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织愉没了刚来时的高兴,兴致缺缺地坐在椅子上吃葡萄。 吃了两颗,谢无镜叫人把葡萄端走,“凉,你这两日少吃。” 织愉斜他一眼,把沾了汁水的手往他袖子上擦。 他没说什么,用术法清理掉。 织愉觉得他可能什么都不打算给她买,因为她用不到。 她没心思再听拍卖,叫人给她拿几本话本来。 谢无镜没有阻止她。 她看了会儿话本,听见谢无镜第一次命人叫价,抬眸好奇地瞄了眼他要的东西。 晶莹剔透的一颗月白石头,在光下熠熠生辉。起拍价比驻颜丹高五倍。 能和谢无镜竞争的人不多,拍了两轮石头就到了谢无镜手里。 他把石头放在桌上,“星魄,好看吗?” 离近了看,这巴掌大的石头像一颗小小的月亮,美极。 织愉把话本丢到一旁,盯着石头点头,“好看,做什么用的?” 谢无镜:“你说呢?” 织愉畅想:“可以打碎了做套头面,再留几块打磨圆的,做璎珞项圈。” 她不懂他们灵云界的东西,问她,她就当宝石看咯。 “好。” 谢无镜简单一个字,让这高阁内都静了两息。 归臻阁派来为仙尊代叫价的侍者,忍不住回头看织愉和星魄。 织愉惊喜道:“真的?!” 她捧起宝盒喜爱地左看右看,然后叫谢无镜帮她收进她的储物戒里。 谢无镜一手拿宝盒,一手握住她戴戒指的手,宝盒便从眼前消失。 织愉开心地盘算:“等回去,帮我找最好的工匠,不对,你们灵云界都叫炼器师?叫他先做设计图给我看。” 谢无镜:“好。” 暴殄天物! 侍者在归臻阁待了几十年,头一次听说有人把百年难得一见的星魄拿去打首饰的。 人家都是买星魄溶于本命法器的! 还有,灵云界的炼器师又不是凡界的首饰工匠,是修士! 还要做设计图给她看? 荒唐! 有谢无镜在,侍者强忍气愤,不敢造次。 织愉来了兴致,搬动椅子和谢无镜紧靠一起,看还有哪些东西是能做首饰的。 接下来,端上的是一件天水蚕丝,在光下泛出流彩之光。 说是柔韧无比,适合给女修炼做本命法器。 织愉不知道这一卷蚕丝布料怎么做法器,但是她想要。 “我想拿来做披帛,配我那套月白的裙子。” 谢无镜:“好。” 于是拍下。 过了两件法宝,又有一块赤红如火的金属,叫岩炼石。 这东西乃是大荒岩海之地,千年才凝练出一颗的宝物。 算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用来做本命法器的材料之一。 起拍价比星魄还要高三十倍。 织愉都觉得贵得可怕。 她没打算要,只是瞧着石头在光下流动出火焰光彩,和谢无镜谈了谈自己的畅想,“若是能用来打一套手镯和发冠,是不是挺好看的?” 谢无镜:“嗯。” 于是经过四轮叫价,这块石头以天价落入织愉的储物戒里。 织愉兴奋地摇晃着谢无镜的胳膊表达喜悦。 当了仙尊就是不一样! 他们在凡界成亲时,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红烛高堂。 为从村长手中换取证明,把她上到他的户籍上。 二人就穿着一身布衣,她盖着红盖头,在他长大的村中破庙里,请村长主婚,见证他们拜天地。 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成亲时是最美最漂亮的呢? 就算是假夫妻,她也是真成亲了,和他分开是要拿休书的。 那天晚上她为自己的落魄穷苦,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翌日醒来,就看见一根赤金簪子放在她床头。 那是他卖了他的破宅与田地给村长,连夜去了镇里买的。 那赤金簪子是首饰铺里最便宜的金簪,却已让当时的他们倾家荡产。 现在不同了。 再好的宝物,只要她想要,他就能给。 织愉手肘撑在桌上,捧住脸对他笑,“我决定把这石头分你一点,做两个发冠一个手镯。” 谢无镜随便她怎么安排,“好。” 侍者胸口淤堵,想吐血。 他毫不怀疑,他要是把这位仙尊夫人对这些天材地宝的安排说出去,那些修士绝对会嫉妒又愤怒得想砍了她。 拍卖会仍在继续。 接下来的法宝也很珍贵,不过不好看,织愉没兴趣。 谢无镜拍了两件,也是给织愉的。 不过不是做衣裙首饰,是助她入道的。 最后一件压轴宝物,说是从陨灭的仙界遗留下来的。 提到仙界,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归臻阁中那最醒目奢华的高阁。 透过帘幔,隐隐可见帘后两道身影坐在一起。 一个端方雅正,超尘脱俗,气度不凡。 一个娇若无骨,斜倾着身体倚在另一个的身上,腰线盈盈一握。 一眼便知,谁是仙尊,谁是夫人。 这件压轴宝物,起拍价一出,全场寂静。 着实是个天文数字。 只有三宗掌门敢和谢无镜争两轮。 最终,仍是归谢无镜。 那是一截树枝,冰晶玉魄,散发出充沛的仙力。 如织愉这样的凡人,都能受到惠泽,倍感舒适。 不过论精纯度,和谢无镜的仙气没得比。 