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们,纪元从启蒙到如今,还不到一年,一年都能考上县学,一个月怎么就比不过其他人了。”李廷反击道,他名次不上不下,如今是四十三名,所以他这话一出,同样被笑话。 把成绩排名,是真狠啊。 纪元自然是有好胜心的。 上辈子的他就没掉过前三,这次猛然看到自己的倒数第一,心升起好胜,不过还是淡淡道:“一个月的努力不够,那就努力两个月,两个月不够,便十个月。” 纪元看向挑衅的王兴杰,挑眉道:“说起来,上个月的赌约,是不是还没完成。” 赌约? 那个赌约啊! 丙等堂所有学生立刻反应过来,也有人起哄道:“你们不是打赌,说纪元在二月初六之前,肯定会松懈。” “按照约定,你们都输了啊!” “对呀,都输了!赔的钱呢?” 纪元抱怀道:“我也压了些银子,现在把我赢的给我吧。” 当时王兴杰他们打赌的时候,丙等堂个个都在玩,就连最勤奋的舍长常庆,同样会走神,甚至偷偷去踢蹴鞠。 所以没人相信纪元会坚持下去。 他不过才九岁,能有那么大的毅力? 偏偏人家还真的坚持下去,甚至在赌约结束之后,照样认真学习。 所以王兴杰他们输得彻头彻尾。 王兴杰跟王兴志龇着牙,他们怎么会把这事忘了,只是故意不提而已。 纪元赢了,就说明他们都输了。 那是要赔钱的! 那么多银子,都要给出去! 他们家境虽然还算可以,但一次给出去好几两银子,也心疼得要命。 李廷那边可记着账呢,一个个讨要。 纪元也不客气,跟李廷直接五五分成,甚至笑眯眯道:“谢谢了,回头我就用这些银钱买书,好好学习,一定会超过你。” “做梦!我读书已经六年,你还想超过我?!” 王兴志刚喊,就听纪元随口道:“不服的话,再打个赌?” 还打赌? 原本耀武扬威的众人顿时泄气。 这还算了吧。 他们没钱! 而且隐隐觉得,若是纪元的话,或许真的会超过他们? 这话说出来太长他人志气,众人只好闭嘴。 纪元见他们不再找事,提着书卷回到自己的位置。 旁人还在平复情绪,只有他拿起书卷温书。 要上课了,不提前温书怎么行。 再说,他考了倒数第一。 竟然是倒数第一。 这个成绩让纪元心里触动。 他不能接受这个成绩啊! 纪元面上看着还算平静,内心的卷王之魂直接触发。 接下来几日里,王兴志他们倒是不敢再找纪元麻烦,毕竟说也说不过,还会让自己丢人。 但纪元自己,几乎严苛地执行他的作息。 跟在村里一样,寅时正刻起来,天没亮就锻炼身体。 不管自己考试,还是看县试的事情,有个好身体对考试来说很重要。 天亮过后,便在竹林里练一百个永字,再放到尊经阁的茶房里,老夫子会帮他勾出错误。 这个时候差不多到卯时正刻,迅速洗漱吃饭,便去丙等堂背书。 一天的课上下来,便是酉时正刻,再去尊经阁拿回点评过的大字,继续抄写《春秋》。 春秋十八万字,他会一笔一划抄完。 尊经阁戌时关门,纪元帮着老夫子一起打扫院子,最后再回宿舍写今日的课业。 寅时起,亥时正刻休息,差不多是四点起床,晚上十点睡觉。 时间被纪元利用得分毫不差。 纪元乐在其中,他知道时间不等人,心里也觉得自己是个成人,没那么贪玩。 看在其他人眼里,则多了几分可怕。 就连郭夫子都特意让舍长常庆找了纪元,让纪元来研学处同他说话。 郭夫子见纪元来见他时,手里还拿着书本,忍不住扶额。 “今日县城来了一伙杂耍艺人,晚上在天桥处表演,你怎么不去看看。” 还有这事? 纪元没注意过。 郭夫子好笑道,眼里也带着欣慰,他的老友赵夫子没看错学生。 这会已经是下午,郭夫子正准备回家,一边往县学外走,一边道:“其实县学也没那样严苛,适当的休息还是有必要的。” 郭夫子拐弯抹角地说着。 想到今日研学处的讨论,各位夫子,博士们,还是头一次对一个学生的勤奋感觉惊讶。 “寅时他就起来了,这比我起得都早,当年我考举人,都没这样勤奋呢。” “何止,最近的课业已经够多,他还能一天一百个大字。” “怎么不见他疲惫?” “年纪这般小,都不贪睡的吗。” “哎,我家的儿郎们要有这般努力就好了。” 其他夫子多是提了一句,但郭夫子作为赵夫子好友,心里还是不同的。 于是下了课便找纪元过来说说话。 若真把纪元学坏了,老赵肯定会找他的。 郭夫子说着,又道:“若因入学考试的成绩,你也不必忧心。” 纪元确实因为考试排名惊愕,但每日学习,倒不是全因此事。 毕竟有没有这样的排名,他的作息都是这般。 纪元欲言又止,郭夫子还以为自己说中了,笑道:“若按你的文章来说,其实不至于最后一名。” “锋芒毕露并非好事,若一来便是小神童,便远超他人,境遇只会更难。” 