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印象,就能决定以后的命运。 当时刘嵘也觉得是许春自己不争气。 可这会看着,分明是隔壁合远县赌坊的人故意引诱。 而且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纪元所在的安纪村,不就被引诱过,肯定不是第一桩了。 纪元开口道:“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去上课吧,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出来说。” “若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再被发现,那就不是简单处理了。” 纪元说话很有分量。 不说他本就是夫子博士们的得意门生。 再以小三元的身份,足以对学生们警告。 说罢,纪元跟许春直接去研学处。 路上正好碰到赶来的郭训导,程教谕。 郭夫子如今是训导了,脾气好像暴躁了些,看着有些往严训导的方向走。 也不能怪他,谁让事情太多。 他也是经历过许春赌钱一事的,明白这对学生们危害有多大。 程教谕同样皱眉,最近县学事多。 想要县学夫子的不止一个望同县,但县学培养学生不易,培养夫子也不易。 更别说嫉妒正荣县县学的人越来越多,想塞学生的人也不少。 他最近都在处理这些事。 没想到县学竟然出问题。 看到纪元跟许春,两人点头:“走吧,一起去看看。” 作为秀才,已经可以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 只是平日甲等堂秀才们多要备考。 但纪元今年不用乡试,而许春自觉跟自己有关,肯定要跟上的。 李锦跟蔡丰岚归家还未回来,还不清楚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一个上午过去。 再加上被拎出来的七八个学生,总算把事情拼凑完整。 本就是六月的天气,七八个学生大汗淋漓,既有热的,也有怕的。 因为许春看到他们之后,直接把自己在府城的事讲了个清楚。 纪元,教谕他们都没想到。 毕竟这事并不好听,大家基本是瞒着的。 一起回来的同窗基本也不怎么说这事。 许春把自己的经历讲完,又道:“要不是纪元,郭训导他们去找府学右训导,给我争取了机会,你们以为我还会是秀才?” “右训导愿意见纪元他们,也是因为纪元为府案首,所以卖这个面子。” “你们要是遇到这种事,也能遇到府案首帮你们求情?” 许春说得肺腑之言。 如果不是纪元,右训导根本不会见他们。 毕竟毫无情分。 程教谕也是这么认为,他跟那位右训导是旧识,那位不会无缘无故帮人。 而且聂县令求情的信件送得那么快,也还是没赶到。 不是纪元,许春过不了院试。 至于眼前的学生会不会有府案首帮忙? 大概率是不会的。 府案首又不是大白菜,每年都会有,每年都会在正荣县县学。 眼前七八学生也不蠢,瞬间明白过来,所以把事情交代得很完整。 原来从十几天前,就有流里流气的人在县学附近走。 但县学最近太忙,夫子们也变动的快,只有门房的人赶了几次。 还是让他们找到机会,接触县学的学生。 有的用碰瓷的方法,诈骗胆小的学生钱财。 还有的是作戏。 两人一起赌大小,一方一直赢,还要拉着看热闹的学生一起玩。 玩着玩着,自然上钩。 算下来,已经有七八人了。 昨日还有两个学生去了合远县的赌场。 他们眼神带着异常的兴奋,旁人或许察觉不出来,经历过这些事的许春一眼看出不同。 也幸好被许春发现,否则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人。 程教谕看向他们,这才道:“你们全部停课三日,等通知吧。” 停课?! 七八个学生瞬间着急了。 这,这怎么行。 一停课,家里就会知道啊。 现在的正荣县县学,大家抢破头要进来。 而且还要等通知,如果县学让他们退学怎么办。 方才便汗如雨下的学生们,此刻更是哭个不停。 都不用教谕夫子他们都说,是个人都明白,正荣县县学如今有多重要。 外面争着抢着要来。 你们呢? 你们却一点也不珍惜这样的机会。 你们不珍惜,有的是人珍惜。 纪元虽然知道程教谕多半是为了吓唬他们,但这些同窗跟教谕接触得少,此刻早就吓得瘫软。 相信这三天时间,足够让他们好好反思了。 他们不会反思的,家里也会帮忙让他们认真思考,来县学上学到底是干什么的。 但这事,也治标不治本。 八个学生在丙等堂,乙等堂同窗的目光下,哭着收拾东西离开。 住在县城的学生家长甚至已经赶过来了,恨不得给自己孩子两拳,也恨自己怎么没注意学生的情况。 一整天,县学上下顿时肃然。 郭训导深吸口气,再三跟学生们强调不要被外物打扰。 事情到这,也没彻底解决。 毕竟根源不在县学,甚至不在正荣县。 隔壁的合远县才是罪魁祸首。 之前林大人一听说有人诱骗村民赌博,就知道怎么回事,可想此事不是第一次了。 这就像隔壁有一个恶邻一样。 