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话题终于转到宴会本身,转到其他举子身上,纪元长长舒口气。 终于结束了! 再夸下去,他都要抠出大别墅了! 谁料宴会正兴时,对今年科举成绩很满意的学政开口了。 “上届乡试,纪元一首无题,让无数夫子老师落泪。” “今年是你的正时候,自然也要来做一首吧?” 偷偷吃了口肉的纪元茫然抬头。 这件事,就躲不过去了吗! 说起来,自从上次乡试之后,他也算恶补了自己的诗词水平。 但这东西,一要天分,二要阅历,还要有文化涵养。 他够得上吗? 他自己做的两首诗,那真是菜的厉害啊。 上次面对准备问责的徐大人,他不得不做,今年就不了吧。 纪元是这么想的,其他人却停下筷子,等着纪元的佳作。 是的,佳作。 能写出那样诗句的纪元,一定能再出佳作。 那年的无题,今年的监临官朱大人跟主考官都是听说过的。 每每读来,都震撼人心。 任谁来看,都会说一句,此诗在天齐国,足以上前十。 这可不是开玩笑,甚至有人说能上前三。 去年还不是解元,就已经有如此的本事,今年成了新进举人,肯定要作诗一首,让大家再开开眼。 连朱大人都点头说是。 再加上,他们还知道纪元书画也是一绝,自然是相信纪元能再做出好句。 所有人对纪元的期待都极高。 位置上的纪元汗流浃背了。 要说准备,纪元确实有准备,毕竟这乡试宴,多半是要作诗的。 本以为宴会快要结束,此事就过去了。 没承想又被提起来。 可要说再当文抄公,纪元便不太想了。 之前是没有办法,更不想牵连县学。 如今作诗一首也是给自己增光,不如婉拒了。 纪元郑重其事起身,朝着长官们行礼,认真道:“学生许久未习诗词,这三年里,顶多看了一些诗词的书,自己却是未做的。” 这都是实话,身边许多人都能给他作证。 “如今这诗,只怕是做不成了。” 纪元说得直白,继续道:“以后再做,此生也比不过那两首。学生知道自己的水平,对诗词一道,别说进益,早就退到关外了。” “这会脑袋空空,半点好句都说不出。” 关外? 朱大人忍不住笑,这比喻倒确实让大家笑了下。 纪元再怎么贬损自己,也不至于这样说吧。 也有人再劝,纪元是真的摇头。 见他说的肯定,又那么贬损自己的才能,也让人不得不相信,纪元是真的做不出了。 可惜了。 本以为纪元能再写出几首千古绝唱。 现在看,倒是可惜。 孟亚元一边可惜,一边安慰道:“是不是这三年来,都在备考乡试,所以暂时放下诗词。” “没关系,如今你考上解元,可以慢慢再找回来,肯定可以的。” 孟亚元说完,众人恍然大悟,立刻道:“对啊,是因为备考乡试啊。” “对,考乡试,确实不好研究诗词歌赋。” “这么说的话,也没错。” ??? 他是真的不会啊。 不是因为乡试才不会的! 纪元傻眼了,谁料朱大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眼神明显写着,好吧,本官知道你不想出风头。 ??? 但有画师青堂的事在前,不管是朱大人还是主考官他们,对纪元的印象都差不多。 那就是,有真才实学,却不想出风头的稳重少年。 想来,他还是在刻意低调? 这么说的话,好像没错。 纪元没有家世,今年做了解元,京城那边王公贵族喜欢的蹴鞠他也厉害。 要是再传出书画双绝,加之诗词歌赋也厉害。 只怕盯着他的人会更多。 如今只讲自己是解元,似乎是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 不用纪元多解释,长官们已经给纪元找到借口。 这样的少年,谁不喜欢? 若是自己的弟子就好了。 不少人羡慕地看向殷博士。 这是他的学生啊,这辈子能有一个这样的学生,实在是太幸运了。 殷博士虽说知道纪元如今作诗的水平,但他明白,就算纪元会写,今日也不会动笔。 所以不管怎么说,他这个学生,都是再好不过的。 殷博士也上前帮纪元说话:“他这一年里,每日读书,兼学六艺,实在抽不得空。” 这话并非随便讲讲,也是告诉大家,纪解元并非只钻营科举,并非只功利读书,他还学君子六艺呢! 所以那些批判功利科举的官员,不要看我们学生。 “不错,说起来他蹴鞠不错,等明年去了京城,就让我家小儿子带你去蹴鞠场转转。” 朱大人颇有深意道:“京城的几位王爷们,都很喜欢蹴鞠。” 这话一出,满场的书生惊愕。 这,这朱大人,要把纪元引荐给京城的王爷们?! 一时间,不知多少艳羡的目光看过去。 只要纪元明年考上会试,那他的前途一定光明。 真好啊。 写诗不行又有什么关系。 人家专心乡试,当了解元,什么都有。 纪元面上惊喜,连连感谢,但心里却知道,此话就那么一说,还是要看他会试成绩的。 