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手举着碗就朝着唐老婆子大喊:“收!” “咔嚓”一声焦雷在头顶炸开。 一阵穿堂风从窗户和门口呼呼吹来,冻得唐老婆子打了个寒战。 她转身夺门而出,嘴里念叨着,“了不得了,疯了,疯了。” 哎呀娘喂。 去年南河那边淹死一个小子,他娘说小子整天托梦一个人没意思,要他娘给找个媳妇儿,他娘就出来给配冥婚,结果现成的一个也没配上。 据说是小子托梦不满意,嫌弃没热乎气儿。 有人私下里说他指定是看上谁了,等着呢。 这么一想唐老婆子又是一个激灵。 该死的水鬼,不是盯上她家孙女了吧。 她虽然霸道泼辣却迷信怕鬼,怀疑唐圆被脏东西附身自不敢去碰,怕过到她身上来。 她隐约记得老人讲故事,说刚附身的人还认识亲爹娘,他们阳气重能镇住。 她撒丫子往北边坡里跑,去找唐圆爹娘回来。 她怕外人笑话也不敢跟人声张,只说家里有事儿,给地里正耕地的唐爹唐妈叫回来。 两口子不知道什么事儿,但是他们孝顺,向来听老太太的。 请假会扣一到两个工分,如果不是大事娘不会叫他们的,所以一叫就赶紧跟小队长请假回家。 唐奶领着他们蹭蹭往家撩,给唐爹唐妈唬得不轻,怎么都想不出家里咋了。 结果一进家门就吓得眼前一黑! 唐圆趁着家里没人的功夫又装扮了一下。 她觉得冷,想把原主所有能穿的衣服穿上,结果除了湿掉的棉袄棉裤,另外只有身上这身补丁单衣! 奶奶个腿儿的! 她就把唐香那套过年新衣穿上了。 这年代每人每年只有一套衣服的布票,但是扯布还得花钱,所以唐奶并不会每年都给做衣服,而是把多余的布票给人凑彩礼或者卖钱。 原主从小到大都是捡俩堂姐的衣服穿。 今年过年原本说给她做身新衣服,毕竟到了该相亲找对象的年纪。 谁知唐香见状也想要新衣服,唐奶就说姊妹俩换着穿。 结果做好以后唐圆就穿了十分钟,其他时间都是唐香穿着去姥娘家、姨家、姐姐家走亲戚,而唐圆没亲戚可走所以没捞着穿。 等唐香不走亲戚她又放柜子里说干活儿都别穿,免得穿坏了,等过节不干活儿再穿。 还是冷! 她又把唐奶的斜襟老婆子款夹袄也穿上。 照照裂纹的镜片,觉得自己还不够疯,就把头发扒拉成鸡窝,又往墙头贴的抬头见喜吐点唾沫,伸手抹了两下再把自己俩脸蛋子和脑门儿涂得通红。 大红色儿。 原本俏丽的小姑娘顿时邪性了。 唐妈一见心疼如绞,草鞋都顾不得脱就往炕上跳,“闺女,咋滴了,娘搁这儿呢,别怕。” 唐奶喊道:“你离她远点,别让她怪着你。”她又指挥唐爹,“快去拿绳子,给她捆起来!” 四外村对付疯了的人都是先捆起来再说。 更何况丫头这是被附身了呢? 唐爹平日里对老娘百依百顺,独独打闺女这事儿上从来不听。 他哪里舍得捆自己闺女? 他既不信闺女被附身了,也不信闺女疯了。 老娘说闺女喊爷爷,他很怀疑是老爷子显灵吓着闺女。 他让唐妈把闺女哄过来,他给抱东厢他们屋里去。 唐圆心里嘿嘿直乐,她没看错原主爹娘。 就是知道他们心疼闺女,她才放心发疯的。 这年头哪个村里都有那么一两个疯子,没药可医,也没钱送大城市精神病院,都是待在家里的。 要是发疯厉害的就锁起来,不怎么厉害的就散养。 只要自己爹娘不狠心,外人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也管不着。 唐老婆子就算重男轻女,却也不会随便把孙女弄死。 唐圆一疯,就掌握了主动权。 她能“疯”是因为她没有包袱。 她是穿越者,和这里人不熟,不怕人家指指点点,不怕名声坏了出不了门嫁不出去。 人无软肋,诛邪不侵! 唐圆被唐爹抱在怀里,也不耽误她气唐老婆子。 她挥着手里的粗瓷大碗,尖声道:“我执碗大将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你们家不干净!你老头子来说他有个孙子被水鬼选作替身了,得打,给鬼打出去!” 唐老婆子吓得手都哆嗦了,她也是个行动派,赶紧拿出过年的香炉,点香上香,给公婆、老头子絮叨絮叨,再拿黄表纸过来啪嗒啪嗒打纸钱。 嘴里把所有的菩萨、保家仙、灶王爷、财神爷、炕奶奶、门神什么的都请了,“请你们保佑我孙女赶紧好,把那东西从她身上赶出去。她要是好了,我给你们供方肉,等她出嫁给你们供猪头。” 东厢唐圆喊累了就趴她娘怀里休息。 她发烧呢。 唐老婆子听孙女消停,自觉上香拜神管用,又连拜了几拜。 唐爹则双手合十四面八方地乱拜,口里念叨着:“爹,你行行好,别吓唬圆圆,她也是你亲孙女。” 又让唐妈给闺女叫叫魂儿。 唐妈瞧着闺女乱糟糟湿漉漉的头发,红呼呼的脸蛋子,身上竟然只穿着单衣不见棉袄棉裤,要说洗头不可能连棉裤都脱了,再说洗头怎么弄得浑身滚烫直说胡话? 她难受得眼圈一下子红了,扑簌扑簌落泪,紧紧抱着闺女,又用棉被把闺女包起来。 