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的选择,吕德胜并不意外。 吕德胜对他非常的了解,他本身的性格以及自身的经历,让他做不了孤臣。 人都是需要安全感的。像他这般的孤臣,就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自己自动摒弃防御,不防守,只攻击,相当于将一切都押在皇帝身上。 张献给仕途不顺的经历,会让他在得到权力之后,会下意识去抓住更多的东西,来保障自己。 另外就是,目前的政治环境也不允许他做孤臣。新帝也不够强大,他保护不了他手中的剑。 做他的剑,一旦一旦残缺了,废了,不够锋利了,就等着被抛弃吧,后面新帝又会很快地选出他的新剑。 对于新帝这没多少日子就抛弃一个大臣的毛病,吕德胜莫名有些心虚。 新帝这毛病,好像还是小闺女在大理狱那回,给他养成的?当时小闺女好像和新帝说过,他富有四海,人才济济,欲为他效劳的人才前仆后继,让他不要在意秦家几个小将。 这话,很显然,新帝听进去了。 但新帝这样,也让大臣看到了其凉薄的性子。 接下来一段时间,张献在家苦读小册子。 新帝登基之后,早朝像极了菜市场,热闹得很。 很多以前不需要议的政事,如今都要拿出来议一议才能确定往下该怎么办。 并且,很多事情,议到最后,还是没个结果。 现在大朝,就像菜市场一般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你给我使绊子,我给你添点油加点醋。 某日大朝,吕德胜难得没有托病,来了。正好,左安民因出城办事,告假了。 因春汛将至,新帝欲派遣钦差前往南方巡视。这事,他欲交给己方的人来办,然后他准备任命的那位大臣,就被顾命大臣阵营的臣子攻讦了。 新帝脸黑得不行。 就在这时,张献出列了。他将两方顾命大臣准备的人选从能力到私德,喷了个体无完肤。对比之下,倒显得原先新帝准备的人只是私德有小亏,能力出众了。 众大臣心中一突,这种喷人怼人噎人的风格,莫名地熟悉。 越听,众大臣越是头皮发麻,这该死的,熟悉的谏言风格,怎么和吕德胜那么像? 众大臣的目光在吕德胜和张献之间来回地扫视。 先是怀疑地看着张献,你和吕德胜两人,什么时候媾和在一起的? 再看吕德胜,你这个骗子,不是说不收弟子门生的吗?连指点一二都拒绝的吗?张献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们,他是无师自通?! 龙椅上,新帝愉快地将任命颁布下去了。 这是新帝登基后第一次这么畅快,原来有个人在朝中,给自己看不顺眼的大臣找茬儿,让不顺眼的大臣吃瘪是这么爽!他突然理解了先帝为什么那么宠信吕德胜了。 下朝之后,大臣们还没走出金銮殿,新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就来将张献请走了。 张献跟着太监总管来到御书房之后,撩起衣袍往地上一跪,嘴上说着请皇上恕罪的话。 新帝正因为刚才金銮殿的事欲对他大加赞赏呢,见此,稀奇地问起他,“张爱卿,何罪之有?” “其实上次面圣时,微臣就想说了,微臣才疏学浅,当不得皇上如此盛赞。” 新帝:“可是朕看你今天,十分有才啊。” “皇上,其实这是微臣向吕大人学的一点皮毛。”张献不好意思地道。 新帝因为登基前年岁小,加上不受先帝重视,甚少上朝,不了解吕大人的谏言风格。这事他不说,也会有臣子向新帝禀报的。倒不如他来说。 “哦?”新帝稀奇地道,朝中谁不知道吕德胜是一个敝帚自珍的人哪,张献竟然入了他的眼? “皇上,其实微臣前些日子拜访过吕大人。因吕大人与先帝,君臣相得,实在令下官羡慕。微臣前些日子试图给吕大人投拜帖想拜访一二,心里其实也没底,觉得吕大人不一定会见微臣。但没想到,他见了。” “后来微臣问起原因,他只说,是因为严华。” 新帝心中点了点头,是吕德胜为人处事的风格,他和严华不对付,对深受严华坑害的张献有所同情也是正常的。 张献心中暗道,吕大人助他良多,而且他明显不想掺和进来,那他自然要尽量将他摘出去。而且他也没说错啊,九真一假,能说他说的是假话吗?不能。
第181章 天杀的 且说,在大殿前,众大臣亲眼见到张献被太监总管请走,心里那个滋味啊。 这张献,明显要有成为新帝跟前红人的,他们不敢得罪,打算先观望一阵子再说,看看这人到底能不能起来,还是和之前的大臣一样的下场。但是,参考吕德胜在康成帝生前多年来长久不衰的上位史,估计这张献怕是没那么容易倒。 接着,他们一起对吕德胜怒目而视,天杀的吕德胜!你不是说不收弟子也不指点别人的吗?你敢说这张献不是你教出来的?你要不要脸了? 左安民一系的官员则是捶胸顿足,左大人啊,你怎么今天出城办事了啊,你知不知道,你就不在这么一天,家就被人偷啦,天杀的吕德胜! 看到张献顺利上位,吕德胜很高兴,心想,写给宝贝闺女的信不知道她收到没? 恭亲王依旧是老好人,他和吕德胜招呼,“吕大人,这是回家呢?” “不回家。” 哟,缩头乌龟伸头啦?吕德胜现在基本都不上朝了,成天龟缩在家里,别人轻易约不出来人。 “不回家啊,那吕大人打算去哪?” “去明月酒楼一趟。” 明月酒楼,前身乃鸿升酒楼,因当初的辩论擂台赛而名声大噪,后来谢赵两家倒台,鸿升酒楼也易主了,新主人嫌弃它原先名字晦气,就将之改成了明月酒楼。 吕德胜倒是挺喜欢来这酒楼的,一切只因他家有几道招牌他夫人极为喜欢。 同僚中人,其中一御史许跃,见他如此悠闲,忍不住对他酸道,“你要不是有个好闺女,早就给先帝伴驾去了。” 吕德胜扫了他一眼,“你说得太对了,我没有本领,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许跃被他那话噎得心头一梗。 