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苏培盛正在书房内伺候王爷批阅折子,忽而瞧见锦秋满眼焦急的站在书房门口。 “爷..年糕...” “你想死?”四爷冷冽无情的声音传来。 “爷请息怒。”锦秋听出四爷语气中染着无尽的杀意,顿时吓得捂着嘴巴,不敢再说一个字。 一想到小年糕在遭罪,锦秋又于心不忍,于是曲膝跪在门口,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可否赐些最好的金创药给奴婢,奴婢有一个..挚友受了鞭挞之刑,她素来爱美,鞭挞痕迹丑陋至极,倘若留下疤痕,她定难过极了。” 垂眸间,她忽然听见一阵迅疾的脚步声传来。 她吓得抬眸一看,竟发现四爷手里还抓着毛笔。 此刻四爷一只脚已然踏出门槛,他走的很着急,待迈出另外一条腿之时,险些被门槛绊倒。 此时胤禛停步站在门口,攥着毛笔的手青筋暴起,他负在身后的手,隐忍的攥成拳。 方才听到她受伤,他几乎下意识起身冲出,待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然站在门口。 他顿时懊恼的将手里的毛笔狠狠砸在地上,转身回到书房内。 “随便。” 听到四爷发话了,苏培盛匆忙取了最好的金创药交给锦秋。 锦秋眸中含泪,接过金创药就去寻小年糕。 待到锦秋离开之后,苏培盛回到四爷身侧,继续伺候爷笔墨,他冷不丁发现四爷竟然拿着一份折子,许久都没有下笔批注。 苏培盛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爷手里的折子拿反了,可爷却盯着那份折子看了许久。 直到西洋座钟发出声响,爷才放下折子,开始捻起佛珠,进行每日必修的虔诚诵经祈福。 粗使奴婢所居的大通铺里,此时锦秋满眼震惊看着小年糕身后狰狞交错的鞭挞伤势,顿时怒不可遏。 “岂有此理。” 她气的起身就要去寻那赖嬷嬷算账,可忽然想起爷不准奴才们对小年糕好,于是只能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开始替小年糕处理伤口。 “姑姑,奴婢没事,您别担心。”年若薇趴在大通铺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年糕啊,今儿你必须听我一句劝,明日你就去寻王爷认错,他在等你认错呢,你何必自讨苦吃。” “姑姑莫要再劝,奴婢决心已定。” 锦秋忍不住苦口婆心的继续劝导,可小年糕始终油盐不进,她最后说的口干舌燥,只能唉声叹气的离开。 第二日一早,赖嬷嬷被两个小太监搀扶回到居所,她眸中满是怨毒,今儿一早,王爷就因出门之时马蹄踩着薄雪险些打滑。 王爷震怒,她这个负责粗使奴才的的管事一大早就被鞭挞了二十下。 昨儿锦秋才来探望年氏,今儿她就受了责罚,定是年氏那贱人撺掇锦秋替她报仇。 赖嬷嬷眸中凶光毕现,当即就吃痛的唤人,将还在养伤的年氏从大通铺揪起来,立即滚去大门口清理残雪。 年若薇不想再给锦秋带来麻烦,于是任劳任怨的揽下打扫大门口积雪的差事。 转眼间已然到了正月十七。 四爷开始早朝之后,负责大门口洒扫积雪的奴才们都需起早贪黑,赶在四爷出门和归家之前,将大门口的积雪统统清理干净。 四爷五更天就要出门上朝,她四更天就要起来清理门口积雪,待到四爷晚膳之时回来,她又要提前清扫积雪。 年若薇后背有伤,不能做幅度的动作,免得牵动后背的伤口,于是只能三更天就摸黑起来处理积雪。 这日三更过后,她捂着肚子面色煞白的起身去大门口扫雪,正值风饕雪虐之夜,她被侵肌入骨的夜风刮的浑身发颤。 昨天她来了月事,今日正在最为难熬的时候,她忍着小腹绞痛开始扫雪。 今日是正月十七,陈文宴的折子应该到了御前,年若薇虽身上难受,但心里却欢喜雀跃,待到赐婚圣旨下来,她就能立即抽身而退。 可她越扫越觉得腹痛难忍,最后忍不住曲膝跪在了雪地中,疼的抱着肚子痛苦呻.吟。 苏培盛正坐在马车前头朝王府行进,今儿五爷乔迁大喜,晚宴才散席。 他远远的就看见王府大门口跪着一人,顿时眉头突突直跳,瞪圆眼睛一看,但见那跪在雪地里痛苦呻吟的奴婢,果然就是小年糕。 “爷,年糕看着像是病的厉害,这会难受的跪在雪地里哭呢。”苏培盛忍不住转头,对着马车帘子后的四爷说道。 苏培盛说完,就紧张兮兮的盯着马车帘子待命。 可马车内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也不知过去多久,从马车帘子后扔出一个东西。 苏培盛眼疾手快的接过那东西,这才发现是一封折子。 “给她。” 苏培盛应了一声,借着熹微的马前灯,隐约看见折子封面写着臣江宁知府几个字。 江宁知府是陈文宴,爷将这折子给年糕,那么折子里的内容定与年糕有关。 苏培盛趁着走向年糕的间隙,偷偷展开折子扫了一眼,顿时骇然。 这陈文宴简直找死,竟上折子让万岁爷赐婚他与小年糕,他怎么敢!那可是王爷的女人。 此刻苏培盛后背都被恐惧的冷汗打湿了,难怪爷今晚趁着夜宴酗酒,将自己喝的酩酊大醉。 