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手术把毛都剃了,还想出去玩呢,冻死屁的了。 往草场上走时, 远远看到托娅, 林雪君立即赶过去,才要将兜里的东西掏出来, 托娅已率先将一副手套塞给了林雪君: “我额吉让给你的,这个手套小一些,可以穿在大手套里面,保暖。羊绒织的, 你摸。” 林雪君惊喜地接过来, 摘下大手套轻抚之下便觉细腻柔软, 往手上一戴,像一层羊绒皮肤一样贴合,好舒服。 往大手套里塞一点不显拥挤,果然合适。 “帮我谢谢阿妈。”林雪君高兴地抬头道谢,托娅见她喜欢,得意地嘿嘿笑着昂起下巴。 林雪君伸手搓了下托娅下巴,逗得对方哈哈大笑,这才掏出自己兜里的东西塞给托娅。 “啥?”托娅接过来一看,超蓬松厚实的毛尾巴,往脸上一贴,绒绒暖暖的,要多滑溜有多滑溜,还舒服柔软。 这显然不是狐狸尾巴,狐狸的尾巴没有这么大,而且近段时间大家都在忙预防虫害的事,根本没人去猎狐。 “沃勒杀死的狼王的尾巴,我请庄珠扎布老阿爸给你做了个围脖。”林雪君转过围脖两端的扣绳,示意托娅可以将之扣在脖子上取暖。 “!”托娅惊喜得张大嘴巴,狼尾围脖!还是狼王尾巴!她手指触摸着,十分喜欢,但还是推拒道:“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你给我一双新靴子,我还你一个围脖。如果你推辞的话,我会不高兴。”林雪君又将围脖塞回去,“沃勒带回来的狼王,庄珠扎布老阿爸糅好了皮子,就尾巴完整,能做围脖。身上的皮子都被沃勒咬烂了,只能给它做个褥子放狗窝里,让它每天回去睡觉的时候回想一下自己战胜狼王的威风旧事。” 托娅听着忍不住发笑,“沃勒现在好多了吧?” “好着呢,自己跑出去野化失败,现在可知道哪都不如家好了。”林雪君笑着道:“它现在一听到狼嚎就愤怒,在屋子里都要呜嗷叫着跟人家老远地方的野狼吵架,我虽然听不懂,但看它表情就知道骂得肯定很难听。” “哈哈哈,说不定以后沃勒就是咱们生产队的第一防狼先锋了,听到狼叫必回骂,看见狼就呲牙,比狗都凶。”托娅迫不及待地围上围脖,摸来蹭去的,爱不释手。 两人说笑着往驻地门口集合,大队长远远看见她忽然招手呼喊。 原来是场部的两位同志专门骑着马过来给林雪君送信了——他们知道林雪君在为了抗旱防虫害的事给首都农大的老师写信,所以一看是首都农大寄过来的信,不等第七生产队的人来取,自己就顶着大风给她送过来了。 “多谢两位同志。”林雪君接过信件,叼下手套便要撕信查看。 大队长正要招呼两位同志留下来一起用午饭,瞧见她的样子,伸手便推了把她肩膀,“这孩子,外面怪冷的,在这儿看什么信啊。今天上午的劳动你就别参加了,回去看信。” 林雪君跑回瓦屋,看见她折返,最高兴的就是沃勒了—— 现在它是全生产队最粘林雪君的家伙,亦步亦趋的,恨不得长在她身上。 …… 林雪君在窗口坐下,借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读信。 沃勒叼着自己的小垫子,将之放到林雪君脚边,盘成团卧倒,头枕在林雪君鞋面上,喷喷地吹热气,将面前地板上的尘土都吹跑了。 杜凤池教授在信中一一介绍了本来就生活在呼伦贝尔的各种食虫鸟类,最后又补充了会路过呼伦贝尔,从南方向北迁徙的鸟类。 