唐爹就用粗糙的大手抚摸闺女的脑袋给她小声叫魂儿。 唐圆趴在娘的胸口,被爹粗糙沾着泥土的大手抚摸着脑袋,整个人被汗水、泥土以及农家粪肥的味道包裹着,陡然间仿佛回到从前趴在外婆怀里一样。 她记事起妈妈就不在了,是外公外婆把她抚养长大。 他们是她外公外婆,她心里却把他们当爸爸妈妈。 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每日在田间劳作,身上总是有汗水、泥土、植物甚至牛羊粪肥的味道。 那个味道陪伴她长大,所以她从来不嫌弃,反而一段时间闻不到就会倍感思念。 尤其外公外婆相继去世以后,她已经八年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 虽然她在乡下搞扶贫工作,周围也都是泥土和劳动的气息,可那些气息里缺少了独属于她的爱和思念。 现在重新闻到这股熟悉的气息,她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她就是原主,原主就是她。 这就是她的爹和娘。 是她的家人! 唐妈让男人拿手巾蘸点水给女儿擦脸,再拿手巾给闺女擦头发。 看到唐圆哭泣的样子,她也忍不住眼泪流得更凶,她搂着闺女,“圆圆,告诉娘,这是咋回事儿啊?” 唐圆倒是不怕告诉娘自己装疯,但是不能让爹知道。 她爹老实巴交的,要知道她装疯绝对不会配合她演戏。 她只有让她爹、奶、大伯娘等人都相信她疯了,他们才会顺利分家。 她靠在唐妈怀里故意一抽一抽的,嘴里嘟囔:“打瘸腿鬼,打水鬼。” 见闺女害怕的样子,唐妈就让男人去问问老太太。 唐奶就把俩孙女起口角掉河里的事儿告诉唐爹。 没说唐香踹的,而是说唐圆打人打不着自己闪河里去的。 “老二呀,你可得好好管管她,不能再让她那样发熊了。” 在唐爹眼里闺女自然是千好万好的,虽然总是抱怨奶偏心,可勤快又孝顺。 总是主动给爹娘洗衣服,夏天屋里永远晾着一大碗白开水,冬天见他们上工回来先端一大碗正好入口的温水。 谁家闺女谁心疼。 现在这样,他这颗心那是滋啦滋啦地疼,跟放油锅上煎炸一样。 老太太还在指责她,他心里就更难受。 唐奶强调撞邪的事儿,让他回去看着唐圆,她给烧一碗符水喝。 乡下老婆子个顶个都有点压箱底的绝学,有的是会叫魂儿,有的会捏筋,有的会驱邪。 至于管不管用? 反正她们自己都觉得可能耐了,包好,不好那就是次数不够。 正忙活着,大伯娘张莲花从外面匆忙回来。 她往东厢屋里探头看了看,里面黑乎乎的,她用气声问道:“圆儿娘,咋回事啊?” 不等唐妈说话,唐圆立刻朝她龇牙咧嘴,“打伥鬼——” 大伯娘吓得小跑去堂屋找正在烧符水的老婆子,“娘,咋滴了?” 唐老婆子瞪了她一眼,“你回来干啥,耽误赚工分。” 大伯娘小声道:“他爹找个由头让我回来看看。” 唐大伯是生产队的小队长。 唐老婆子哼了一声,“你可得跟香儿好好说说,以后不能这么莽撞,大冷天给她踹河里,她能不着凉发烧?身体阳气一弱,那脏东西不就附上来了?” 虽然唐香说唐圆是自己闪河里的,唐老婆子当面也让唐圆别赖妹妹,可到底人老成精不是真糊涂,谁什么性格她还是知道的。 唐圆是个刺头儿,就会跟她顶嘴,但是从来不撒谎。 她不需要撒谎,因为她不服就干。 大伯娘脸色一变,“真的?” 唐老婆子指了指那碗黑乎乎的符水,“呶。” 大伯娘紧张起来,“娘,能治好吧?这要是……” 那不是耽误说亲吗? 她可是看好了人家,过两天见个面儿,下了定,麦收以后就好换亲了。 这要是撞邪了,人家再嫌弃不要了呢? 可得保密,不能让人知道。 她机警地往东边和后窗看看,别让人听了去,尤其东边邻居,有个好打听事儿的糟老头子。 她端起符水,对唐老婆子道:“娘,你累一天,你歇着,我去。” 唐老婆子点点头,坐在凳子上捶捶腿,可累死她了。 大伯娘端着符水,扭着腰摆着胯进了东厢,温声细语道:“圆儿啊,大伯娘给你端糖水来啦,你喝了发发汗就好了呀。” 她一脸关切地看着唐圆,一手扶着炕沿,把大碗递过去。 然后…… 她就被发疯的唐圆摁在了炕上,一大碗纸灰水炫到嘴边。 “咕咚,咕咚。” ……
第4章 配合 唐圆原本靠在娘怀里闭目养神。 她瞒着爹,却不想瞒着娘,需要有人帮忙她才能演得更像。 关键是有娘帮忙才好拿捏爹。 不曾想顶讨厌的大伯娘过来找存在感。 那她能放过对方? 前世她跟着爷奶(自小习惯叫法)在乡下长大,因为没有爸妈自然会被其他孩子欺负,她的做法就是打回去! 打来打去她的战斗力蹭蹭上升。 后来她奶带着后妈、姑姑们抢她城里房产的时候被她毫不客气地揍了个满头包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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