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会享受。”曾太傅缓步走进亭子,坐到了谢言对面。 谢言给他倒了一杯烹煮好的茶,放到他面前,“老夫都一大把年纪了,现在当然要享受一番。” “哼!你享受是你的事情,为何还骚扰老夫?”曾太傅抿了一口茶,然后用帕子擦了擦胡子上的茶渍。 “谁让你现在是太傅呢。”谢言也不回怼,好脾气地笑了笑。 曾太傅闻言皱眉,叹了一口气,“我即使是太傅,也管不了陛下的事。” 谢言忽而凑近他,冲他挑了挑眉,“我听说,陛下让群臣给先皇写诗缅怀,你呢?” “老夫乃太傅。你说呢?”曾太傅冷瞥了他一眼。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起这事,曾太傅就生气,明明是一些不长眼的朝臣惹怒了陛下,为什么要拉着他这个老人家一起受苦呢。 “写了什么,让在下品鉴品鉴。”谢言来了兴趣。 曾太傅见状,重哼一声,“想看,你也给先皇写一首,咱们换换。” “……咳!这就不必了,这是你对先皇的心意,老夫就不夺美了。”谢言轻咳一声,不看曾太傅。 哼! 曾太傅决定回去后,就给陛下上个折子。 大家都这么忙,凭什么让谢言悠闲自在。 谢言给曾太傅又夹了一杯茶,然后将茶夹放下,看了看萧瑟的小河,“对了,你可曾见过那位褚县子?” “见过,虽是修道之人,不过倒也知理?怎么了?难道朝堂上有人告到你面前?”曾太傅大手转着手中的紫砂杯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没想到宣扬有教无类的谢言居然也和一个小女子计较。” “你可饶了老夫吧。”谢言摇了摇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明眼人看出,此事重要的不是褚姑娘,而是陛下的心思。” 朝野都知道,褚青霞与皇帝并无纠葛,她擅长杂技,为陛下解决了诸多困难,确实有功,但是陛下将“县子”给她,就是打破了一些定律。 若褚青霞是那个例外,朝中大臣还能接受一些,但是根据大家这两年对陛下的了解,就怕褚青霞不是例外,陛下不仅后面还会给褚青霞加封,而且若是有女子有褚青霞这样的功绩,估计也会有。 “建功立业,封候拜相”日后也不会是男人的专属了。 “陛下这心思,难道是坏事?大家熟悉了褚县子,日后也会熟悉褚侯爷、褚公爷。”曾太傅白了他一眼。 只是给了一个“县子”,天又不会塌了。 谢言一脸黑线,唇边白须直颤,“我说陛下怎么会有这想法,原来是你教的。” “胡说什么?”曾太傅没想到谢言恼羞成怒到这份上。 他才当太傅几年,与其说他教导陛下,不如说陛下引导他。 想到此,曾太傅想起和霍瑾瑜相处时,陛下的一言一行。 …… “太傅,比起当一名最富裕的皇帝,朕更想当一名强大的皇帝,国家强大,百姓富足,就是朕的想法。” “太傅,朕不会是仁君,但是会努力让百姓活的更好,只求天下少些人骂朕!” “太傅,朕不是君子,也是很功利的,赏罚分明,就是朕最轻松的解决办法之道,不拘男女。” “太傅,若是父皇还在,朕一定要好好教他算术,不能这么胡来,这不是坑我吗?” “太傅,朕觉得宋师兄的潜力可以再挖一下,对了,您还有其他好用的子侄吗?有宋师兄一半的能力也行。” “太傅,朕今日杀了好多人……其实朕曾经也害死过好多人……” …… “谢言,陛下他是个好孩子,对于他这点小任性,咱们做老人的还是要包容的。”曾太傅语重心长道,“您看,你家谢少虞也进了顾问处,陛下对他可是赞赏良多。” 谢言无语地看着他。 他若是想劝陛下,早就进宫了,今日将曾太傅请到这里,就是想多了解一番陛下,没想到曾太傅还给他装腔作势。 要知道他的名望可不比曾太傅低,若是针对褚青霞这事发表言论,陛下那边还是要头疼的。 “曾慎,你讲点道理,老夫难道还不够包容吗?”谢言拿起茶夹,又给两人倒了茶,“陛下年岁还小,你身为太傅,若是他受人非议,你这个太傅也不好过。” “普通百姓哪会在乎这个,真有人想要捣乱,也要想想自己能不能承担后果。”曾太傅将茶水饮尽,忽而觉察到身边的钓竿一抖,也顾不得说话,连忙抓起钓竿。 谢言见状,也连忙上前帮忙,他就不解了,为什么曾太傅的运气这么好,即使不钓,也有鱼上钩,而他天天风雨无阻,年后就只钓到八九条鱼,还都不大。 一条硕大的白鲢跃出水面,疯狂地摆动身躯,想要挣脱钓钩的束缚。 谢言倒吸一口气。 这条鱼肯定超过十斤! 曾慎一次钓到的鱼,就超过他今年所有了。 围观的仆人们也发出惊呼。 他们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两个老人努力撑着钓竿,最后合力将鱼甩到了岸边,顾不得身份,谢言率先扑上去,防止白鲢逃跑。 “谢言,你干嘛抢我的鱼。”曾太傅也压到了他身上。 而那条被拖拽上的白鲢努力跳跃、拍打身体,想要重新回到水里,挣扎中掉落的鳞片和泥土、草屑混在一起,好似碎银一般。 还是水里好,岸上好冷、好重,压的它喘不过气来。 “曾慎,你这是干什么?