其中几种鸟被他做了特殊标注,显然是食蝗最厉害的干将。 接着,他又将这些鸟的鸟窝一一用铅笔描摹,还借用一些建筑学知识针对这些鸟巢做了构建详解—— 这些详解部分有许多与杜凤池字迹不同的更娟秀的字迹,看样子杜教授在给她回这封信的时候不仅查阅了各种专业书籍,还找了建筑学的教授朋友帮着以更专业的视角做分析。 林雪君感动的同时,血液也沸腾起来。 这种调集各方力量一起抗击一个可能来临的灾难的感觉,太热血了。 ‘团结’‘人多力量大’这些词句忽然都变得有血有肉,不再是老生常谈,而成了会触动人心的、更形象的画面。 后面杜教授还罗列了他这边能拿到的历年蝗灾的数据,以及造成这些灾难的蝗虫种类,其中以‘草地螟’‘春尺蛾等三种蛾类’‘象甲等蚧壳虫、蚜虫’‘地老虎、苜蓿盲蝽等人工草地害虫’为主,最严重的就是‘草地螟’‘草原蝗虫’和‘草原毛虫’。 并附上了针对这些虫类,行之有效又简单易使用的方法——生物药剂治理。 杜凤池表明自己是不同意使用化学药剂的,他比较推行对整个生态来说比较温和的生物防范方法,暂时他在这方面的研究成果显示烟叶泡水、辣椒泡水浇剂能除蚜虫、醇香等食叶害虫,酸枝泡水能除蚧壳虫等。 并附上了配置比例,还特别标注如果冲剂放水少了,会伤害牧草。 林雪君看着看着不自觉露出笑容,不愧是未来他们农大最受敬重的院士之一,如此认真,又有前瞻性。 后世的确渐渐用生物药剂取代了化学农药喷洒,虽然这个过程其实很漫长,还付出了许多试错成本。 现在如果能立即使用生物药剂防虫治虫,使用化学药剂那些年吃的亏、受的损失就都能越过了。 抬头透窗远眺,冬日的草原是浅黄色和白色相间的,风很大,白雪絮被卷得漫天飞浮。草原蒙在白色雪雾中,阳光一照,晶莹梦幻不似人间景象。 希望它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 半个小时后,林雪君将杜教授在信件中提及的知识点全部抄录下来,又用1个小时,将这项工作拆分成几个步骤,每个步骤安排了人手。 这才拿起执行笔记,起身往外走。 结果学习太沉浸,忘记了沃勒还在脚上趴着,差点被它拌个大马趴。 林雪君踉跄着吓一跳,低头“嘿”一声叱喝。 沃勒被踢了一脚,又被扰了清梦,也抬起头不满意地呜呜。 一人一狼不高兴地对视几秒,林雪君噗一声笑,沃勒便也扭扭捏捏地往后一仰,炸起一只前爪,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朝她翻了翻肚皮。 林雪君哈哈笑着蹲身摸了它一会儿,才穿上羊皮大德勒,戴好帽子出门往木匠房拐。 冬天生产队里的青壮有砍树任务,木匠房里陈木匠带着穆俊卿和另外两名男知青砍木、锯杈地整理木材。 瞧见林雪君过来,陈木匠点点头,其他几位知青开口招呼,穆俊卿却是直接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相迎。 林雪君笑着道:“穆大哥,你的鸟巢研究得如何了?” “正好给你看看。”穆俊卿拍了拍手套上的木屑,转身带林雪君进屋。 “你来烤烤火,暖和暖和。”进屋后摘下帽子,穆俊卿拽了把椅子到炉灶边示意林雪君过来坐。 又从暖壶里倒出一杯热水,不讲究地洒了几片茶叶子,冲了半杯奶,当做奶茶递给她。 “你别忙了,我们说说话。”林雪君转头道。 “诶。”穆俊卿从陈木匠家属于他的小书架上捏出一沓信纸,上面满是他绘制的鸟巢草图和笔记,有点乱七八糟,但他觉得自己写得挺好的,想向林同志展示一下。 拉椅子坐到她身边,他将笔记摊开给她看,有点忐忑地道: “现在冬天能看到的鸟巢大多都被风雨雪破坏了部分,但我根据现有构造做了还原,也请人帮忙弄了些书看。 “你看,这是燕子在不同环境下搭的几种巢穴; “这是我在芦苇丛中看到的鸟巢,但不知道是哪种鸟的; “还有这个,我之前以为是鸟巢,不过后来塔米尔告诉我,说是鼠兔的巢。” 当然,塔米尔给他纠错的时候语气可不这么平和,那家伙得意地炫耀,笑着说“穆同志,你到底还是不够了解草原呐,哈哈…” 想到这里,穆俊卿悄悄撇了撇嘴。 塔米尔一副他出生就知道鼠兔等的巢穴长什么样的架势,实际上穆俊卿见到过塔米尔偷偷去吴老师的教室里读书,学着他和阿木古楞的样子画草图做笔记。 真是不服输的家伙! 林雪君教塔米尔学俄语,其他人光馋着不也没偷偷学习嘛,就塔米尔点灯熬油地要把所有人学的东西都补上。 林雪君抬头瞧见穆俊卿愤愤不平的表情,疑惑地望他。 穆俊卿忙收起怪表情,笑着道:“我再收集一些资料,就写一篇更好的文章递稿给《内蒙日报》。之前写的一篇短文已经被咱们公社广播站录用了。” “哇,这么厉害?穆大哥好低调啊,都没有分享给我们。”林雪君惊喜地睁大眼睛看他,替他高兴。 穆俊卿嘿嘿笑,“跟你还是差得太远了,有啥好炫耀的。” “你是不是怕我们让你请客啊。”林雪君开玩笑道。 “其实我给你买了礼物,多亏你给我出主意,帮我改正一些问题,稿件才能被录用。不过礼物很薄,我还没好意思拿给你呢。”穆俊卿抹了把脸,望着面前炉盖中间的孔洞,拿手指头拨弄自己的卷毛。 “啥呀?”林雪君立即朝他伸手,“我最喜欢收礼物了。” “哈哈。”穆俊卿被她开朗的应对逗笑,之前的纠结一扫而空,起身取了个铁盒子过来,坐回来后递给她。 “可以开盖看看吗?”林雪君问。 穆俊卿点点头。 打开盖子,里面静静躺着8块大白兔奶糖。 她哈一声,伸手抚摸过几颗糖果。手指一合,捏起一颗。扭开两边的旋折,展开糖纸,里面果然裹着一层糯米纸。 转头朝他笑笑,林雪君先尝透明的糯米纸,熟悉的清淡味道入口即化。 抿了抿将糯米纸咽下,她才捏起糖。记忆中的奶味,粘牙的奶糖被咬成不同形状,还嚼口香糖的乐趣。 烘着热乎乎的炉子,林雪君细细品味前世从小吃到大、现在却很难买到的奶糖。耳边听着炉火、窗外冷风呼啸和锯木声,身边的穆俊卿静静坐着不发出一点声音,闭上眼,这世界好像就只剩下自己和口中的糖。 睁开眼,林雪君转头又望穆俊卿一眼。 她没有讲话,沉默几秒后掏出自己揣在怀里的笔记,递给了穆俊卿: “咱们防虫防旱后面还有一招,也算是最重要的一招,需要你带队来搞。” “我?”穆俊卿疑惑接过她递来的纸,一看便挪不开眼睛了。 纸张上记录的关于鸟巢、鸟类的信息,都是他上山下草原研究、打电话请场部的人帮忙找书,都没能搜集起来的珍贵知识。 “我之前已经跟大队长他们开会商量过了,等这些知识集齐,就请你带着大家一起砍柴、捡柴、摘草,造鸟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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