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什么兄妹情深。”王建国噗一声笑出来。 “可真是好妹妹。”林雪松笑着不由得捏了捏她脸。 “明天你出发前一定叫醒我,我骑马送你一段。”林雪君转头又喊阿木古楞帮她拧好闹铃。 “行。”林雪松点头,伸手指在她额头上戳了下,再次温柔地摸摸她头顶,“睡吧,走了。” “嗯,明天见。” “现在已经是‘明天’了,早上见吧。” “早上见。”林雪君目送着大哥跟着其他人出门,这才闭上眼睛往后一倒。 衣秀玉托抱住她,扶着她脑袋将她推正了,枕上枕头,又帮她扯上被子拍拍她肩膀哄她睡。 窗口忽然又现出林雪松的身影,他朝着衣秀玉做出个‘嘘’的手势,接着探臂偷走了林雪君的闹钟。 月色沉沉,凌晨是一天中最黑暗也最静的时刻。 知青们同林雪松并肩走向他们新搬的土坯房,披星戴月,耳边忽然响起不知那只夜猫子发出的怪笑般叫声。 “全驻地最小心眼的人,现在也是林兽医的好叔叔了。”穆俊卿抬头朝附近的树枝打量,并未瞧见有夜猫子的身影。 因为自己踹瘸的狗被林雪君治好,就生林雪君的气,不跟林雪君讲话,可不就是全驻地最小心眼的人嘛。 “林小梅的力量笼罩这片天地,全驻地无一幸免。”隔着两人的王建国探头朝林雪松望过去,笑着总结。 “哈哈哈。” 林雪松的笑声与后山鬼叫的夜猫子相和,使得那诡异的咯咯声都显得亲切温柔了。
第141章 哥哥的假期 朝着朝阳不断追求上进的年轻人的精神面貌,原来是那样的。 其他纬度是初秋的九月, 对于纬度极高的呼伦贝尔来说,已似深秋了。 呼色赫公社社长办公室里,陈宁远埋头翻看着近期各生产队的一些工作进度和各项支出及收成数据。 看到第七生产队的一张报表时, 他挑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小刘:“冻精省下五分之一这么多?” “嗯, 今年的母牛的人工配种成功率很高。”小刘指着报表下方林雪君书写的工作汇报,念道:“第一,今年储存方式改进,冻精质量提升了。第二,执行输精工作的兽医员, 也就是林同志今年只做了第七生产队和第八生产队两队母牛的人工授精工作, 因为没有积劳, 工作效率高, 专注度高, 所以成功率提升。第三,二胎母牛上一胎产犊没有难产等损伤身体的状况出现, 加上今年雨多草好,春夏放牧养膘情况好,母牛身体强健, 中标率高。” 小刘又抽出这一页报表下一页的一份手写文稿, 对陈宁远道: “社长,你看这个是林兽医附录的可能影响母牛受孕的几项病症、因素, 以及简单预防和治疗方法。 “还有这一页,是林兽医请阿木古楞画的母牛子宫、产道、水门、直肠等后部解剖示意图,下面还标注了做人工授精的时候左手需要伸到多深的位置,要用哪几个手指隔着肠道捏子宫的哪部分, 力道如何、手法如何…… “我看了这个示意图和解说, 好像都学会怎么搞了。” 小刘笑了笑, 才继续道: “这份文件我已经给兽医站的几位兽医看过了,姜兽医专门誊抄走了林同志的报告单,还让徒弟临摹了阿木古楞画的这个示意图。” “……”陈社长点点头,嘉奖一定是要给的,这些细节之处的用心对牧区工作太重要了。但短期内不可能给涨工资…… 抿唇沉思了一会儿,他才问小刘: “林兽医的哥哥是不是要回首都了?” “嗯,明天的车票,从海拉尔站坐火车回首都。”小刘点头。 “你去供销社买些吃的喝的。”陈宁远从兜里掏出2块钱,推到小刘面前,“咱们这入秋降温快,晚上坐火车过山区肯定很冷,把我那件秋天新作的薄羊皮德勒(蒙古袍)也给林兽医的大哥送去。” “那件大德勒您才做了还没穿呢。”小刘看了眼陈社长现在穿着的中山装秋外套,袖口、肘部都缝了两层补丁了,好不容易弄一件新秋装,“林兽医的哥哥是军队的,秋装肯定不会少,最多就是夏天过来的,没把衣裳带在身上而已。要是怕林大哥冷着,我给他带一件旧毯子呗,洗得干干净净的,也挺好挺暖和。” 林大哥未必缺秋装,陈社长可缺得很啊。 “先给林兽医的哥哥拿去吧,我这件还能穿,也穿舒服、穿习惯了。”陈社长没有抬头,仍捏着阿木古楞画的解剖图专注观察牛的内脏位置和特性信息,“好衣裳让林兽医哥哥拿回去,不是为了给他这件衣服,而是让他穿回首都,让他父母家长看到,咱们生产队不缺穿的吃的。公社对林兽医很重视,会好好照顾林兽医。林兽医父母放心,林兽医在这边呆得也安心。” “知道了,社长。”小刘这才将2块钱揣好,抬头笑着道:“我娘最近新做了不少奶干,我也给林大哥装点。” 陈社长抬头笑着望了小刘一眼,继续看第七生产队的工作汇报表单,没再多说什么。 … 在第七生产队被所有早起的社员送别,林雪松没有吵醒妹妹,躺在孟天霞的拖拉机里,半梦半醒地破开晨雾,作别了妹妹和她的生产队。 林雪松在海拉尔站上车时,虽然妹妹住得太远不能来送,呼色赫公社的社长秘书却带着几名社员来亲自送站。 他们一直将他送上火车,小刘拎着两大兜子吃的喝的东西放在车座上面的货架上,叮嘱林大哥记得吃。 最后又专门抖出陈社长那件全新的薄羊皮德勒,请林大哥路上注意保暖。 “谢谢同志。”林雪松抱住小刘递过来的羊皮德勒,感受到四周人的目光,面上有些赧然。 小刘见林雪松一直盯着自己,也不多看几眼手里的羊皮德勒,砸吧了下嘴,挠挠头道:“好皮子,你在火车上披着,回头到了首都也多穿穿。透气,天热了穿也不闷。包暖,春秋和初冬都能穿。连毛的皮子都可好了,多穿穿啊。” “这——”林雪松拎起羊皮德勒,隐约觉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拒绝这件。 小刘却将羊皮德勒接过来,抖开了便给林雪松披上,然后笑着点头:“好看,好看,多穿穿啊,多穿穿。” 火车启动前,小刘跟火车售货员买了一小袋瓜子,给林大哥的水壶蓄满了热水,又从后腰处抽出两沓今天的报纸放在瓜子边上,“无聊就看看风景,看看报纸。” 确定林雪松坐在火车上有吃有喝、不会冻到、不会无聊,这才再次与林雪松握手道别,并欢迎他随时再来作客。 林雪松被照顾得像第一次坐火车的孩子般,朝坐在对面一直好奇望自己的陌生人点头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脸。 车窗外再次传来小刘和一起来送别的几位牧民社员的呼喊声,他探头望过去,见对方全朝自己伸出右手,忙探身也将右手伸出车窗,与站台上的牧民们相握。 “林同志,请转告长辈,我们一定好好照顾林兽医,让他们放心。”牧民粗糙的手握住林雪松的手,仰起头挤出满脸褶皱,笑容很大。 “好的。”林雪松用力回握,笑着点头,“我会的。” “也转告长辈们,林兽医把我们照顾得也挺好。”小刘跟在后面,笑着接话。 “好的。”林雪松又去握其他伸过来的手,语气里充盈着感动。 他真没想到陈社长会亲自派人打听了他坐的火车,专门让乡亲们赶来送别,还带了那么多东西。 “呜——呜呜——”火车头朝天嚎叫,吐出烟雾腾腾。 火车要开了,牧民们终于收回手,却仍摇摆着手臂反复说“再见”“再见啊”“下次再来~”。 林雪松伏在窗框上,直到火车况且况且地驶离,渐渐看不清送别之人的脸,才坐正回座椅。 火车绕过连绵大山,驶向东南。 林雪松将小刘带给自己的瓜子分享给相邻的乘客,起初相邻的乘客一直很拘束,不像坐在其他格间里的人那么热闹地打牌和侃大山。 林雪松迷惑了一段路才反应过来,一定是因为小刘和其他社员们送别的阵仗,使围观乘客们将他当成了什么微服私访的领导。 没人一起热闹,倒使他能安静地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想起自己坐火车来呼伦贝尔时,路上一直在想象妹妹受苦的样子。比如瘦了,比如黑了,比如整个人恹恹的,甚至个性因为际遇的变化而变得内向沉闷…… 他还想过妹妹见到自己会不会哭着说想家,甚至请他跟爸妈沟通一下还是要回程。 在草原上终于找到她时,她意气风发的样子在记忆中仍鲜明。 他托腮望着窗外因入秋而变得更多彩的森林,枫叶的红色穿插在黄叶桦树和绿叶松树之间,真漂亮。 脑中又浮现自己刚进呼色赫公社就被灌大酒的场面,草原人民真的热情,但那个喝酒的豪迈劲儿是真吓人。 兀自笑了一会儿,他又想到自己抵达目的地后与父母相聚可能会有的场面。 到时候,他可以告诉担心妹妹的父母: 经过他这些日子的观察,非常肯定的一点是,支边生活虽然辛苦劳累,但妹妹生活在认可、尊重、信任和希望中。 她在做一件她真心热爱的工作,某些信念感使她与‘辛劳’‘困难’和平共处,她活得很有热情,很火热。 也许因为自己是在丰收季节探望妹妹,他在妹妹身上也看到了丰收般的志得意满。 她踌躇满志地拼搏在某条他也未能看明白的路上,妹妹过得很好。 一路上,林雪松脑中不断浮现妹妹劳作时的表情,一个认同自己的事业,朝着朝阳不断追求上进的年轻人的精神面貌,原来是那样的。 当初领袖号召在城市里找不到工作的知识青年们上山下乡去寻找的‘大有可为’,原来是这样的。 不止有吃苦。 他又想起临离开河南时,领导给他的选择…… 这个时代的偶像,是豁达开朗,自信而强大的。 老一辈人崇拜的,学习的,模仿的,都是有特殊的时代精神的人,在这样的精神氛围里,大家努力在糟糕的状况里,开辟出希望。 当偶像们以平常心对待欲望和物质,他们追求的更超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列车出了呼伦贝尔,穿过黑龙江,一路向南。 北国渐远,首都渐近,望着车窗外越往南越多绿意的风景,林雪松仿佛穿越时光,又从深秋回到了夏末,当远远看到长城时,他已做好决定。 …… …… 林雪松回城南下,兜里揣着2封妹妹的论文文章:《关于养牛你可能不知道的三件事!》《优质牧场紫花苜蓿的种植:关键点竟在此处!》,是要托他亲自投递给首都《科学探索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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