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地都零零碎碎,就没有整块的。还全部都在偏僻的山坡上,连条正经的路都没有,等收了粮食,还要把粮食扛下山。 天气太热,上山要累死人,下山扛着粮食也不好走。 家里的气氛压抑,吴志富不爱在家里多待。他最近跑去赌了,手气不错,赢了不少。 于是,他每天往返于吴家村和镇上,有时候干脆夜里都不回去。 这日吴志富一大早又准备去镇上赌钱,走到树林里时,忽然一条麻袋从天而降。他刚要伸手去挡,手臂上先挨了一棒。他痛得尖叫,下一棒子已经紧随而至,这一次是朝着他的嘴敲了过来,当即就敲掉了他四颗门牙。 白白的牙齿落在地上,吴志富紧接着就尝到了满口的腥甜,他挣扎不开,逃也逃不掉,干脆双手抱头求饶:“好汉饶命,有话好好说。” 那人却像是听不见,棒子铺天盖地一般全部砸在吴志富身上。 吴志富没多久就痛晕了过去,那人却还不满意,一棒子狠狠敲在他的小腿上。 咔嚓一声,骨裂声起,紧接着又想起来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吴志富痛得浑身哆嗦,他已经没有了掀麻袋的力气,恍惚间以为自己会被打死在这里。前半生种种一一从脑中划过,他真的很不甘心。 明明好日子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但却功亏一篑。 又是一棒,这一回敲到了吴志富的头上。 吴志富脑子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等到吴志富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熟悉的床上。右边就是他屋子的窗口,只是这房子很老了,窗户开得小,哪怕这会儿天光不错,屋子里也还是黑漆漆的。 身上各处都有剧痛袭来,他眼前阵阵发黑的同时,也终于想起来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不知怎地,他感觉特别恶心。甚至不顾身上疼痛,猛然起身,哇一声吐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吐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整个身子阵阵抽搐,抽得他恨不能当场死过去。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推门而入。 进门来的人是何翠云,她倒是还想躺着,但被吴婆子扯着头发揪到了院子里。 装的就是装的,何翠云无意中暴露了利落的身形,当天被大骂一顿,然后就不许她躺着了。 “你怎么样?” 吴志富眼前眩晕,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周身痛得厉害。他想要问发生了什么,磕半晌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何翠云飞快上前去帮他顺气:“你别急呀,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点温水来。” 吴志富这会儿连水都喝不下去,他胸口堵得慌:“罢关了没?” 何翠云微愣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报官了没? 吴志富发觉自己吐字不清,想起来自己被敲掉了门牙的事,心中愈发悲愤。 “罢关!” 何翠云一脸无奈:“娘不让啊。” “快点!”吴志富这会儿没有心思多说话,他满腔的戾气积压在胸口,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只想赶紧找个发泄处,让自己好受一点。 吴婆子从外面进来,最疼爱的小儿子变成了这样,她真的很难受。 “老三,你别乱动,小心又扯着伤,大夫好不容易才把你的腿骨正好。” 吴志富听到这话,想起自己的小腿骨确实已被打断,顿时满面焦急。 何翠云和他夫妻多年,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即道:“大夫让你好好养着,不要试图下地,可能会有点跛,但走慢一点。应该和正常人差不多。” 闻言,吴志富心中悲愤难言。 他要的不是和正常人差不多,而是和正常人一模一样。 “到底是谁!”他心中恨极,说几个字像是淬了毒一般。 何翠云很不赞同他跑到镇上去赌钱,之前她躺在床上装病,男人都不爱来搭理她,她想劝也找不到机会。 这会儿是男人躺在床上想动动不了,她忍不住道:“是不是你这些日子在外头得罪的人?之前你赢了不少,说不定是有人输不起。” 吴志富:“……”还真有这个可能。 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牌桌上的输赢,向来都只在乎自己输了或是赢了,至于收了银子被谁赢走,输家向来都不太在意。 即便真的在意,真的不满,也不至于把人往死里打呀。 就当时那个人打他的狠劲,像是恨不得将他敲死在当场。 那哪里是牌桌上结下的仇怨? 分明有生死大仇才对。 吴志富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有把人往死里整。唯一下狠手对付过的人就是那个姓冯的。 总不可能是姓冯的对他下的手吧? 算算时间,姓冯的正值新婚燕尔,即便要找他麻烦,这时候也没心思才对。可除了姓冯的,吴志富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对付他。 吴志富脑子昏昏沉沉,压根没精力多想,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睡着了都还能感觉到浑身的疼痛,时不时就抽搐一下。 何翠云能够察觉得到吴志富的怀疑,等人睡着了她才出门。刚一步踏出门槛,就看到婆婆阴沉着脸站在院子里。 “娘。” 吴婆子瞪着她:“老三这伤,搞不好是姓冯的父子俩打的。我不管是谁动的手,你是他的女人,这时候就该想法子准备药钱!快去!” 