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春雨漫卷而来,年若薇怀里抱着十三阿哥,擒伞来到永和宫偏殿。 都说永和宫频出宫斗战神,翊坤宫出宠妃,德妃不愧是康熙朝的宫斗冠军,算无遗策的努力向上爬,为取悦康熙爷,永和宫内一花一景都是康熙爷最喜欢的江南风韵。 恰逢永和宫后殿一树紫藤花开的绚烂而奢华,紫色是尊贵之色,而德妃的性子亦是如此张扬明媚,喜欢浮华的姹紫嫣红盛景。 伺候十三阿哥午睡之后,年若薇正准备寻个僻静的地方,将藏在袖子里没机会吃的豆丹虫拿出来解馋,倏然被德妃身边的大宫女兰翠叫住。 “你这奴婢好生不知规矩,你穿得如此花枝招展想勾引谁?” “回兰翠姑姑,这是十三阿哥赏...” 年若薇还没解释完,迎面就飞来一巴掌,将她打的眼冒金星。 “你这没规矩的野丫头,还敢顶嘴!我看你真是欠管教!”兰翠二话不说又扬手甩了那小贱婢一巴掌,只打的她觉得手心发麻,才堪堪停下手。 “还真是厚脸皮的贱皮子,打的我手都肿了,十三阿哥房门前那夹竹桃上满是瘆人的毛虫,趁着下雨,你正好将那些毛虫统统抓走,免得惊着爷。” “奴婢这就去。” 年若薇知道兰翠在故意刁难,她不想惹是生非,只能憋住一肚子火,俯身去拿放在廊下沥水的雨伞,准备撑伞去打扫夹竹桃树。 “呦呵,让你干点活你就矫情上了,你撑伞还怎么腾出手来干活!要不要我亲自给您打伞,再给您泡一壶明前龙井啊?” 兰翠一脚将那贱婢手里的油纸伞踹飞。 此时福顺闻讯而来,挡在小年糕面前说好话:“兰翠姐姐您请息怒,这奴婢蠢笨惹您不高兴,福顺在这替她向您道声歉。” “这大下雨天的,她若淋湿了,就不能伺候十三阿哥去乾西四所读书了,爷定会怪罪奴才办事不力的,姐姐就可怜可怜奴才吧。” 却见兰翠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福顺你无需担心,德妃娘娘体恤十三阿哥年幼,雨天路滑宫道难行,特意让四阿哥今后都到永和宫来用晚膳,顺便在此教导十三阿哥功课。” “这奴婢笨手笨脚的,你若惯着她定会出大事,福顺你若还不分好坏的袒护这奴婢,那咱现下就到德妃娘娘面前评理去。” 兰翠作势就要拉着福顺去往德妃娘娘的正殿内说理,福顺吓得连连摆手,在永和宫十三阿哥是客,德妃才是主子,他一个客人的奴才,又如何敢去论主人家的长短。 “福顺公公,兰翠姑姑,是奴婢办事不力,二位放心,奴婢这就去打扫干净夹竹桃树。” 年若薇见福顺满眼为难,匆忙俯身捡起方才兰翠丢到她脚边的扫帚和簸箕,拔腿冲入倾盆大雨中。 福顺还想说送把伞过去,可兰翠竟然徐徐踱步到雨伞架前,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看着他。 福顺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只能无奈离开,继续伺候十三阿哥。 此时年若薇浑身被大雨淋湿,她用扫帚拼命敲打高大的夹竹桃树,只见一道道黑色的影子纷纷落下。 冷不丁好几道黑影落在她的脸上,那种毛茸茸还带着刺痛的蠕动触感,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匆忙伸手捂着嘴巴,不敢再发出任何惊扰主子的声音。 惊魂未定之下,倏然吧嗒一声轻响,一只正在蠕动的黄绿色肥硕毛虫落在了她的手臂上,顷刻间,她的手背就如火烧般疼痛。 