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态度的松动或者说转变让谢明堂大喜,他心时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深深的忧虑,“吕德胜这把刀也太锋利了点,烈火燎人啊。” 他不得不忧虑这点啊,吕德胜就如一把烈火,而且很不可控,他担心终有一日,这把火会烧到谢家身上来。他们谢家比起赵家来,屁股估计也干净不到哪去,如果吕德胜调转枪头对准了谢家,那可真是灾难。 谢湛摇摇头,说道,“吕德胜不足为惧,吕家就是那无根的浮萍,看着声势浩大,但只是在特定的位子发挥出了超乎寻常的作用而已。实则除去他并不难。” 谢明堂追问,“怎么说?用什么法子?” 谢湛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捧杀!” “仔细说说。”谢明堂示意他继续。刚才儿子自己不是也说了吗?吕德胜就是皇上手中的刀,如今他们要废了他的刀,皇上能乐意? 看他爹这样,谢湛眉头微拧,看来吕德胜真的给他爹带来了很大的压力,这样可不行。 “爹,你们分析过吕德胜如此得势的原因吗?针对原因入手,要除掉他并不难。” “吕德胜得势就在于他那张嘴!”谢明堂口气不屑,内心却不得不承认,吕德胜在弹劾人方面是有两把刷子的。 “那也只是他这把刀锋利,好用。这些都只是表面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皇上需要一把刀,只忠于自己的刀。” 谢明堂知道儿子说的是对的,如果皇上不需要,那就算这刀再锋利,皇上也不会用的。 “爹,朝堂上恨吕德胜的人很多吧?” “多,即便不恨他也不喜他,如果不是皇上护着他,他在朝堂上难有立锥之地。” “那些人应该没少在皇上面前贬低他打压他吧?但不管那些人怎么说,皇上一直护着他对吗?” “太对了!” 谢湛指出,“所以,他们想对付吕德胜,方向一开始就错了。” 人都有逆反心理,朝堂上那么多官员总想动吕德胜,对皇上来说,朕的人,你们越反对,朕就越要护着,朕就不信朕还护不住一个臣子。 如果吕颂梨在此,也会赞同他的观点,她爹和皇帝目前的情况就是,朝臣给予他们的外力越强,他们就越抱团抵抗。 “方向错了?” “现在的吕德胜他与皇上是一体的,你们对付他,就是在对付皇上。” 谢明堂听得眉心舒展,“儿子,我有点明白了。”他此时恍然大悟,难怪他们对付吕德胜的时候会感觉到头疼。 “所以,对付吕德胜的第一步是将他和皇上剥离开来,要去了他身为‘刀’的特性,第二是不能罔顾皇上的需求,不能让皇上无刀可用。等皇上适应了新‘刀’,再对付吕德胜就易如反掌。”谢湛轻轻地落下最后一子,然后结束这盘棋。 “好计谋!”谢明堂抚掌惊叹。 他没想到困扰他多时的难题,竟被大儿子三言两语就解决了。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性子沉稳手段犀利的大儿子,他心里不由得生出满满的骄傲来,不愧是他寄以厚望的大儿子。 如果吕颂梨和谢湛此刻听到对方与各自父亲的谈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并相互防备的。 他们对吕御史的分析同样的入木三分,对付他的手段也是大同小异,几乎是对着他的七寸在打,吕颂梨直接简化成了具体的步骤,谢湛则是本着指点引导之意,给他爹讲得更深刻一些。
第21章 吕家大姐 此时,对于他爹的夸赞,谢湛只是笑笑,然后缓缓收拾棋子。 谢明堂站起来拍拍儿子的肩,“儿子,爹知道怎么做了,剩下的交给爹来就行。” 然后他兴奋地在静室里走来走去,将自己初步计划和儿子分享:他们可以为皇上秘密培养一把‘刀’,也就是给皇上找一个能替代吕德胜的人。然后再给吕德胜来个调虎离山之计,比如让他丁忧什么的,在这段时间里,把培养好的‘刀’就给皇上呈上。等他回来后,皇上不再依赖他了,那么他们就可以找个错处处理了他。 谢湛听得眉头微拧,不如捧杀好用,直接找几位大臣联名上奏,先让吕德胜升官再说。温水煮青蛙,总比这调虎离山什么的激起对方的防备心来得好。 谢明堂有些犹豫,儿子提的办法是捧杀,还要捧,他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同样都是将吕德胜挪走,只怕他和其他人商量的时候,他们有很大的可能会选择用调虎离山之计,毕竟想出手的人都是恨吕德胜恨得要死的人,他们哪里还能容忍他升官啊。 父子俩从静室出来,谢湛最后交待他,“爹,吕德胜不难对付,但却不能由我们出手。”谁知道他手上还有多少底牌呢? “另外,如果没有找到可以取代吕德胜的好刀,切忌轻举妄动。”否则会适得其反。 “行,爹都记住了。” 谢湛最后是皱着眉走的。方法是有了,该交待的也交待了,但他却并不乐观,心里莫名沉甸甸的,他那未来岳丈是有点运道在身上的,庶民出身,却能走到这一步,感觉天都在佑他。只是可惜,整个吕家就他能看。 谢湛还年轻,没有意识到一点,再好的办法,执行不到位,也不能发挥出百分百的效果。 吕颂梨就没这方面的烦恼了,她给她爹制定的计划,最重要最核心的部分都是由她爹去执行的。她爹的战斗力也是杠杠的。 谢明堂默默地目送大儿子离开后,转身去了书房,书房里,已有三四个人在等待了。其中一位是谢家的族老,另一位赫然是赵家家主赵文宽! 谢明堂进来时,冲他点了点头。 “怎么样?”谢家族老率先问道。 “阿湛总算吐口了。” “太好了。” “今天吕德胜搞的这事,听得我两股颤颤,这个人太疯了。