你老老实实上班下班,对方游手好闲,不时窥探你的生活,还要顺走你的物件。 有这样的邻居,实在忍不了可以搬家。 但合远县跟正荣县就挨着,县是搬不了的,只能忍受这样的恶邻。 对方县里的赌博猖獗,之前只是间接影响正荣县的人,现在竟然多次过来诱骗。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尝到甜头。 还是新县令过来,趁着新县令不熟隔壁情况,故意捣乱。 或者两个可能都有。 那些赌头们,估计把自己县城的赌鬼搜罗了个干净。 风气极好,抓赌极严的正荣县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片蓝海市场。 “我去县里一趟,让捕快们多巡逻,估计对方骗的不只有县学的学生。”程教谕道,又开口,“多处理几个,也好杀鸡儆猴。” 纪元却想了想道:“教谕,您知道隔壁县有个陈举人吗?” 教谕自然知道,还道:“上次骗许春的人之一,就是陈举人的儿子。” “那为什么举人儿子,没有跟着他去府城,那举人也就这一个儿子,看他宝贝的很,为何不带走?” “我想知道,这位陈举人的儿子,他母亲家是做什么的。” “这件事,会不会有报复的因素。” “在府城时,那位陈举人,对正荣县县学名声很是不爽。” 甚至故意把许春扯进来,也是这个原因。 教谕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事:“你的猜测也有可能。” “那位陈举人的原配是什么身份,我也不清楚,你等我去衙门问问。” 许春愣住,里面还有这么多隐情? 郭训导却道:“正荣县确实太招人眼了。” 教谕没去多久,纪元跟许春又被喊到衙门。 一进门,就听到聂县令气愤道:“实在是可恨!人都抓到了,合远县竟然还问我要人,还说什么那人是合远县的人,必须送回去!” “送回去?做梦!” 跟教谕猜的一样,正荣县最近还有其他受害人。 县里三班捕快还抓了两个鬼鬼祟祟的,正在审问的时候,隔壁县衙门来要人。 还说这两个人牵扯他们县的案件,必须回去调查,更说他们那边的案子紧急,必须他们先审。 便是聂县令都能猜到:“他们要人是回去审问?分明是要回去包庇!” “我告诉你们,不可能给的。必须审,问问是哪家赌坊放出来赌头,竟然逮着我们正荣县的百姓骗!” 有聂县令这个态度,县学等人算是放心了。 人在手里,那就还能审问。 众人坐下来细聊这事,又把经历许春被骗赌钱的雷捕快,张捕快喊过来。 此事也算明白前因后果。 建孟府今年的童试,如果说正荣县大出风头,那合远县则丢尽脸面。 正荣县去了十二个学生,考了十个秀才。 合远县去了二十一个人,一个没考上,还有四个人,甚至加一个捕快抓赌的时候关牢房里了。 两者对比,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此事陈举人非常生气,这事纪元他们也是知道的。 同时,陈举人另一个生气的原因,那就是被抓的陈书生是他亲儿子。 这简直气上加气。 可这跟赌坊又有什 么关系? 雷捕快答:“前两天发现合远县赌坊频频来人的时候,小的就去查了查。” “那陈举人的原配夫人,陈书生的生母,她娘家明面上做酒楼买卖,实际上似乎跟赌坊有牵连。” 这就连上了。 原来是这样。 按理说,陈书生跟着他爹举人在府城生活应该不错。 可他也好,陈举人也好,都让他留在合远县,陈书生自己也愿意留下来,自然是因为合远县的生活对他来说更好。 背靠赌坊,日子能不好吗。 在府城还要看人脸色,在合远县完全是土霸王土财主。 陈书生自觉受了委屈,想要报复。 那陈举人觉得正荣县让他在府城丢人,同样要报复。 于是便让原配夫人派人来正荣县诱赌。 原配夫人能派人过来,一个是为丈夫儿子报仇。 另一个,估计也有赚钱的想法。 雷捕快把自己知道其他的事情说出来:“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陈夫人娘家跟赌坊有关,但市井上都是这么说的。” “而且陈夫人也参与经营,算是话事人之一。” “最近几年,合远县那边的油水被榨得差不多了,他们早就把目标放在咱们正荣县,觉得这里面油水足。” “只是咱们严防死守,才没让他们得逞,最近估计趁着县学少了好几位夫子,所以乘虚而入。” 这话一说,实在让人头疼。 不过联想前边纪利被诱赌的经历,这个说法非常可信。 雷捕快查案子本就有一手,从府城回来,没事就打听隔壁县的事。 估计也是跟赌头曾经想去安纪村诱赌有关。 聂县令听此,更生气了,可又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对方一直这么做,咱们要加派多少捕快?” 是啊。 身边的恶邻就像定时炸弹。 纪元听着也觉得头疼。 但此时又不能不管,若真的滥赌成风,那他们正荣县辛辛苦苦做事,不都是给隔壁作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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