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母没想到自己真的能伤着人,反应过来后, 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好几步。 谭利民从小是在蒋府长大, 那时候还有人伺候, 后来被撵出来, 没多久就成亲生子,虽然没有专人伺候他起居,但他平时不干活, 长这么大,受伤还是当年从蒋府出来的时候挨的那几巴掌。 这是他几十年来第一次见血,当场险些没痛晕过去。 顾秋实也往后退了一步:“我……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他不砸那个板凳出去,受伤的一定是谭母, 若是让谭利民顺利拿到了刀,谭母能不能保住命都不一定。 谭母吓坏了, 可一见儿子也吓着了,急忙上前安抚:“这不是你的错。你当时只是下意识扔了板凳,谁知道就刚好砸到了他……二子,不怕啊!” 地上的谭利民听到妻子安慰儿子,险些气得吐血,他被砍得血流成河,那边动手的两人却只顾着互相安慰,也不说帮他请个大夫,是真不怕他血流而亡? 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 顾秋实一直盯着谭利民,见他愤恨地瞪了过来,振振有词:“如果不是你要对我娘动手,我也不会冲你砸板凳。” 谭利民:“……” 他这会儿已经不想计较谁对谁错,只想赶紧看上大夫,赶紧把这伤包扎好。 这也不是要害之处,但血再流一会儿,他这条小命也要交代了。 “大夫!” 谭母恍然:“对对对!” 恰在此时,院子里的几人听到外头的动静赶了过来,看到地上半边肩膀都是血的谭利民时,纷纷呆住。 “大海,你去请个大夫。” 谭母这些年在家里,无论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习惯了使唤大儿子,这会儿也是下意识让大儿子跑一趟。 谭大海反应了过来,答应一声就往外跑。 看他背影,特别急切。 但几人都不知道的是,谭大海离开众人视线后,立刻一瘸一拐,明明隔一条街就有医馆,他愣是走了一刻钟才到。 大夫听说肩膀受伤,流了不少血,立刻准备伤药,还让药童赶了马车。于是,谭大海也得以搭着马车回来。 他下马车时,也没忘了自己脚受伤的事,一步一挪。 顾秋实瞬间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立刻迎上前:“大哥,你受伤了?” 谭大海摆摆手:“刚才我太着急,跑得太快,一不小心就崴了脚。放心,不是什么大毛病。” 他一开始是没反应过来,跑了几步后想起父亲给家里添的乱子,真的恨不得他就此流血而亡。当然了,这念头只是一瞬,那是亲爹,谭大海做不到见死不救。 回过头又想,反正受伤的是肩膀,流血也不是太多。干脆请大夫迟一点,让他多受点罪! 大夫蹲在地上给谭利民包扎,嘱咐:“流了这么多的血,多吃点肉补一补。最近这段时间别干活,这条胳膊要吊着,睡觉的时候小心一些。” 谭利民都答应了下来。 谭母满脸担忧的站在旁边,闻言急忙问:“大夫,这有没有性命之忧?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前头周家那个大娘,就是胳膊上受了伤,结果伤口太大,最后就因为那点伤整个人都没了……” 大夫忙宽慰:“她那个是舍不得看大夫,自己找一些不知名的草药乱包。伤口没好之前都不能碰水,她偏偏不信。你们这不一样,我包扎好了的,以后每天过来我帮忙换一次药,伤口别碰水,这只胳膊别干活,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身为大夫,一般不会把病人的伤势往轻了说。 既然大夫都说没太大问题,那应该是真的不要紧。 谭母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大海,带着幺妹一起,咱们赶紧去后院洗碗。二子,你和三妹在这儿守着。”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已经钻入了后院。 大夫已经在收拾药箱。 这个时候,求诊的人家就该主动送上诊费。顾秋实看了一眼通往后院处还在晃动的帘子,瞬间明白,谭母的活儿并没有那么急,之所以慌慌张张带着一双儿女去忙,就是不想付诊费。 而他和三妹身份不同,两人是被这个亲生父亲卖过一次的,说好听点是为了给谭利民填窟窿,说难听点,那是送一双儿女去给他的姘头发泄怨气。 虽然后者还没传开,但只谭利民卖了一双儿女这一件事,这已经回来的儿女不再孝顺他,就说得过去。 大夫救死扶伤,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不肯付诊费的无赖,眼看几人没有动静,他直接开口:“反正天天都要换药,要不你们先给五天的药费吧?咱们住得这么近,大家也都认识,诊费就算了。” 谭利民不接话茬。 三冬不缺这点银子,但她那么小就去了魏府,一晃十多年了,她就是再蠢,也看得懂几分眉高眼低。还有,她这是一向朝哥哥看齐,娘带着哥哥和妹妹走了,二哥又不接话茬,她后知后觉也明白了其中关窍。 即便给得出这份银子,她也不能给。 谭利民看到一双儿女这样的态度,心下气急,也知道兄妹两人对自己怨气很深,便也不再强求他们付账,问:“大夫,五日药费是多少?” “我给你用的是上好的金创药,只要你不沾水不干活,这伤口就不会烂。