老夫不会贪图你一条鱼的,即使……即使……它比较大……”谢言感受到身后的重量,又看了看被他包住的鱼,心中叹气。 果然曾慎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好,明明脾气硬,偏偏顺风顺水。 连钓个鱼,都带出了最大的鱼。 岸边的仆人见两名举世大儒为了一条大鱼,在岸边翻滚、争抢,风中凌乱。 老赵连忙抢了谢家仆人的水桶,拎到曾太傅他们面前,帮忙将鱼放到水桶里。 曾太傅和谢言松了一口气,起身整理衣服。 曾太傅闻着衣服上的鱼腥味,脸上的褶子嫌弃地都快挤成菊花了。 而谢言则是眼巴巴地看着桶里的鱼。 木桶恰好能装下这条白鲢,鱼儿头靠在桶壁上,尾巴有气无力地甩着,看着似乎行将朽木。 曾太傅埋怨地瞪了谢言一眼,“都怪你。” “曾慎,咱们要讲道理,当时你可是压在老夫身上。”谢言无奈道。 正当两名老人家又开始打起嘴仗时,桶里看似快要僵直的鱼突然使出乾坤之力,一下子晃动木桶。 木桶如它所愿地歪倒,白鲢扑腾扑一下跳出来木桶。 “欸——” “快抓住它——” “我的鱼——” …… 岸边顿时一片慌乱,曾太傅、谢言也顾不上吵嘴了,连忙去捉鱼。 …… 傍晚,紫禁城中,霍瑾瑜结束了下午的工作,给顾问处写了两张条子,让他们整理相关的东西,忙完这一切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檀菱端上一杯参茶,“陛下,曾太傅给您送了东西。” “什么东西?”霍瑾瑜抿了两口。 没想到她才十七岁,就要用参茶续命了,不知道那群航海的人能不能找到咖啡豆,就算她不喝,也可以卖给外国人。 “您来看看,奴婢也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鱼。”檀菱笑道。 “鱼?”霍瑾瑜目露疑惑,转眸思索是不是曾太傅有什么深意在里面。 檀菱让人将鱼拿了上来,鱼儿翻着肚皮在大盆里起起伏伏,虽然看着好像死了,但是其实还有点气,时不时吐点泡泡。 “真是鱼啊!这是太傅钓的?” 霍瑾瑜诧异地戳了戳鱼身,看着有气无力的鱼突然一甩尾泼了她一身水。 这鱼应该有十五斤左右吧。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檀菱说道:“太傅说这鱼足有十八斤半。” 普通白鲢长成的,一般也就八九斤,当然也有十五六斤的,往上就更少了。 霍瑾瑜:“现在天寒地冻的,太傅从哪里打的鱼?” 檀菱:“太傅说,谢公拉他一起钓的,不过谢公一条没钓上,太傅钓上了这条鱼。据说为了这条鱼,谢公还和太傅打了一架。” 霍瑾瑜:…… 她对谢公了解一些,竟不知此人这般沉迷钓鱼。 就是吧……运气不怎么好。 也许正是因为运气不好,所以才痴迷钓鱼的。 不过两个当世大儒一起河边垂钓,肯定不会安静地喝冷风,最近朝堂的乐子可多了,她不信两人什么都没谈。 “太傅就没有说其他的?”霍瑾瑜又点了点大木盆中的白鲢,想着如何吃这条鱼。 野外的大鱼其实挺柴的,不如小鱼肉嫩,这么大的的鱼,弄个“一鱼三吃”绰绰有余,清蒸、油炸、红烧、盐焗、酸菜鱼? “没有。”檀菱摇了摇头。 霍瑾瑜环顾一周,随口问道:“韩植去哪儿?下午朕没看到他。” 檀菱听到这话忍笑,“陛下,韩植现下不宜面圣。” “嗯?”霍瑾瑜一头雾水。 檀菱见状,收敛唇角的笑,“陛下,韩植午休时间试用他研究的护肤品,脸现在红的跟猴屁股一样,托奴婢给您说一声。” 霍瑾瑜嘴角微抽,“去看御医了吗?” “嗯,看了,太医院的御医给他用药水洗了脸,现下已经消去了一些。”檀菱轻轻点头道。 霍瑾瑜松了一口气。 晚上,韩植来伺候时,霍瑾瑜特意观察了他的脸,脸上已经消肿,只不过两腮还有红痕,她轻声问道:“韩植,你的脸怎么样?” “陛下,您知道了?”韩植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 霍瑾瑜:“你也不用心急,用在脸上的东西还是要慎重。” “陛下务虚担心,奴才已经找出缘由,太医院的御医帮了奴才,换了其中一味药,效用不变,更温和,原先的那味一些人用在脸上会出现症状。”韩植解释道。 霍瑾瑜点头,这点她懂。 “对了,你的指甲油弄出来没有?”霍瑾瑜含笑问道。 比起在脸上的东西,作用在指甲上的东西用着应该放心。 “陛下……”听出霍瑾瑜话里的调侃意味,韩植臊的直跺脚,“奴才听从您的吩咐,自己研究的蔻丹总是容易掉色、脱落,就去找了麒麟院的人,找到了解决办法,陛下,您要看一下一下吗?” 韩植目露期待。 霍瑾瑜点头。 韩植端出六盒各种颜色的指甲油,铜盒包装、盖子上写着颜色,色泽细腻有光彩,不过气味过于浓郁了,似乎为了遮掩材料本身的异味,放了大量的香料,颜色有朱红、明黄、黑色、青色、紫色、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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