树时,就说过类似的话,一口一个凡人与修士、与仙尊的差距,如隔天堑。 虽然她知道此刻的柳别鸿是好意,但她还是因回想到过去,沉声道:“从前谢无镜在时,我的伤势与病症总是能很快痊愈。也许不是环境的问题,是我自己……还是照顾不好自己。” 柳别鸿欲开口。 织愉又道:“但是孩童学步总需要时间。时间长了,一切都会好的。” 就比如,昨夜她已经能自己睡好了。 再过段时间,她肯定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柳别鸿望着她脸上扬起的笑,心想他就不该让话题转到谢无镜上。 他道:“可灵云界已成如今这般局面,你我汲汲营营至今,一无所得。何不退隐,去过你喜欢的生活。” 织愉:“我喜欢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买什么就买的生活,你办得到吗?” 柳别鸿:“可以。届时多雇几个人。” 织愉半开玩笑:“我不信你。” 你不是不信我,而是不想和我过你喜欢的生活。 柳别鸿对此心知肚明。 他不再劝,好似今日只是来和织愉说了个笑话,叫织愉好好休息。 织愉应下,病恹恹地回房去。 她欲唤香杏去备驱寒汤暖身,却见香梅走来,为她端来热汤。 她好笑地调侃她:“你怎么突然转性了?” 自她背叛谢无镜,香梅已经不得她吩咐就不做事了。 香梅将香杏昨日的话搬出来,“仙尊已经不在,我既奉仙尊之命照顾夫人,该尽心尽力才是。从前,是我庸人自扰了。” 她请织愉快些进屋,“夫人身子不好,为何不叫柳城主进屋说话?” 织愉见她当真转性,愣在原地。 心,竟一下子空落落的。 好像这一刻,谢无镜真的从她这一生里,完全离开了。 织愉扬了扬嘴角,走进屋内:“女子闺房岂是外男能进。” 香梅:“昨日……” “有些急事罢了。”织愉在桌边坐下用汤,“你看到了?” 香梅点头,似是心有挣扎,但还是道:“夫人体弱,伤病反复,寿命恐怕不如寻常同修为的修士。我等虽能伺候,但终究能力有限。” “此生短暂,夫人若有人相陪、有人照顾,想来仙尊……已不会生气了。” “不会说话不如别说话。” 织愉将汤一口气喝完,把勺子往碗里一丢,让香梅下去。 什么叫此生短暂……虽然也是真话。 香梅不懂自己已经退让,夫人为何又不悦,收拾了东西应声告退。 织愉漱了口,上床歇息。 她这一觉又变得极不安稳,时常昏沉醒来,又睁不开眼。 如此反复,睡到日暮醒来,反倒头重脚轻,没有一点休息后的轻松。 唯一好的是,她的风寒有所好转,手上的伤也开始愈合了。 * 翌日,二月廿八。 织愉没睡好,清早便起来,不得不承认,她的睡眠还是没有改善。 前夜梦见谢无镜的好眠,当真如一场幻梦。 不过她的风寒与手伤倒是恢复得比前两日更快。 天谕果真再度送来大礼——一个很普通的木盒。 木盒包裹得不严实,其中血腥味便是织愉也能闻得见。 她不敢打开。 待午时柳别鸿来了,才命香杏拿给柳别鸿检查。 柳别鸿表情凝肃地打开,又迅速合上。 可那一瞬间的血腥味,已经浓郁得充斥了织愉的鼻腔。 她用手帕捂住口鼻,转过脸去。 柳别鸿:“砍的应当是南海国主的手指。” 说三寸便是三寸,不多不少。 盒子里的断指是从最长指尖开始算起,往上砍三寸。以至血淋淋的断指参差不齐,反倒更显可怖。 这种详情,柳别鸿没有对织愉说,她会害怕。 柳别鸿将木盒收走,“抱歉,我已命人在香芜院附近严加巡逻,没想到天谕竟还能有可乘之机。” 织愉有点想吐,转移话题:“地图的事怎么样了?” 柳别鸿:“还没有线索。估计找不到。” 那可是南海国圣地,怎么可能有地图流出来? 可若没有地图,他们去了,八成都是去送死。 织愉:“尽量去鱼龙混杂的鬼市看一看,也许会有。” 柳别鸿正是往那儿找的,然而还是希望渺茫,“要不去问问钟莹?她曾为皇储,也许去过深海灵域。” 先前织愉就提醒过他留意钟莹。 这次织愉也没有去找钟莹,而是隐瞒情况私下寻找。 柳别鸿知道她肯定有她的顾虑,但现在也是没办法。 织愉犹疑,深思过后,还是否决:“不要让她知道。” 遥若涟珠的死虽已澄清。 但织愉仍觉得不对劲。 柳别鸿应下,陪织愉坐着闲聊了一会儿。 最终因织愉嫌他烦,把他打发走。 * 三月初一,木盒如期而至,仍旧没抓到天谕内应。 织愉没看木盒,叫柳别鸿拿走。 三月初二,木盒再至。 这次香梅直接提前把木盒送去给柳别鸿,没让织愉看到。 