说罢,郭夫子道:“相信你,以后县学大考小考还有许多,总有机会不做最后一名。” “也会让其他学生心服口服。” “对了,考试的排名,自然也有你那手字的缘故。” “不过现在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也去玩玩吧,只要不过分,都可以的。” 等郭夫子回家后,纪元慢慢往宿舍方向走。 原来是这么回事。 别的小孩或许不懂郭夫子话中的意思,他却听明白弦外之音。 他的那首诗确实让人声名大噪,却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过刚易折的道理他懂,其他人也懂。 所以考试的成绩便被人往后压了压。 既是让他戒骄戒躁,也是让那些人不再针对他。 若在烧得正旺的灶台上浇点油,那这灶台只怕要炸开。 此刻浇点水,反而会平和稳定。 可惜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不是孩童,心思本就淡定。 但这却是份好意。 是对学生们,真正的好意。 若真是一个八九岁孩童,被吹捧得无以复加,对他的成长确实不是好事。 此事原本不用说的,郭夫子又怕他连日学习太过辛苦,也怕打击到他的信心。 故而稍稍透露,让心里好受些。 排名也好,透露此事也好。 一面激励,一面宽慰。 皆是县学在为学生考虑。 教育二字,是亘古难题。 现代教育对鼓励教育,打压教育也能吵翻天。 把握好其中的平衡,何其艰难。 纪元笑了笑,看向研学处的方向,心里莫名又安定了些。 学校的排名确实激励他,这不能否认。 但更可贵的是,他遇到不少好老师。 纪元脚步轻快,跟着月光回到宿舍,在李廷想说又说时,主动开口:“听说今日有杂耍班子在天桥,要不要去看。” 别说李廷了,宿舍里被他卷起来的常庆,陈良志等人都眼前一亮。 啊啊啊啊啊! 真的吗! 真的出去玩吗! 呜呜呜这段时间看着纪元天天学习,一日不停,让他们都忍不住跟着学。 连着这么多天,真的好累啊。 纪元竟然主动说要出去玩?! 还是去看杂耍! 这能不去吗! 纪元这才发现,他周围的人脸上都写了感激。 怎么办,突然有点愧疚。 一不小心把大家都卷起来了。 纪元想了想道:“上次从王兴志他们那赚了些银子,请大家去吃糖葫芦吧。” 这下众人更高兴了,李廷更是搂住纪元肩膀:“好啊!走!我也出一份钱!快走!” 宿舍的舍友们似乎生怕纪元反悔,急急忙忙收拾东西出门。 跟在卷王身边,真的太难了! 正荣县夜晚十分热闹,等到晚上十点才开始宵禁,如今才七点多,街上人来人往。 又因杂耍班子路过,天桥附近更是摩肩接踵。 好在衙门捕快加强巡逻,故而治安也不错。 “看,杂耍已经开始了,旁边还有说书的。”李廷跟陈良志兴奋地拍手。 纪元也觉得好玩,不过他个子矮,只能跟其他人一起站在高处才能看到里面。 也因站得高,竟然又看到熟悉的人。 纪元手里还拿着糕点,都是用王兴志他们银钱买的。 此刻他们几个正围着一个稍矮的少年,少年十一二岁,也是县学的学生。 他好像是商籍出身,纪元考县学的时候,还亲眼看见这个小孩买紫毫笔被人骗。 现在这个小孩紧紧攥着钱袋,眼睛放光地盯着王兴志他们手里的书画,语气兴奋道:“真的?三十两就卖给我?” “真是沈石田先生的画作?” 纪元听着皱眉,沈石田是天齐国有名的书画家,更是“吴派”的开创者。 这位的画作,会出现在小小的正荣县,会只卖三十两? 分明是在骗人。 好在那位数了数自己的银子,皱眉道:“我没那么多钱。” 就算是家里有钱的,到底也是十一二的小孩,不会带那么多银子。 王兴志他们失望,只好离开。 目睹这一切的纪元微微摇头,正好撞到舍长常庆的目光上。 常庆显然也看到了,已经二十的他,自然看出是骗局,不过他没打算帮的想法,只道:“那是个商籍的,平日跟铜臭社的人要好,不用管他。” 这话让纪元皱眉,常庆语气带了些轻蔑道:“商籍那些,平日都是士族子弟的狗腿子。给他们当狗而已,这些人都习惯了,巴不得给钱孝敬。” 县学的人都知道,学生分为穷酸社跟铜臭社。 可铜臭社里也有内部矛盾。 里面一部分人是官宦子弟,另一部分则是商籍。 商籍近十年才放开科考之路,又因士农工商的俗成,也因本地风气缘故,自然被官宦子弟看不起。 就连穷酸社的也觉得商籍低贱。 可另一方面,商籍却是这里面最有钱的,甚至一些士族子弟都比不得。 他们天然不属于穷酸的行列,士族也是捏着鼻子算是一起玩,多也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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