所以,这药粉的价钱有点高,五日……你给一两银子吧。” 谭利民昨天晚上安顿好了母子几人,天亮后就去借银子了,他这么多年在外行走,倒也认识几个交心的友人,先借到了十两银子,他觉得不太够,于是把所有人都借了一遍。 这会儿他手里还有十七八两,看着是很多,其实经不起母子几人挥霍。不过,比起供养母子几人,自然是他自己的伤更要紧。 大夫拿到了药费,问:“那你明天自己来一下,我那边太忙了,这都不是出诊费的事,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谭利民这会儿痛得半边身子都不敢动,都不知道自己明天能不能爬起来。 “明儿我要是来不了,到时候请你务必来一趟。” 大夫颔首。 谭利民感觉那疼痛像是钻入了骨头里,眼看大夫要走,又急忙问:“可有止痛或者是安神的药材?” 喝了安神药,睡着了就没这么痛了。 大夫皱了皱眉:“你最好是醒着,我怕你睡太熟了,到时弄到了伤口都不知道。如今是痛一点,但也并非不能忍耐……你的伤口是深了些,但比起那些断骨的还是差得远。” 谭利民咬牙:“我又不是不给药费。” 大夫不爱听这种话:“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我从来不会为了多赚银子而滥用药材。药材这东西,那都是留着救命用的,你忍忍吧。如果实在忍不了,再让人过来拿药。” 话音落下,大夫也不管谭利民的喊声,抓着药箱跑了。 大夫治病,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尤其在收药费这件事上,那心里都有一杆秤。 这安神药不是不能开,但那得看对谁。确实也有不想浪费药材的想法,可如果是对着富贵一点的伤患,完全可以开呀,到时多收点银子。 而对着附近这一片,那就不能收太高的药费……这伤口和伤口差不多,人不一样,收费就得一样,不然,大夫的名声要受损。 不够富贵的人受伤了,该痛就痛点,反正最后都能好,还能少花点银子。 大夫的马车消失了,谭利民还不肯收回视线。顾秋实上前去扶他,三冬快走一步,也去扶父亲。 三冬学的就是伺候人,但这会儿却毛手毛脚,不知道是不是太慌张了,她眼睛都看不清,一双手直接朝着大夫才包扎好的伤口上抓了过去。 紧接着,谭利民惨叫一声。 而三冬也叫了一声,还往后退了两步:“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的。 长这么大,她没少挨饿。魏姝儿是个特别暴躁的性子,跟在她身边的人,那就没有不挨罚不挨骂的。 其他的丫鬟来来去去,魏姝儿却每次都留着三冬,三天两头就找理由罚一下,还都是伤她很重但又不会废了她的边缘。 三冬没少挨饿,现在也经常胃痛。离开了魏府后,她还特意出门去看大夫。结果,大夫说了,她这胃已经落下了病根,得好好养着……大概这辈子都养不好,那胃痛会伴随她一生。且还很严厉地嘱咐让她以后一日三四餐规律一些,否则,光这胃上的毛病就能要了她的命。 如果说家里真的是遇上了难处,三冬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明明家中没到那份上,亲生父亲去找着借口的送他们兄妹去吃苦受罪。 这哪是亲爹? 仇人还差不多! 三冬再次上前去扶人。 谭利民看到她的动作,就感觉伤口又痛了几分,他面色狰狞扭曲,厉声呵斥:“你别过来了!离我远点!” 第621章 卖身为奴 二十 三冬再也不靠近, 还有些委屈。 “爹,我不是故意的。” 谭利民也懒得纠结他她是不是故意,这会儿他痛得直吸气, 恨不能昏死过去。 并且,一个小姑娘的力气也根本不可能把他扶起来,最好是有三四个大男人过来抬他,如此能最大限度的保证不碰着他的伤。 谭利民目光落到了旁边坐着等客的二儿子身上。 顾秋实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不打算多过问。 谭利民见儿子不管自己,忍着疼痛出声喊:“二子,去叫你大哥来。” “大哥忙着呢。”顾秋实语气有些不耐烦, “你不是还有俩儿子吗?为了他们你可是掏心掏肺, 连亲生儿女都舍出去了,这时候你需要人帮忙,叫他们来孝敬呀。” 谭利民就是再傻, 也听得出这话中的讥讽之意。 “你也是我生的。” 顾秋实豁然起身,眼神凶狠:“你不要逼我。” 谭利民有些被吓着了, 主要是这会儿他毫无还手之力。如果惹恼了谭二, 倒霉的还是他。 他起不来身, 也没个人来扶,干脆破罐子破摔,整个人趴在地上如死狗一般。 后来还是谭大海怕影响了铺子里的生意, 把人拖到了后院的床上。 他没有叫顾秋实帮忙,一个人拖的,这期间,谭利民叫得像是待宰的猪一般凄惨。不过, 谭大海只当听不见。 “回头你就别去外头添乱了,再受了伤, 还是我伺候你。爹啊,咱们家所有的银子都败完了,我要娶妻,二弟要娶妻,三妹四妹要嫁人,这些可都要银子。做爹的不管我们死活,我这个做大哥的得撑起来呀……只要你不出门,不给我添乱,就已经是帮了大忙。” 谭利民靠在床上,感觉半边身子又麻又痛,好半晌,他才鼓起勇气看伤。只见包扎伤口的料子又已经被鲜血染红。他怀疑里面伤口没有长好,反而还伤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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