但织愉知道,木盒已经来过。 她的风寒这两日迅速痊愈,手伤也只剩淡淡痕迹。 似乎魔太祖走后,她的身体就好转起来了。 织愉五味杂陈,坐在桌边看香梅将房屋彻底打扫换新,散病气,心中想着: 原来她和他真的相克。 香梅打扫得很仔细,整个屋子里里外外打开透风,用法术净尘一遍,再擦洗两遍。 最后打扫到床边。 香梅蹲下去清理床下,忽然一顿,从床底摸出一个小孩儿巴掌大的香囊。 香囊是桑泽城最常见的灵素布,上面没有任何绣纹,也没有任何气味,连灰尘都没有。 显然是刚放进去不久的。 香梅远远举起香囊问织愉:“夫人,这是你的吗?” 织愉摇头,害怕地让香梅叫柳别鸿过来。 万一是天谕塞她床底下的呢? 香梅连忙去叫来柳别鸿。 柳别鸿接过香囊,打开。 一颗龙眼大的玄金珠滚落掌心,他眸中闪过一丝惊怔。 织愉远远躲着,不敢看,背对他问:“是什么东西?” 柳别鸿沉默,不敢置信地端详玄金珠。 虽然这颗玄金珠被抹去了气味、施加了封印,但他还是一眼认出——这是神物。 受上面的术法影响,它在缓慢地挥散,滋养离它最近的人。 柳别鸿望向织愉,眸光深邃。 他久不回话,织愉忍不住好奇地回眸瞧。 那独一无二的玄金色映入眼帘的刹那,她眼睫颤了颤。 “那是——” 柳别鸿:“龙角粉所凝成之物。” 织愉快步上前,伸手要去拿那颗小小的珠子,指尖将要触碰,却又停住。 望着这抹玄金,她眼中浮现的,是那夜梦里,见到谢无镜坐在她床边。 那真的是梦吗? 织愉自言自语般呢喃:“是谁放在这儿的呢?” 柳别鸿垂眸看她。 他要她张开手,将龙角珠放到她掌心,笑道:“我放的。你伤病总不好,这对你的身子有益。你这几天伤病好得很快,不是吗?” 织愉指尖蜷了蜷,才将龙角珠握住,仰面对他笑:“多谢,这是你从哪儿得来的?” 柳别鸿:“此物是我父亲传下来的,多半是曾偷盗谢无镜龙角时,他趁机弄来的。” 如此来源,倒也合理。 织愉回想,似乎也正是柳别鸿那日入她房中议事后,她的身子开始好转的。 只是她仍有疑问:“你直接给我就是,何必丢在我床底,吓我一跳。” 柳别鸿似是答非所问:“我方才邀你退隐,是认真的。” 若他直言如此珍贵之物,是为医她而赠予她。当他再提出退隐时,这东西,她还能安心享用吗? 他……是这样想的吗? 织愉思忖着,握龙角珠的手不由松了松。 他想对了。 她现在确实不想用了。 但她也不想将谢无镜被偷走的东西,再给偷盗者。 “这颗龙角珠是偷来的,我便不给你了。” 织愉理直气壮地将龙角珠收进储物戒,也不再用了。 “无妨,本就是给你养身的。你如今身子好转便好。” 柳别鸿让她好生休息,因还有诸多要务处理,就此告辞。 织愉送他到院门处,目送他离开。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他如此用心,她焉能毫不动容,毫不感激? 织愉坐回院中石凳上,发了会儿呆,拿出话本翻阅。 算了,不想了。 费脑子的事,她真的不太喜欢。 * 柳别鸿走在回主院的路上,手上还握着灵素香囊。 灵素香囊,桑泽城产。 他的香囊,她自是不会留下。 呵…… 柳别鸿兀自轻笑一声——可倘若,这就是她所想之人,为医她之疾留下的呢? 谢无镜啊谢无镜,你究竟是如何想的呢? * 三月初三。 织愉从晃动中惊醒。 她眠浅,没睡好,跌跌闯闯从床上爬起来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听清外面香杏和香梅连声喊“夫人”,她方清醒过来,顾不上穿衣便冲到院里去。 香杏与香梅恰好过来扶住她。 地面仍在震颤,织愉摇摇晃晃地几次险些摔倒。 天地震裂的颤动持续了一刻钟,终于停歇。 如今天气开始转暖,只是早上还有些凉。 织愉有些惊魂未定地在院中石桌边坐下。 香梅为她取来安神茶,“是地动。” “我知道。” 织愉没经历过地动。 但在宫中时,曾听父皇议事,谈起淼洲地动,伤亡惨重。 在凡界,若有大的地动,民间便会传皇帝有错处,需下罪己诏,祭天,以平民愤天怒。 在灵云界,这又代表了什么? 织愉终究是个凡人,对这种事有所敬畏,缓了缓神,问道:“怎会突然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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