一个合格的职场人,要善于消化领导给的大饼。 接下来的乡试宴,虽然也在夸纪元,好歹没再说诗词的事,也有举人故意拿着自己作的好诗炫耀,纪元也装作尴尬笑笑,说自己真的不会。 一来二去,一部分人真的信了此话,对纪元的敌意也少了些。 心路历程大概是,原来神童纪解元,也有不会的事,真是太好了。 纪元看向学政,认真道谢,诗句的事是学政提的,是想给他个机会,他虽没有把握住,却一定要道谢。 学政虽算不上太大度,却也不计较。 只是看着纪元,就想到那幅《江南云木图》,怎么想都觉得心痛啊。 九月初六,晚上亥时正刻,乡试宴散去。 纪元以年纪小为由不喝酒,孟亚元以喝了起红疹为由。 而白和尚直接讲自己自小在佛门长大,也不好喝。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其他举人多半大醉。 长官们早就离开,留下新进举子们玩乐。 纪元他们走出宴会,只觉得天已经冷了,秋风吹得人热气散去,脑子也更清醒了。 今日之后,他们这些举人们,就要各奔东西。 虽说多数人的目标为明年的会试。 但考到这一步,很多人都明白自己的水平,以后的日子,就不同了。 这里面许多人,今日就是在谋求官职,寻求出路。 还是那句话。 从学生变成职场人,大约就从现在开始。 纪元白和尚他们干脆走到栖岩寺,回去的时候蔡丰岚还没睡,给他们留了热水。 见他们回来,稍稍松口气道:“今日没什么事吧?” 上次的乡试宴,可是差点就出大问题。 纪元笑:“没事,就是认识了很多人。” 都要跟他说名字,甚至差点跟他攀亲戚,从正荣县那边算亲戚的那种。 蔡丰岚也跟着笑,白和尚也带了感慨:“以后的路,只怕没那么简单。” 看来白和尚也要体会到社畜的感觉了。 纪元拍拍两人肩膀,泼了些凉水到脸上:“管他呢,内无妄思,外无妄动,做好我们自己的即可。” 不胡思乱想,不轻举妄动,这才是正理。 蔡丰岚指了指书本:“还要读书。” “对,还要读书。”白和尚点头,“不对,要回青云寺一趟,我真怕他们把佛像镀个十层金身啊。” 三人都笑出声。 没办法,谁让你考上了举人! 你考上了举人,连自家长大的寺庙佛像都要镀很多层金身! 乡试宴一过,府城的考生们基本都要回去,纪元这边也不例外。 他跟正荣县的人早就约好了,到时候一起回。 蔡丰岚也不例外,他要回家跟家里人商议亲事,估计明年开年就能先定亲。 李锦他们那边也不例外,现在没走,就是等着纪元一起回。 三年没有回去,这一收拾东西,那小小禅房里,竟然堆满书籍。 还一些是从府学借的,一会都要还回去。 其他东西可以放放,但被单独拿出来的两幅画作,纪元放到一旁。 他感觉,会有人过来找的。 果然,就在纪元收拾东西的时候,府学有人过来,说学政请他去家中说话。 作为今年的解元,学政找他说话,再合适不过。 可纪元心里却明白怎么回事。 乡试宴之前卖画作的事,虽说学政送出《江南云木图》跟他关系不算太大,但多少沾点边的。 而且自己跟学政心中的小众艺术家乌堂先生一脉相承,他必然会找自己。 要么是作画,要么是询问自己跟乌堂先生的关系。 听说监临官已经走了,算着时间,就是这几天了。 纪元既然知道怎么回事,索性背着两幅画作过去,也省得再跑一趟。 既然《江南云木图》因他而去,那必然要补偿的。 合格职场人,也懂得听话听音。 再者,这也是他的感谢。 岳家找他麻烦那会,是学政帮忙的,甚至如今廪生身份,同样为学政开口,他不能不识抬举。 或者说,不想欠下太多人情。 纪元还是头一次到学政家中,见此地的山石似乎都是江南而来,心里便有数了。 他们学政虽然是北方人,却是喜欢南派山水的,怪不得那么喜欢《江南云木图》。 小厮一路带着纪元去了书坊,此地书房山石,倒是有北派之风了。 进到书房里面,学政看着他拿了画作,心道,这小子还算靠谱,自己还没说呢,他就画好了? 还是说右训导提点的? 只是可惜了,自己本想指定题材的。 学政还是笑着道:“怎么?知道本官的《江南云木图》因你而失?” 学政自然是故意这么说的,算是让纪元欠个小人情,也算是半开玩笑。 纪元拱手:“学生还未谢过学政,想来若不是您,我明年会试的路费还要再想办法。” 这就是认下学政帮他的忙了。 什么? 殷博士说过,那画既然拿过去了,就是学政愿意送? 愿意是愿意的,但让纪元欠个人情,这并不冲突。 纪元深知这些道理,却不能表现出来,直接道:“学生知道您喜欢乌堂先生的画作,所以特意带来两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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