其他大臣不虞地朝许跃看了一眼,会不会说话?你这是骂他吗?你这是在夸他!人生有两大快,其一是功成名就,其二是后继有人。他们再想想家里的不孝子孙,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被诸位大人瞪了眼的许跃,哼了一下吕德胜,“你女儿再厉害,还不是被流放了,女眷身娇体弱,可别千万死在流放路上才好。” 这话惹怒了吕德胜,本来,他今天心情好,懒得搭理某些傻逼玩意的。但是,对方咒他闺女,就不能这么算了。 吕德胜睨了许跃一眼,认出他来了,之前顾命大臣沈碗将他带来,想让自己教教他,然后自己拒绝了。 这人现在酸了吧唧的样子,怕不是记恨之前的事? “你叫许跃?他们说你和我有点相像?想让我教导一二?” 许跃涨红了脸。 “我呸,看你这副两颊瘦削、尖嘴猴腮、无福无德的模样,和我哪里像了?晦气玩意!以后休与老子相提并论!否则,见你一次骂你一次!”吕德胜一副嫌弃不行的样子。 众臣:来了来了,久违的毒嘴,又重出江湖了。 “你——”许跃被骂得脸色青紫青紫的,他看向吕德胜,想拿他外貌说事,却发现这小老头长得确实比他周正,样貌上挑不出毛病,那就攻击他品行! “吕德胜,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先帝驾崩之后,你就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连头都不敢冒,得意什么?”老东西,还看不上他? 吕德胜给了他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他就苟怎么啦? “就冲你这拜师不成就诋毁的做法,便是学出来了,也是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货色。幸亏老夫火眼精睛,拒绝了你,什么玩意儿。” 许跃被他骂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他这话相当于定性了,品性问题,太严重了。他朝周围的同僚看去,同僚一个个避开了他的目光。 吕德胜说完,再看一眼周围,同僚们一个个移开眼,他甚至还发现有人偷笑…… 吕德胜心中哼哼,别以为他这段时间不出门,就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觉得他吕德胜是胆小鬼呗。 他听闺女指挥怎么啦?听媳妇的话怎么啦?她们说得对,他就听。 在吕德胜看来,他们才叫真可怜,一辈子操心这操心那,凡事亲力亲为,一把年纪了,还得操心下面的不肖子孙! 想到这,他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大步离开了。 江州 谢赵两家人,徒步走了将近两个月,终于进入江州地界,江州再过去,就是岭南了。 这日,谢湛召集了谢赵两家的核心成员,开了个会议。谢家这边,有谢潜、谢渊等族老以及谢楠、谢栢等新生代核心成员。赵家这边主要以赵文宽以及赵明楼三兄弟等墒系为主。 就在这时,莫刚莫押司一脸凝重地找到谢湛,“不能再死人了。” 迄今,还没到岭南,他们这一行押司加差役已经没了八个人,损耗太大了。 如果再无缘无故地死人,他回去也不好交待的。 谢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麻烦莫兄了。” 莫刚看了在场的众人一眼,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回到押司差役的队伍后,目光还时不时地朝谢湛他们那个方向看去。 这一幕被另一个姓肖的押司看在眼里,对方嗤笑一声,便去休息了。 谢湛在莫刚的配合下,找了一个机会,和幸存的谢氏族人做了一次深刻的谈话。 谢湛看着族人们一张张麻木没有什么神采的脸,低沉的嗓音响起,“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作为家主不得不说,从天曦二十九腊月十八到接下来的几年,是我们谢氏一族的至暗时刻。” “从劫难开始,一路走来,我们牺牲了太多族人了,看着一条条逝去的生命,我深感心痛和惋惜。心痛那些老人孩子,惋惜我谢家的青壮,同时,我也痛恨自己的无能。” 谢楠:“家主,这事不能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谢潜:“是啊,都怪吕颂梨,她太狠了。” 谢湛摇头,“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没有下水救错人就好了,我们谢家也不会有此一劫。” “这怎么能怪你?” 谢湛的话,将族人们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是啊,他们家主有什么错呢?他们谢家又有什么错呢?要遭受这些?吕颂梨太狠毒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说将来吧。”谢湛真诚地道,“我相信,对于我们谢氏一族来说,至暗时刻会过去的。我相信我们谢氏不会就此而亡族灭种的!总有一天,我们能打败对手,我们谢氏一族能重回从前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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