我们谢家不得不防啊。” “已经有法子对付他了,且让他得意两天。” 赵文宽听得心痒痒的,非常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办法能铲除吕德胜。但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同时,他心里对谢湛这个未来女婿满意到了极点。 有了好消息,赵文宽这会子也有心情说笑了。他当下就提起了吕德胜被人砸臭鸡蛋的事。 “对了,你们还没听说吧,吕德胜下朝回家时在大门处被人用臭鸡蛋砸了。” 书房先是一静,接着便热闹起来了。 “行啊,谁动的手?” “活该,谁让他一天天地得罪人。” “估计是哪位同僚看不下去了使人干的。” 说话间,他们都有意无意地看向赵文宽。 赵文宽:不是,你们这是啥意思?怀疑他呢?但真不是他干的啊,虽然他也很想这么干。 “哦,那吕德胜岂不是很狼狈?” “没有。臭鸡蛋一颗都没砸到他身上。”提起这个结果,赵文宽也很郁闷。 “那你说个锤子啊。”你这是在侧面夸他逢凶化吉你知道吗? “确实,也不知道是谁找的人,这办事能力明显不行嘛。” ******* 吕家这边,吃过午饭,吕颂梨带上她的人,以及娘给她大姐准备的礼物,坐着马车晃悠悠地出门了。 这还是吕颂梨穿来之后第一次出门,落水那晚不算。那会从恭亲王府回吕家,都深夜了吧,路上乌漆嘛黑的,啥也没看见,加上她当时身体不适,一直在马车上老实地窝着,是真的不知道外面啥样。 长安城的街道大多都是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也不宽敞,和后世的六车道八车道的公路不能比,但古色古香,非常有韵味。吕颂梨就很喜欢。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此刻暖阳正好,微风不燥,吕颂梨的心情也很好,看着街景也是津津有味的。 墨冰见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街景,犹豫了一下,问道,“二小姐,从这里到保定坊有一条近道,以往我们都走近道的,比走现在这条街道要更快到那边。” 吕颂梨正撩起马车帘子看着外面呢,闻言没回头就拒绝了,“不必抄近道,咱们慢悠悠地过去便好。”她也不赶时间。 “是。”墨冰示意车把式直走,多花两刻钟不是事儿。 吕颂梨在街边看到有卖糖葫芦的,她还特意让墨冰去买了一些,用油纸给包好。这是她给小外甥准备的。 等过了最热闹的街道,出城这段路,吕颂梨便老老实实地坐回马车里了,因为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低矮的房屋,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农田里也是光秃秃的。 无所事事的她想到一会即将见到的大姐,微微叹了口气。 她大姐吕颂芸,于六年前出嫁,如今刚生完第三胎坐月子中。三年抱俩,五年抱三,吕颂梨佩服,但也知道这在古代算是常态,女子一嫁人,怀了就生,没有什么避孕的想法,肚子不歇气的。好多女人,从能生到最后生不出来了,才算完。 她大姐才二十二岁吧,就已经生了三个娃了。吕颂梨算了算,她大姐十六岁嫁人生第一胎,也是造孽。这个岁数,很多女娃身体都没长开,所以总有人说,生孩子跟过鬼门关一样,可不就是这样吗? 吕颂梨看过一些资料,知道女人生一个孩子非常地损耗元气,她本人是非常佩服那些勇于生产的女性的。 她自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关于孩子的问题她在后世时就想过,如果她哪天结婚了想要孩子了就生一个,而且只生一个。她生孩子的初衷,不为传宗接代,不为养老,就想感受另一种烟火。一个人要孩子和不要孩子,如同选择侧重生命的宽度还是侧重长度。 穿到这里,她的想法依然没变。就这还有个前提,就是得等她把身体调养好了再说,她可不会拿命去拼孩子。 对于婚姻她也看得很开。婚姻的本质就是一场合作,双方共同出资,合作经营。相爱啊,或者有好感啊,这是合作的基础,也是双向的选择。婚姻存续期间,双方共同努力,如果最终经营不下去了,就好好析产,分配好各自的利益后好聚好散。有些傻女人把爱当成自己的资本,但爱是会消失的。 或许有人会说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可能和她向来比较理智有关吧。感情破裂也是一件很常见的事了,父母尚且不能陪你走到最后呢,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不也挺正常的。而且快乐是各式各样的啊,她有钱有能力,长得又不差,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能过得好,离婚后一样能过得好,又何必紧紧揪着过去不放呢? 思绪纷扰时,徐家到了。
第22章 亲家太太 “二小姐,咱们到了。” 墨冰最先跳下马车,然后伸出手,扶着吕颂梨下来。 吕颂梨看着眼前的徐家,徐家是农家小院的格局,约五尺高的篱笆墙隔绝了大部分外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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