织愉:“这树枝能做什么?” 谢无镜:“你想做什么?” 听到这问话,侍者眉心一跳,为仙枝的命运感到担忧。 织愉连连摆手,“别问我。” 她很有分寸。能要的就要,不能要的绝不索取。 谢无镜语调一如寻常:“可以磨碎了放胭脂里,养颜。” 织愉瞪大了眼睛。 这也太奢侈了吧! 不过,奢侈的是她,她喜欢! 这是今日拍卖行最后一样物品。 拍卖会结束,众人仍未散,都留意着仙尊所在的高阁。 归臻阁送仙枝的侍者,捧着玉盘将仙枝递交到织愉面前。 织愉垂眸去接。 侍者突然松开了玉盘,她连忙托住。正要抬头责问这侍者怎么拿东西的!头就被一只手按住。 谢无镜不许她抬头,她就低着头。 却见原本月华凝成般的仙枝上,溅上了一滴血。 她心跳漏了两拍,变得慌乱。 托住玉盘的手在玉盘下,摸到了一张纸条。 这好像是她的主线剧情。 织愉紧张地偷偷将纸条收入大袖中。 谢无镜在一旁道:“收拾干净。” 武侍进来,奉命行动。 阁内的侍者仍愣在原地,无法回神。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送仙枝进来的侍者突然丢下玉盘,用灵力凝成利刃刺向仙尊夫人。 旋即金芒一闪,只听剑出鞘收鞘之声,不见剑身,暗杀者便人头落地。 平整切开的脖子上,血都没来得及喷出。倒下后,血才汩汩流在地上。 这暗杀者那一瞬间爆发出的修为,可是在元婴之上! 但仙尊一手轻抚夫人的发顶,一手收起已在剑鞘中的剑,斩杀的动作快得好似从未出过手。 归臻阁内所有人都没反过来。 一息后才接连有人惊呼关切:“仙尊!” 谢无镜淡声道:“无事。” 他松开手,问织愉:“这仙枝染了血,你还要吗?” “不要了。” 织愉烫手般把玉盘扔到桌子上。 仙枝在玉盘上摇晃,竟滚落在地,碎了,化作尘埃飘散。 织愉错愕,“我不是故意的。” 归臻阁内众人皆拧眉,视线穿透帘幔,不悦地锁定织愉。 仙枝被毁,他们都要心疼死了。 不就是沾了点血吗?这就不要了?矫情! 如此对待仙界之物,着实该给这凡人些教训! 却听谢无镜道:“摔了就摔了。” 织愉委屈地嘟囔:“它自己摔的,不能怪我。” 谢无镜:“嗯。” 闻言,众人只觉喉咙发堵,心里也堵。 有人突兀质问:“仙尊为何不留那人活口,盘问他为何刺杀?” 谢无镜反问:“留了活口,敢当众刺杀之人,就会乖乖说出原由或是吐露幕后真凶?” 那人喉头一噎。 动动脑子也知道,当众行刺,定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什么也不会说的。 反而如果不第一时间将其击杀,织愉一介凡人之躯,未必能逃过元婴拼死自爆的攻击。 这点弯弯绕绕,织愉还是能弄明白的。 她气愤地装哭,嘤嘤两声,柔弱地倒在谢无镜怀里,“谁说的这样的话,好没道理。我看你要留活口盘问是假,想要我去死才是真。” “不敬仙尊,恶意盼我去死。到底是谁,好坏的心肠。” 她把脸埋进谢无镜怀中呜呜呜。 归臻阁内再无人敢说什么。 这帽子扣得太大了,他们心想:这仙尊夫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谢无镜轻拍织愉的背安慰她。 归臻阁阁主赶来,封锁全阁,诚惶诚恐地向谢无镜致歉,许诺今日谢无镜花费全免。 谢无镜:“不必。” 他让织愉在后方安坐,命人掀开帘幔,以一种俯瞰苍生、慈悲傲然的姿态道: “我回归灵云界不足两月,且三教大典在即。近日势必有诸多宵小之徒混入太华山脉附近,既是为我,亦是为大典。” “太华山脉绵延千里,来往修士众多,难免有疏漏之处,请诸位多加小心。” 他身姿凌然挺拔,微微颔首。 仙尊从不负责太华山脉巡守之事。 今日之事皆是归臻阁和乾元宗守备疏忽之责。 仙尊与夫人遇刺,又被恶意逼问。可仙尊竟不仅不恼,不要赔偿,还反过来宽慰关切旁人。 实乃当之无愧、心怀众生的仙尊! 归臻阁内,众人皆欠身,腰和头都狠狠地对着谢无镜低了下去。 一片赞扬崇敬之声。 织愉坐在后方以袖遮面,瞠目结舌。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谢无镜打官腔。 这一手拉拢人心,玩得比她父皇还溜——她父皇碰上刺杀只会大发雷霆。 不愧是事业型男主。 两刻钟后,众人终于抒发完对仙尊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陆续离开归臻阁。 归臻阁主亦亲自送谢无镜与织愉上轿辇,回尧光仙府。 归臻阁高楼之上,有几人目送那华盖轿辇远去。 “听闻昨日仙尊陪那李织愉,是因为她来了月信。” “灵云界女修皆已斩赤龙,子嗣艰难。凡人虽弱,却也有其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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