年若薇正抱着肚子,跪在雪地里痛苦呻吟,忽而身后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她赶忙扶着铁扫帚艰难起身。 “苏哥哥。”年若薇朝着苏培盛毕恭毕敬的见礼。 “年糕啊,爷让杂家将此物给你瞧瞧。” 当看见苏培盛递来一份折子,年若薇顿时肝胆俱裂,她面色惨白,颤着手接过苏培盛递来的折子,待展开折子一看,果然是陈文宴的请婚奏折。 “太后和钮祜禄贵妃近来身子骨都不大好,这蠢东西竟然在万岁爷心力交瘁之时,胆敢递上这要命的东西,还真是不知死活。” “这折子被退回来了。” “呵,被谁退回来的?肯定不会是康熙爷和太子爷吧!!” 年若薇只觉得万念俱灰,她唯一的指望,在这煎熬的残雪夜里,彻底被四爷撕碎。 “朝堂之事,杂家又如何得知。”苏培盛谨慎的将那折子从小年糕手里夺回来,转身就回到了马车上。 此时看着那辆熟悉的马车渐渐靠近,彻底碾碎她唯一的希望,年若薇绝望的扶着铁扫帚,身型愈发摇摇欲坠。 待到马车驶入王府内,她再也无法站直,径直坠入厚厚的积雪中。 ... 赖嬷嬷正在酣睡,忽而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顿时气的爬起身来。 “别敲了,催命呢啊!” “嬷嬷不好了,那年氏看着像是血崩了,棉裤都被血染红了,这会人冻的面色惨白,昏迷不醒,被抬到了大通铺里,奴婢看她气若游丝快死了,您快去请王府的太医来瞧瞧。” “慌什么!” 听到年氏出事,赖嬷嬷目光怨毒,将穿好的鞋子重新脱掉,慢悠悠的躺回到温暖的被窝里。 外围的粗使奴才都归她统管,这些人的小命都捏在她手里,偶尔死了或者病了,都需她来操持善后。 如今王府里没有女主人,死了奴才她只需往内务府和苏培盛处奏报即可。 而若死一个被逐出正院的罪奴,她甚至只需奏报内务府,让他们再选人来填补缺口即可。 待到内务府拨下合适的奴才奏报王爷之时,年氏的尸体都该腐烂了。 她想起了来王府之前,主子曾经叮嘱她寻得机会除掉年氏,她顿时眼前一亮,眼下大好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她瞬间激动的爬起身来,走到衣柜处,小心翼翼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小木匣子。 赖嬷嬷紧张兮兮的捧着木匣躲到了屏风后,有些害怕的打开了木匣。 但见那木匣中放着三个扳指,扳指的颜色从左到右,依次是黑色,红色和蓝色。 她小心翼翼拿起那致命的黑色扳指,忽而又想起来南郊柳员外托人让她帮忙,寻伺候过皇子的女子配阴婚的事情。 柳员外说被皇子龙孙用过的女人有龙气,能让他早逝的宝贝儿子下辈子投胎到帝王之家。 一想到那柳员外出手阔绰,竟愿意出一千两黄金做酬劳,她顿时贪婪的张大嘴巴。 倘若她一举两得,既替主子除了年氏,又能轻松赚一千两黄金,简直是双喜临门。 到时候只要她先压着年氏的死讯不报,待到寻来腐烂肿胀的尸体,再交给年家入殓,谁还能料到年氏被她发卖配阴婚。 她当即满眼喜色,赶忙将黑色的扳指放回匣子,转而将那蓝色的扳指戴在了右手大拇指上。 柳员外说了,人送去的时候需还有一口气儿,他不能要横死凉透的尸体,必须要活的女子殉葬。 她慢吞吞的穿戴好,又心情大好的给自己泡了一盏平日里舍不得喝的碧螺春。 待磨磨蹭蹭喝完一盏茶之后,她这才让心腹连夜去寻柳员外,让他准备好黄金,天亮就来接鬼新娘。 待到心腹离开,赖嬷嬷这才缓缓踱步,朝着年氏所居的大通铺走去。 此时大通铺里聚着几个照看年氏的奴婢和小太监。 前几日,她已然将年氏发配到西边阴冷潮湿的大通铺里,让她离群索居。 她一人居住在大通铺,自然按照一人份来分配取暖的炭火,那点炭火压根就无法把大通铺房烘暖和。 此时赖嬷嬷冷的直搓手,朝着那些还在凑热闹的奴才们怒喝了一声。 “大半夜的不睡觉都在这凑什么热闹!都滚回去歇息!” “又不是什么大病,无需请太医,年氏,我准你歇息两个月,待痊愈了再当差,免得把病气传染给别人。” 跟在赖嬷嬷身后的两个心腹奴才闻言,当即就将闲杂人等赶了出去。 “赖..赖嬷嬷,可否请太医来..” 年若薇此时被嘈杂的声音惊醒,虚弱的朝着站在床榻之前的赖嬷嬷说道。 “你这辈子用不上太医了,呵呵呵呵...” 赖嬷嬷露出快意的狰狞笑容,将手指上的扳指狠狠按压在了年氏的手臂上。 “小松子,去寻具与她差不多的女尸来,挪到南边的暖阁里,就说她在那养病,谁都不准去打扰。” “你再去准备小炉子和米粮,就说让她自己在暖阁里开小灶,免得传病气给别人,待尸体腐烂后,通知年家来收尸。” “嬷嬷,若正院的锦秋或者苏培盛寻来怎么办?” “蠢材,你就说我允了年氏住在暖阁,无需干活,你再暗示他们要去王爷面前告状,就说他们私下里与年氏往来,他们定不敢再继续纠缠。” “喳。” 赖嬷嬷此刻心花怒放,看着被毒晕的年氏,就像在看金灿灿的黄金似的。 待到年氏生殉之后,她还能到主子面前领赏赐,她愈发笑逐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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