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闻言,有些尴尬地桌上的砚台也挪开,防止老师又换了一个东西,“您年纪大了,发脾气容易出事,你说得对,洛平川是女状元,没什么可稀奇的,她若是真如你所言,变成了女神仙,还是咱们大景朝的福气。” “什么福气?”曾太傅抬手拍了他一下,“闹得天下大乱,有本事藏一辈子。” 宋致:“又不是她愿意的,她比谁都想藏一辈子,谁曾想那日邓生喝的那么醉,居然事后还有脑子,我真怀疑他后来是为了报复洛平川,谁知道误打误撞,他怎么能那么肯定,以前我都恍惚了好几天。” “……”曾太傅精眸一闪,用诱哄孙子的语气问道:“你从前恍惚了几天?老夫都差点摔一跤,你以前年纪小,被吓到也正常。” “没多少,只是被吓一跳……”宋致话说到一半,瞬间合上了嘴,侧头对上曾太傅满是鼓励的眼睛,顿时干笑,“老师……弟子说的也是前两天的事。” “哼!”曾太傅若是被他哄道,就白长了这么大的岁数,干瘦的大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别想着哄我,如果老夫知道你说谎,哼哼……” “……”宋致感觉手臂这力道犹如鹰爪,他家老师真是老当益壮。 宋致:“老师,你冷静些,弟子也就比您提前一些日子,略微比邓生爆出来时早一点,就早一点点。” “什么时候?给个确切时间,是一年,还是两年,或者当年洛平川是状元时,你就知道了。”曾太傅继续逼问。 宋致侧头,有些尴尬道:“没那么多早,就是当时与宣王一起下民间整治田地兼并侵占的时候发现的。” 曾太傅如白雪一般的胡子顿时抖了抖,“真是我的好徒弟啊!” 合着那么早。 也不提醒他一下,让他受了惊吓。 想到此,曾太傅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往他头上拍。 “欸!老师,老师,您别打了,小心闪到腰。”宋致小心躲闪,既要让他师父出到气,自己还不能伤到。 外面守门的老赵见到这一幕,在宋致冲出来时,默默伸出了脚。 “!”宋致一头黑线,当即一跳,闪身跳到了院子里,无语地看着他,“老赵,你不厚道啊!” 老赵一副老实状,“宋先生,你误会了,老奴刚刚看到了一只虫子,可惜没捉住他。” 宋致:…… “有本事你别跑!”曾太傅揪着衣袍跑了出来,气喘吁吁道。 宋致:“老师,您悠着点,咱们先歇歇。” 秋风习习,师徒两人围着院子转圈,全身都裹满了院中的桂花香。 曾默领着谢公进来时,就看到自家老父亲与宋致这般活泼的模样,站在院门有些踌躇,可是谢公在身边,总不能干站着。 宋致余光瞥到门口看热闹的谢公,连忙刹住腿,“老师,谢公来了。” “谁来了也救不了你。”曾太傅跨步追上,最后给了他后脑勺一下,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风度翩翩地走到院门口,望向谢公,“谢言,你怎么来了?” 谢公捋了捋胡须,笑眯眯道:“我听说你最近因为洛平川的事情有些烦躁,特来看看你。” “让你白来一趟,老夫现在挺好的,既然陛下已经有了决断,老夫没什么可说的。”曾太傅同样回以微笑。 一旁的曾默低声道:“父亲,不如先请谢公进屋喝一杯茶,咱们再说事。” “哼!进来吧。”曾太傅让开位置,示意谢公进来。 两位老人在前面走着,曾默、宋致站在后面跟着。 曾默有心询问宋致,他因为何故被打,可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到了正厅,仆人送上清茶。 谢公揭开茶盖,吹了吹浮茶,抿了一口,“入口甘甜,清香四溢,曾兄这里的茶越发好喝了。” 曾太傅:“你今日说话好听,看来洛平川的事情也烦到你了。” 谢公放下茶盏,苦笑两声,“让曾兄看出来了,原以为你我二人同为天涯沦落人,今日见曾兄这般欢闹,在下却愁的头发都白了,老夫要学学你的心态。” 话音落下,众人目光下意识看向谢公的满头华发,又看看头顶白丝、脸上褶子不比谢公少的曾太傅。 宋致端起茶盏,遮住了唇角的弧度。 真是难得啊!谢公说话也变得有趣了。 曾太傅当即冷笑两声,“老夫是在教训徒弟,你也有一大群儿子、孙子,若是打不过他们,还有一大群奶娃娃,以你老胳膊、老腿,总不能还打不过吧。” 宋致肩膀抖的更狠了,就连沉稳的曾默也不好意思地侧过头。 谢公面上笑容微滞,扶额头疼道:“你啊,你啊,老夫算是服了你。” 曾太傅:“好了好了,你我都知道,洛平川这事要看陛下什么想法,陛下不在乎,那群人咋呼在乎也没用,谁让人家是状元。” 谢公:“老夫知道,可是自古以来,阴阳调和,大多是男子建功立业,女子相夫教子,现下洛平川这事,在许多人眼里,是违反天罡法理,他们想要拨乱反正。” “何为反,何为正,心觉为正,洛平川能奉行圣人言,为生民立命,即为正,男女之别太狭隘,他们有本事超过她,冲你我控诉有什么用。”曾太傅嗤笑一声,端茶喝了一口,“咱们这个年纪不应该享福吗?” 宋致面上点头。 心中却道:可是老师你之前的言行不是这样的。 