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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里层没走几步，菩然蹙眉，忽而道：“死人？” 魏景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底静无波澜，或者说是一种看久的麻木。 那是一处不大的方正池子，里面青绿的汁水恶心的像是沸腾的开水冒着气泡，各种毒液汇集到一块，常人无法承受的致死量，活人当然不能沾碰。 所以里面坐靠乖乖泡澡的乌青肤色的人，全是死人。 “嗯，死人。” 魏景舟轻描淡写，领着她继续往前走。 “这样的毒池在密疆各地数不胜数，你所看见的是小池，可容纳十人，进入这个池子的全是尸身做过防腐处理的毒人。” “毒人是真正的阴毒之物，沾碰即死，炼制成功后交由密宗制作成傀儡，这样便可操控他们当做最为恐怖的武器。” 空气腐烂难闻，黏腻的潮湿感攀爬上肌肤，这种地方，又怎么能养出正常人。 琉因这性子，放在密疆怕是烂好人中的烂好人了。 来往不少人，没人在笑。 他们的嘴角弧度一直是平的，半死不活的耷拉眼皮，阴鸷的表情惊悚骇人。 二人转了个弯，又出现一个方池，不，应该称之为坑，因为它足足有三米深。 这里没有毒液，只有密密麻麻盘成一团的毒虫。 “毒虫池。” 魏景舟解释：“这是小池，留给资质较好的孩子使用。” “像琉因这种要换做大池，十米深，毒虫也更多更全。” 菩然只是远远看一眼，不适感便极快的在胃里翻滚。 颜色不一的长蛇、蜈蚣、蜱虫、毒蝎、刺蛾、田鳖、沙漠蛛蜂、毒蜘蛛、维塔虫…… 它们扭动身躯爬的欢快，在触及池子中间细密无法逾越的密网时，又不甘的围绕打转。 比这还要幽深可怕的池子，琉因待过。 “被扔进毒虫池的孩子，很多年前便要悉心培养，服用各色药物，提高他们对毒素的抵抗力，尽管如此，被扔进池子的人多数都撑不过第一日。” “死了也不会浪费，拖去毒液池，炼制成毒人。” 魏景舟侧眸看向身边一言不发的少女，淡声：“作何感想？” 潮湿阴冷的空气仿佛用再多的火柴也不能点燃，菩然眼中情绪起伏，大概是不忍，又或是哀痛，几许沉重，还有冷厉。 沉沉浮浮，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宁静。 “人常说，做了坏事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去地狱经受灵魂鞭笞之苦。” “这是下地狱，也称作十八层下。” “但不少人忘记了还有十八层上，便是人间炼狱。” 她抬脚轻轻踩了踩地面：“如今，我们正在十八层上。” 炼狱无处不在，这是人性的使然。 “走吧，继续向前。”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招呼魏景舟继续向前探。 魏景舟有些怔忡，倒不曾想见了这些她还会如此平静。 预想中的一切负面情绪都没有从她脸上瞧见，她跟老僧入定似的稳得不能再稳。 我的朋友，你是没有感情的吗？ 大师，你真的目空一切了么。 见他一脸匪夷所思的站在原地，菩然催促：“我的朋友，快点，别耽误时间。” 我搁这踩点呢，你麻利点行不行。 密疆内部的布置与琉因给的构造图有了不少出入，估计是那些老怪物知道琉因会叛变，加班加点的开始改造。 增设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机关，阵法的位置也有了变化，菩然回去还得把新地图画一下，然后带领琉因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里是炼狱，琉因比菩然更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想革新。 以前凭借自身的力量只是螳臂挡车，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可以依靠的人，可以信任的人，可以借助力量的人。 菩然教会他寻求帮助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只要他开口，她便愿意推他一把。 眼底的炼狱是很可怕，但有人从沉睡中惊醒，并且努力去改变。 密疆会变好的。 菩然正是知道这点，所以才嫌弃魏景舟磨蹭。 哥们别伤感了，干正事要紧，等图探完咱们回来一下推了敌人老窝，让琉因建立全新的秩序，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哦对。 她一拍脑袋，低声询问：“你知不知道秦津关在哪儿，咱们去探探。” 魏景舟这情绪卡的不上不下，脸色古怪：“还要再转几个弯，不过我没权限，去不了那地。” 菩然：“我就远远看一眼，他活着就行。” 于是魏景舟领着她开始拐弯，哪料对面也有人急匆匆拐来，“嘭”的一下撞上菩然。 女孩眼冒金星，要命，撞石头啦！ 她疼的泪花晶莹，反应过来时即刻惶恐下跪：“大……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去小解……” 魏景舟眯眼，语气不明：“你想出逃？” 女孩咯噔一激，从头到脚凉个透彻，发疯般拼命磕头：“大人明查！我绝对没有出逃的心思！我没有！我没有……”
