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他和大表哥去送客,董纯礼和她则一块在这里做事,却忽然腹痛,赶紧叫来黄孟。 正好大表哥回来,慌忙抱起人回去。 他们住的院子离这儿不远,黄孟跟着一路跑。 卫陵坐在曦珠身边,道:“无事,黄孟说是有些受凉,煎两幅药吃就好。” 他拿过另一本单子,又歉意地看着她,说:“倒是辛苦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事。” 爹的身体愈发不好,今晚强撑着迎客,娘操心爹的身体,且放心她做事,反倒什么都交给她。 曦珠道:“不过些杂事罢了。” 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要把他手里的单子拿回来,再道:“你先回去洗洗,让人送碗解酒汤喝,刚才吃那么多酒,头不晕的。我这里的事快完了,很快能回去。” 卫陵却摇摇头,把单子压着,道:“我和你把这些事都做完了,再一起回去。” 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忍不住小声补道:“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屋子里。” 他的委屈,她并没有回应。 一个管事上前来问事,她又去和别人说话,把他一个人撂在一边,活似被打落冷宫,不再理会他。 直至子时,他跟她一起把前院的事务处理好,人都散得差不多,回去歇息。 曦珠方才起身,疲惫地无多神情,见青坠不在,转目对上一副殷勤的笑脸。 卫陵赶紧道:“我让她先回去备好热水,再送些饭菜,回去后,你先吃点东西,再洗个澡,然后舒舒服服地睡觉。” 曦珠低嗯了声,见他从丫鬟手里接过灯笼,便径直往破空苑的方向走。 一路上,他提灯照亮她的前途。 回到院子的外厅,圆桌上恰摆放上热气腾腾的菜肴,都是她喜欢的。 两副碗筷,他坐下陪她一起吃。 卫陵无聊地拿筷戳戳碗里的饭,道:“我刚才陪酒,喝的酒多,饭倒是一口也没吃,胃里现下有些难受。” 曦珠将嘴里的冬笋吃下去,又从盘中夹一块山药。 这些日吃多了荤腻,闻言,只是道:“那你多吃点饭。” 一回到屋,她愈加懒于跟他装人前的表面功夫。 “哦。” 卫陵心中忿然,将一碗饭吃完,又听话地舀了碗饭。 等两人无言地吃完饭,又去沐浴洗漱。 曦珠从立柜里拿了亵衣,走进满是热雾的湢室,解开腰间的系带,把脱下的衣裳搭在架子上,袒露整个身体,随后踩上矮凳,进到浴桶中。 没管身后一直盯着她看的人。 “我给你擦背。” 见她还不理他,卫陵又坐到那张矮凳上,拿过搭放在桶上的巾帕,浸过水,给她白皙胜雪的后背,细细地擦起来。 曦珠背对着他,双手趴在桶边,困乏得闭合双眼,任由他伺候。 须臾过去,终于听到他憋不住地询问:“你怎么都不和我说话?” 她沉入氤氲的暖气中,被他力道适中地按摩肩颈,舒服地轻吟一声,反问道:“说什么?” 卫陵眼前是晃目的白,触手是细腻的软。 已是浑身火起,再听到这声,喉结不由滚了滚,眼睛炙热地望向水里,却闷声道:“你昨日不和我这样的,今日却不愿意和我说话了。” 他的手不老实起来,穿过她的胳膊下边,摸向前面揉捏揿压,曦珠被他撩得起了意,睁眼侧首,看到他一脸的委屈憋闷,叹了很轻的一声,道:“我只是累了,所以不想说话。” “难道不是因为他,所以你不想和我说话?” 他质问着,动作益大。 曦珠微紧了细眉,气息不稳地望着他,道:“好,那我问你,你今日都和许执说了些什么?” 她率先说出了这个名字,却使波澜慢慢平息,仍有涟漪轻荡。 卫陵不知为何,在听到她平静的语气时,会有些颓然。 在短暂的缄默后,他开口,把那桩事省略地告诉了她。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她的脸上。在话音落后,看到她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 “难道你不担心他吗?” 卫陵他知道自己不该去问这个,但…… 曦珠淡道:“他既做出了选择,就该去承担风险,我为何要担心他。” 知道他们都说些什么了,放心下来。 倘若这次秦令筠能倒台,实在是令人高兴的事。 曦珠很轻地笑了下,将湿漉漉的、温热的手贴上面前人的脸,道:“三表哥,我都和你在一起了,就不会再去想别的男人。” 她不明白为何今日,他突然会来试探她。 既然是密谋,他大可以去找许执,或是约人在另外的地方,没必要在公府的园子。 尽管这可能是因碰巧遇见了人,为了方便,正如他口中所言。 成婚前,他已试探过一次了。 他的心眼确实很小。 但看他忙不迭地反驳。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去猜度这种事。