她吓得拼命挥手甩开毛虫,再忍痛看手背之时,她满手已然浮出一串血红水泡。 她心中愤恨,德妃果然心思歹毒,她在自己宫中偏殿种植这种容易遭虫的植物,定是在变着法的折磨犯错的奴才。 如此枝繁叶茂的夹竹桃树,她要到何时才能将满树的毛虫都抓住啊! 年若薇欲哭无泪,只能拼命用扫帚敲打树枝,将高处的毛虫打落在地,可即便她拼尽全力,却仍然是杯水车薪。 十三阿哥苏醒之时,发现小年糕没在身边伺候,哭闹了片刻之后,被福顺抬出了额娘来说教。 他匆忙止住哭声,泪眼汪汪地站在门边看着自己的小奴婢,在大雨里被德额娘身边的奴婢教规矩。 临近晚膳之时,苏培盛擒伞伺候四阿哥到永和宫用膳。 今儿四阿哥的脚步有些迅疾,苏培盛诧异挑眉,从前爷去永和宫的脚步总是拖沓,哪里有今日这般着急。 苏培盛跟着四阿哥来到饭厅,冷不丁发现十三阿哥身边伺候的奴婢是陌生面孔,登时抬眸四处张望。 四阿哥今日胃口不佳,简单夹了几筷子,就提前动身前往十三阿哥的书房,准备教导功课。 主子们走在前头,苏培盛和福顺则跟在后头。 “怎么今儿没见小年糕在十三阿哥身边伺候?” “哎呦,奴才不知该如何说,大抵就是小年糕不懂规矩,兰翠好心在教导她规矩呢。” 福顺不好意思说明,只能拐着弯告诉苏培盛,小年糕在受罚呢。 苏培盛哦了一声,正要继续追问,耳畔竟然传来一阵阵噼啪声,他定睛一看,竟看见昏暗的雨幕中,有一道瘦小孤独的身影,正在夹竹桃树下忙碌。 待到看清楚那人是谁之后,苏培盛惊得眉头突突跳,下意识抬眸看向走在前头的四阿哥。 见四阿哥并没有停下脚步,苏培盛暗暗松一口气。 “苏公公您瞧,小年糕在那清理夹竹桃树上的毛虫呢。”福顺眼神投向在大雨中遭罪的小年糕。 苏培盛沉默不语,只象征性的点点头,此刻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四阿哥身上,见四阿哥始终无动于衷,他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书房内,胤禛心不在焉的教导小十三练习书法。 “四哥四哥,这美字您写错了,少了一横呢。”胤祥难得揪住四哥犯错的时候,登时咧嘴指着四哥的错别字。 见四哥板着脸,有些不高兴,目光时不时落在漆黑的雨幕中,胤祥挠挠头,以为四哥觉得外头敲打树枝的声音吵闹,他眼前一亮,准备趁着这机会让小年糕不再受苦。 “福顺,外头吵死了,你让年糕下去歇息,明儿再来。” 福顺诶了一声,正要去告知守在廊下监督小年糕的兰翠,却被笑眼盈盈的苏培盛拦住。 “杂家去吧,十三阿哥身边若没个脸熟的奴才,一会哭闹起来就不好了。” 苏培盛主动将这差事揽在身上,小年糕好歹曾经是乾西四所的奴才,兰翠此举,虽然可能是德妃授意,但无可厚非是在打四阿哥的脸。 苏培盛疾步走到廊下,见兰翠坐在躺椅上,正在惬意的听雨喝茶,顿时收起脸上的笑容。 “哎呦兰翠姐姐,这奴婢大半夜的在这做甚呢?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被吵的无法安心练习书法了。要不您让她白日再忙活吧。” “她实在是太吵闹了,一会若惹怒主子,杂家也不好交代啊。” “苏公公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您且去爷身边伺候即可。” 兰翠放下手里的茶盏,俯身擒伞疾步走到那小奴婢身后,抬腿就将那还在装腔作势的奴婢踹飞在地。 “谁让你用扫帚的,用手去抓,大下雨天还遮不住你这聒噪的吵闹声。” 