谢公摇头叹息,“道理我懂,只是事情骤然发生到眼前,有些不适应。” 虽然民间话本、戏文有许多女扮男装题材,可是这些大家都清楚,在现实中发生很少。 谁曾想,他们居然实打实遇到一个女状元,还是三元及第出身,人家还当了六年的话,而且是在京城天子眼下。 曾太傅:“有什么不适应的,陛下不是还封了一个女侯爷,现下有了第一个女状元,后面估计还有女侍郎、女将军,你要淡定。” “……”谢公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他搞不懂曾太傅这副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当他怕这些吗?他不是介意女子为官,而是担心会因此引起动乱,现下朝堂忙着西征,税务部刚刚成立,成立之初就与户部打了一架,还有陛下的新税政。 朝堂这么多事,既然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曾太傅:“反正我是想明白了,满朝文武当初没阻止褚青霞当侯爷,现下也阻止不了洛平川。” 谢公:“也许他们就是因为这样想,这次反对才如此激烈。” 曾太傅闻言,白眉上挑,“反对有什么用,洛平川是凭借自己真凭实学当上状元,一不是凭借美色、二不是凭借君恩,陛下也能容得下她,要怪就怪昌宁二年那届的考生不争气,让她得到这个状元,对了,首当其冲就是你家的谢少虞。” 谢公嘴角抽抽,捋须的手指了指宋致,“我那外孙是你的徒孙!你也逃不了。” 曾太傅顿时语塞,冷哼一声。 宋致坐在椅子上不敢动,眼珠子转了转。 幸亏老师还念师徒之谊,没说其他的。 送走谢公时,宋致仍能看到接连不断送到曾府的书信,心中庆幸,还好现下京中还有老师、谢公坐镇,否则他这个礼部尚书要忙死。 话说,他有些怀疑,陛下是不是早就怀疑洛平川的身份,所以将他挪到礼部尚书的位置上。 …… 洛平川的事情也影响到长公主,世人都知道长公主是陛下的长姐,陛下也亲近她。 一些人就想着从长公主这边动作,看看能不能让陛下改变主意。 造成的后果就是前来拜访长公主的女眷更多了。 长公主着实忙了半个月。 夜幕降临,一轮弯月高悬天际。 长公主身着单衣,坐在窗边书桌,窗外虫鸣阵阵,几只飞蛾围着灯罩不停旋转,似乎想要救回被玻璃罩禁锢住的烛焰。 “真是可怜!”长公主用手中的信纸挥了两下,将绕灯的飞蛾赶跑。 素影抬头,面带疑惑。 长公主这话是在说飞蛾,还是在说人。 长公主将纸扔到桌上,“素影,六弟给我写信,问本宫可不可以撮合小七与洛平川。” “啊?”素影差点被口水呛到,“陛下和洛大人?不可能吧,洛大人年纪大了陛下许多。” 昌宁二年成为状元的时候,洛平川都二十二岁了,今年是昌宁八年,她都二十八岁了,再过两年就是三十了。 宣王提出这个,真不怕被长公主揍吗? 长公主眉心轻蹙,“可是陛下现下不愿意大婚,若是真有一个女人他愿意娶,似乎也不错,只是朝臣那边不好说。” 素影嘴角抽搐更狠了,“殿下,卑职觉得,如果陛下真喜欢,朝臣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但是就怕陛下没这个心思。到时候将陛下惹毛了,恐怕更抗拒成亲。” “到时候自有宣王承担,陛下揍他也不会有人心疼。”长公主皱眉沉思道。 素影:…… 心中怜爱了宣王一瞬,嘴上赞同道:“这主意也可以,卑职想知道现下反对的那些男的听到这消息,会不会暴怒。” …… 霍瑾瑜回到京中的当天就收到了长公主的“惊吓”。 信中询问她喜不喜欢洛平川,想不想娶对方。 霍瑾瑜:…… 这种事她吓别人有趣,但是轮到自己,她就头疼了。 长公主说此事还是宣王根据京中传言提议的,霍瑾瑜捏紧信笺,细指都泛红了。 “陛下。”韩植见她周身冷飕飕的,说话也不敢大声,“谁惹您生气了,奴才一定给您出气。” “哦?”霍瑾瑜当即抬眸,“那你去揍宣王一顿吧。” “……”韩植立马缩了缩脖子,老实道,“奴才不敢。” 旁边的檀菱抿嘴忍笑,“陛下,宣王殿下因为何时恼了您?” “他与长公主为了让朕成亲,想撮合朕与洛平川。”霍瑾瑜淡淡道。 檀菱顿时收住了嘴。 这样的话,陛下生气也正常。 霍瑾瑜:“算了,让他们继续折腾吧,反正人在宣州,对朕催婚也应该不那么紧。” 至于民间的谣言,她也懒得辟谣。 这样的话,应该能给洛平川再加一份保障。 想通以后,她又拿起一旁的折子,是毅王上呈的战报,目前大军已经在肃州就位。 察合台汗国也集中了五万骑兵守在西域与肃州的接壤线,虽说此次察合台的骑兵不多,但是还有一万吐鲁番骑兵、瓦刺汗国、鞑靼汗国各自支援了两万,正好凑够了十万骑兵。 目前双方都在等对方动作。 若是从前,察合台被人堵在西域早就嗷嗷叫上去冲了。 但是经过宣州那一次,五万骑兵几乎全部被歼灭,溃逃回西域的一千骑兵似乎也吓破了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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