何翠云在家里躺了好多天,她不太好意思出门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但在家里憋着心里也实在难受。得了婆婆的话,她干脆出了门。 她先是去了一趟何家,打算问娘家人借钱。 可惜何家夫妻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不打算接济,他们甚至还跳出来做了恶人,不让其他的几个儿女借银子给何翠云。 何翠云嫁人之后不怎么爱和娘家的兄弟姐妹们走动,往日都不亲近,这要银子了又跑上门,其实谁也不愿意借。有了长辈的话,他们拒绝起来更理直气壮。 跑了一趟下山村,什么都没拿到。甚至午饭都只是凑合……这也是老两口的意思,如果何翠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都不愿意让其进门。 至于专门做好饭好菜招待,用何母的话说,别把胃口给她养大了。有什么就吃什么,吃不下去,滚回婆家去吃。 下山这一路,何翠云是边走边哭。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洛水村的后山,从这里下去,就到了村尾。 何翠云坐在路旁的石头上,迎风流泪……其实她是想将眼角的泪水吹干,但是眼泪却越流越多。直到半个时辰后,她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这才往山下走。 因为又哭了半个时辰,她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哪怕要被人笑话,她也顾不得了。 冯家院子里,婆媳俩正坐在一起腌豆角。 李氏做腌菜的手艺很好,那些年她守寡在婆家之所以能得婆婆好脸色,就是她每年都会做几十坛腌菜来卖。 当然了,为人儿媳,还当不了家。李氏辛辛苦苦做的那些腌菜卖的银子,最后都到了公公婆婆手中,老人家一去,落到了小叔子手里。她是一分都没沾上,连见都没见着。 张玉宜是坐在旁边帮忙,她感觉住在这村里,整个人都惫懒了,不用为生计发愁,每天睁开眼睛想的就是一日三餐怎么吃。 门是开着的,察觉到门口有人,张玉宜扭头就看到了亲婆婆。她皱了皱眉,如今这个家已经有了新的女主人,婆婆出现在此,其实大家都挺尴尬。 “娘,你怎么来了?” 何翠云很不喜欢这个儿媳妇,更不喜欢李氏,硬邦邦道:“这里是我儿子的家,我为何不能来?” 张玉宜还没说话,李氏已经接过话头:“铁柱不在,去地里了。你要不要进来坐会儿?玉宜,给你娘倒茶。” 何翠云心里很不是滋味,李氏一副主人家的态度,好像她是客人似的。 可明明她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李氏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 偏偏儿媳妇像是发现不了李氏的小心机,还真的跑到厨房里倒茶了。 “我不喝茶。” 李氏眉头一皱:“不是我说,你到别人家做客,好歹要懂得为客之道吧?我们可不欠你的,你甩个脸子给谁看?不高兴就出去,我家不欢迎你这种哭丧着脸上门的客人。” “你说谁是客人?”何翠云霍然起身,她心中怒火冲天,很想与李氏打一架。 李氏还真的不怕她,如果她和冯父是做真夫妻。那肯定要为冯父考虑,为铁柱考虑。但她和冯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她嫁到这里,图的就是一个自在。否则,镇上又不是找不到人家,何必往乡下走? “说你呢!哦,我忘了,之前我们俩成亲的时候你还卧病在床呢,可能不知道我嫁进门的事,现如今我才是铁柱的娘,是这院子的主人。” 何翠云气得胸口起伏:“你不要脸。” “呵呵,我再不要脸,也没有嫁人了还不安分跑去和男人苟且。”李氏在贞洁一事上,说话特别硬气,“我守寡八年,婆婆对我称赞有加。也就是二老去了之后,小叔子故意败坏我的名声,镇上才有了我的风言风语。我做人做事,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何翠云最怕别人说她不检点,此时真的是气冒了烟。她想动手,但想也知道,身子虚弱的她肯定打不过常年干活的李氏。 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赢,何翠云气得蹲在了地上。 李氏冷哼一声:“你也就这点脑子了。真要是能干一点,聪明一点,也不会和那个姓吴的搅和在一起。我说你眼睛是不是瞎?放着好男人不要,非要去捡破烂。” 何翠云没想到她会说教自己,当场就气笑了:“你懂个屁!” “我只知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养不起我反而还要我赚钱养活的男人根本就是废物,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也绝对不会跑去拼死拼活养男人!”李氏振振有词。 何翠云一愣,莫名就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原先她与冯父在一起过日子,整日的烦恼就是不能和心上人双是双亲。除此之外,还没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事。 而和吴志富在一起,自从回了吴家,操不完的心,挨不完的骂,干不完的活 何翠云恍恍惚惚,李氏不想应付她,把人扶大到门外。 “我们俩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话不投机,几句话不对,大概还要打起来。但说到底我们之间没有恩怨,你想找谁就找谁去,不要赖在我面前。” 等到何翠云回过神,她已经站在了冯家大门之外,而大门已然紧闭。 何翠云没有地方去,她也不想回吴家,干脆就那么蹲在门口,今天非得问儿子要个说法不可。 顾秋实回来时,还隔着老远就看到何翠云可怜兮兮地蹲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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