年若薇早已筋疲力尽,毫无防备之下,被兰翠踹飞在地,此时她又冷又饿,强撑着直起身来。 她真的很想将兰翠这混账东西一巴掌打死。 可这是在紫禁城里,而非在故宫。 在紫禁城里死人是家常便饭,她舍不得死,为了活着离开紫禁城,活着与蓝儿一道去科尔沁草原,即便前路荆棘,她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奴婢知罪。”此时她的脸颊和脖子上,甚至凡是露在外头的肌肤,都满是被毛虫蜇伤的血泡。 “啊!你这丑八怪,你想吓死我啊!”兰翠掌灯照见那奴婢□□似的面容,顿时吓得又是一阵棍棒教导。 “奴婢知罪。” 年若薇肿着眼睛,乖顺走到树下,伸手拼命摇晃夹竹桃树,一道道黑影纷纷落下,好几只肥硕斑斓的毛虫落在了兰翠的鞋面上。 “啊啊啊!你快把这些毒虫子拿开!”兰翠吓得惊声尖叫,捂着眼睛不敢去看那些可怕的虫子。 “奴婢遵命。”年若薇狡黠一笑,趁着兰翠倾伞之际,忍着剧痛将一把毛虫偷偷丢进了她的后颈。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兰翠顿时失了理智,吓得不管不顾伸手脱衣衫。 “救命啊!好疼啊!” 苏培盛方才被兰翠那通变本加厉的操作,气得五内郁结,此时见兰翠自食恶果,转身就溜之大吉。 偏殿的哭喊声震耳欲聋,将才熟睡的小十四都给惊醒了,德妃气的披着斗篷冲到殿门口。 德妃难以置信看着兰翠那丫头竟然不知体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此时脱的仅剩下一件杏黄肚兜,顿时怒不可遏。 “还站在干什么!将兰翠那丫头拖下去!” 德妃冷眼看着跪在夹竹桃树下的小奴婢,同样都是遭受那毒虫的折磨,那小奴婢竟然还能沉着冷静的任由毒虫在额发间蠕动。 那些毒虫的滋味,她早年间也尝过,简直就像身中剧毒又在化骨水里浸泡般痛苦难熬。 她留着这棵树在身边,就是为了时时刻刻告诫自己,必须要不惜代价成为人上人,否则只能为人鱼肉,任人宰割。 德妃眼前浮现出她在紫禁城内为奴为婢,受尽搓磨的艰难岁月,她有一瞬间恍惚,仿佛眼前那倔强的小奴婢就是她自己。 “下去吧。”她怅然说道。 她决定暂时放过那坚韧的小奴婢,也放过当年那个小宫女乌雅氏。 被惊扰的老四和小十三也赶到了正殿,被惊醒的小十四更是哭闹不止,吐了好几回。 永和宫里乱糟糟的场景让人头疼,德妃揉着眉心,最后决定让老四将小十三带到乾西四所里照料。 “胤禛,你干脆将十三阿哥带到乾西四所照料,也省去你们兄弟二人来回奔波之苦。一会让奴才收拾收拾就早些带你十三弟回去歇着吧,额娘近来身子骨有些不爽利,你替额娘分担些。” 德妃头痛欲裂,她还是头一回觉得孩子太多也并非是好事,她忙得不可开交,简直心力交瘁。 一听到要再次回到乾西四所,早就身心俱疲的年若薇顿时急火攻心,她眼前一黑,瞬间不省人事。 “额娘放宽心,儿臣定会照料好十三弟。”胤禛垂眸,将眼角余光从昏厥在暴雨中的年氏身上收回。 “夜色已深,都早些回去歇息吧。”德妃说完就被奴婢搀扶入内。 苏培盛目送德妃娘娘离开之后,正准备擒伞上前,将昏厥的小年糕搀扶起来,可十三阿哥竟然眼疾手快冒雨冲到了小年糕面前。 “呜呜呜呜,小年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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