都是上辈子的事,早就过去了,我不在乎,只要你今生能和我在一起,就够了。” …… 灯火摇曳,青纱垂落的帐内。 “疼啊。” 意乱情迷中,她禁不住喊了声,躬着脊背,额前抵在床头,抓住了他的头发。 “你还说你不是小心眼,我不做了。” 嚷着要从他的脸上下去。 他又是一巴掌下去,打地日渐圆润的她发颤,愈发弯了腰。 他稍后退,看着眼前的景象,含糊不清地笑了声:“别乱动。” 没片刻,抬眸见她春.水欲滴的脸,哑声道。 “叫我夫君。” 他的求,得到了她的应。 “夫君。” 朦胧的眩晕之中。 她一声声地叫着他夫君。 以前世,在心里偷偷对许执的称呼,心甘情愿地称呼另一个男人。 许执。 她曾经恨过他。 从他退婚的那一刻起,平生第一次,她那么恨一个人。 比起前世的三表哥,她早知与三表哥不可能,所以不抱期望能嫁给他。 但是许执,他们已经定下婚约。在一起三年之久,临了成婚,他却抛弃了她。 之前,她很想很想,和他有一个家。 也努力去做好一个妻子。回想阿娘是如何对爹爹,去看姨母是如何操持一个府里的事务,去问蓉娘自己该怎么待他好。 他很忙,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很少。 但那时,在那个小院子,她总是和煤球在那棵柿子树下,无聊地抱着猫儿坐在小凳子上,握着猫爪子,小声地笑:“夫君怎么还不回来呢?” 窃窃私语中,厨房炖着热汤。 等待他从刑部归来,她很快要见到他了。 他若是看到自己来了,也会很高兴。尽管他常说路途遥远,下一次不要来找他了,等他有空,会去找她玩的,但每次她来找他,他都是笑的。 退婚以后,她只要想到他,都会哭起来,每日连饭都吃不下去,整日窝在床上,谁也不想见。 她不明白自己还有哪里做的不好,让他嫌弃自己,不愿意娶她了。 是不是她太缠人,耽误了他做事。 倘若是的话,只要他说,她会改。 还有其他,他不喜欢的地方,她都可以改。 …… 可到最后,当真相揭露,她才发觉自己的愚蠢。 卫家的倒塌,一夕之间,所有的事改变,她也没再有时间去想那些爱恨,再是流放苦役,讨好傅元晋,之前的一切都在淡去。 后来那么多年过去,再想起许执,也原谅了他。 权势确实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她不怪他了。 当时竟还肯在那样的境地,帮衬卫朝的仕途,她对他只剩感激。 也好在有那三年,她懂得如何对待一个男人,后来也能去对待傅元晋,把他当作所谓的夫君。 于玩物中,从他那几个女人里脱颖而出,不至于丢弃了她,让她再陷入无助的初至峡州的那一年。 倘若后来的傅元晋,没有动真情的话。 但如今,不管是许执,还是傅元晋,前尘过往,都和她无关。 曦珠知道枕边人并没有睡着,但她这一日已经累了,阖眸侧身,轻轻抚他的后背。 往常这个动作,一直都是他对她做。 她问:“还不睡吗?” 他道:“在睡。” 她说:“别再想那些事了,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你对我这么好,我心里都记着。” 卫陵将她抱紧了,下巴轻落她的发顶,闭眼低声道:“我知道是我无理取闹了。” 曦珠笑笑,哄他道:“偶尔你这样闹一闹,也没什么。” 日子一天天地过,总是平淡,他这样闹,不过当作调味罢了。 这样就好,只要别闹过了头。
第135章 梦中人 从初三那日去往镇国公府拜访, 至今日二十三,二十天过去,吏部的京察不过下月中旬收尾。对他的考核也已在前两日, 于皇帝面前自陈功过,听候裁定结束。 皇帝再提兵部右侍郎的位置,傅元晋复委婉推拒。 峡州海寇未除,不得安心在京为官。 不过两三日, 便要启程回去,身体却愈发不适。夜里常常做梦, 等醒来, 头晕眼花地难以站立,只能坐下或躺下。 这些日连请四个大夫, 又是喝药, 又是针灸,但没一个有用。 只要入睡,那个女人总是会闯入他的梦境,他如何都醒不过来,再睁眼,窗外的天都大亮。 且随着时日的推移,那些似真似幻的梦,在反复倒转, 逐渐变得零碎混乱。 仿若一片片碎裂的镜,尖锐地插.进他的头颅里。 拔不出来的疼痛中, 那个越加沙哑、好似自己的声音无数次地响起,仍在阴沉冷笑。 “去找她, 去把她找回来。” 皇帝听闻他的病症,下旨让太医院的御医来问诊。 现今, 还是针灸的那一套法子。 十几根银针扎进傅元晋的额穴头顶,他闭上双眼,平睡在躺椅上,暖热的炭火热气中,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女人。 面目模糊、身形纤弱的她,出现在眼前。 轻柔似水的嗓音,在耳畔轻声。 “大人,您的喉咙不舒服,这些日常咳嗽,我做了些枇杷膏。您早晚用温水泡开喝,过不了多久就能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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