第177章 宝宝你是小天使】 女孩身穿白色长裙，像是沾染晨露洁白无垢的澄净花朵，与整个幽暗色调的密疆格格不入。 她不大，八九岁的样子，小小的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这处的动静很快引来守卫，领头的恭敬询问：“魏大人，出了何事？” 魏景舟半覆眼睫，盯着地上颤抖的身影，不在意道：“无事，我走的急，不小心撞上了这丫头。” 领头的也没说什么，倒不如说对这种经常发生的事心知肚明，手一挥即刻有守卫上前羁押女孩，将她带回柔软舒适的宽大房间。 魏景舟收回视线，嗓音低沉：“这批孩子再养两年，便能扔进毒虫池了。” 打个比方，这些孩子就像家畜。 被选中后密疆会给予他们保护和食物，赐予完美舒适的生存空间，免受外界严苛的自然竞争。 然后等待他们长大，宰而食之。 女孩脑袋昏昏沉沉被押回住处，这里有不少床铺，其他孩子穿着柔软白净的衣衫，木讷的蹲坐在那儿。 “小月。” 有人喊她，男孩一双乌黑的眼睛空洞黯淡。 “你不要再出逃了，以后再被发现不一定还能活命。” 被叫做小月的女孩擦去眼角泪珠，她的额头青紫，显然是那会儿求饶磕的不轻。 “不逃难道就等着自己被扔进虫池吗！我讨厌虫子！被毒死被咬死被做成傀儡，我一样都不想！” 眼泪又从眼眶不争气的跑出来，她咬紧下唇倔强的仰起头，不肯在自己的伙伴面前示弱。 “可是……可是密疆一直是这样的呀，以前的人都经历过这些，只是现在轮到我们了而已……” “一直以来存在的就是对的么！我们就不可以反抗么！我连选择自己死法的权利都没有么！” 小月据理力争，几乎是面红耳赤的大喊出这句话。 含泪的眼睛看向一众死气沉沉的伙伴，大家是那么的稚嫩青涩，八九岁的年纪，却一早学会接受自己没有光亮的未来。 不可悲吗？ 男孩跑过来抱住她，眼眶通红：“我知道的呀，你说的我都知道的呀，可是我们没有反抗的力量，没有办法的啊……” 没人愿意做家畜，没人愿意由别人定下无法扭转的未来。 如果反抗会受尽折磨，不如顺从享受眼下少有的安宁，至少在宰杀前不要过得那么痛苦。 像是木偶呆坐在床上的同伴们慢慢全靠了过来，他们围抱成一圈，拥住正中央的小月。 无声的安慰更令她崩溃到失声痛哭。 “呜呜呜……我也想选择自己的出生啊……” “我……我们生来就是错误么……” 男孩低声呜咽，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们没错……是密疆坏掉了……” 同伴们轻轻闭上眼睛，无声默认了这句话。 是密疆坏掉了。 眼泪似乎化作湿凉的风翻山越岭，轻淡却灼热的吹打在琉因的肌肤。 正在屋中准备自己瓶瓶罐罐的琉因似有所感忽然一顿，瞳孔中的光轻轻颤动。 嫉妒抬眼看他：“怎么了？” 少年茫然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没什么，不过师妹怎么还不回来呀。” 懒惰美美睡在大床打个哈欠，嗓音软绵：“收拾你的装备吧，她回来咱们就该去决战了。” “哦。” “我真的非去不可吗，我好像被人下药了，腿脚好软，都站不起来。” 嫉妒凉凉一瞥：“给你扎两针就好了。” 我想去还去不上呢。 懒惰恹恹的翻个身不理他了。 讨厌你。 而这边，菩然终于找到了贪婪的关押地，她远远的就瞧见少年额间的血钻，真晃眼。 魏景舟：“不能再靠近了，前方机关阵法环环相扣，暗处毒物傀儡虎视眈眈，你我二人带不走他的。” 菩然亢奋：“没事，我出去摇个人，晚点咱们再来。” 飞扬的语调给魏景舟搞一懵。 我的朋友，在这炼狱逛一圈，你的情绪还高昂起来了？ 什么癖好啊，怪吓人的。 “探的差不多了，咱们赶紧撤吧。” 她兴奋的头顶呆毛都开始左摇右晃了。 菩然只是干劲十足而已，密疆你别急，等我回去叫俩人，一起过来把你扬喽！ 给你的毒池填平！ 把你们这些老怪物的头给打掉！ 毒人通通给你安葬咯！ 直至出了密疆，魏景舟还是不太敢开口和她搭话。 菩然对这次的探查很满意，宽慰的拍拍他的肩：“那么再会了我的朋友。” 魏景舟思忖道：“不如我送你回去？等回头跟你们一块行动也方便。” “你有几条命敢送我回去啊？” “……” 这么可怕的吗？我不信。 菩然安慰他：“你去密疆不一定会死，但送我回去一定会死，信我的活久点。” 是懒惰扛不动刀了，还是嫉妒心爱的化尸水不会滴了？ 琉因虽然傻白甜但也不是摆设，法师召唤毒物可是很厉害的。 她说的是真心话，没有看不起她亲爱的朋友的意思，可魏景舟就是觉得心里有根刺在发梗。 魏景舟：我觉得我挺能打的。 菩然：吃了几个毒蘑菇能有这幻觉。 最后还是她一人回家，这才没掀起腥风血雨。 门推开，三人齐齐朝这边看来，在看清菩然的面容时，琉因瞬间扬起灿烂的笑容：“你回来啦！” 外面没有太阳，他自个儿便如暖阳璀璨。 菩然心思微动。 好耀眼的光芒，你一定是个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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