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番两次地被人破门,屋内的太监如临大敌,个个都摸向了腰间的佩刀。 另一边晏玉衡,陆隐见和皇帝则长长松了一口气。 白明霁看到裴潺时,也愣了愣,但很快他便盯住了他身前的孟挽。 两辈子的恨,足以让她的目光杀死她。 晏长陵知道她的心思,道:“让他们先清算,咱们不急。” 从两人进来开始,李高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孟挽身上,见她一身狼狈,脸上身上全是雨水,发丝也凌乱不堪,由此可想,落入裴潺手里后,没少遭罪。 这一幕又让他想起了两人曾经经历过的苦难,面上的那道冰裂愈发明显,笑不出来了,对裴潺也没了好脸色,讽刺道:“你是说白二娘子吗?就因为她替你梁家翻了案子,梁重寻梁公子,就要报复我了?看来,你也是个痴情种。”李高眸子一凉,“但白二娘子,是被谁害死的,你不知道?” 裴潺被他点出身份,也没什么意外,倒是回答了他的话,“因为我,查到了你的秘密,你要灭口,是吧,顾、马、夫。” 他一字一顿,顾马夫几个字说得格外地清晰。 皇帝已是第二次听到人对叫李高出了另外的名字。 顾马夫? 是谁。 梁重寻又是谁。 皇帝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这个皇帝当得有多失败。 儿子,心腹,臣子…… 没有一个是真实的。 目光再一次看向了坐在外围,一副置身事外,只顾陪着自己媳妇儿的晏长陵,彷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初来京城,被世家孤立,无处安身,无人相信的境地。 那时,他被孤立之时,是晏长陵回头给了他一个微笑,把手中的一个橘子抛给了他,介绍道:“晏长陵,字云横,属相为虎,小你两年,晏兄尝尝,京城内的柑橘甜不甜。” 而今日,晏长陵却很少看他。 此时正握住了白明霁的手,附耳与她说了些什么。 白明霁脸上的杀气,因他的话慢慢地平复了下来,乖乖地呆在了他身旁。 皇帝早就知道,像他那样的人,无论走到哪儿,都像是一座大山,替他身边的人撑起一片天,遮风挡雨。 他也曾替自己遮挡过。 突然回忆起,那日晏长陵从东宫的牢狱内出来后,问过他一句,“陛下心里是不是也当真怀疑过,我晏家私藏了兵器?” 答案是肯定的,他没有怀疑过。 但如朱家所说,晏侯府的势头确实有些过了,他若是不做些什么,去从源头上证明晏侯府的清白,往后晏家只会被更多的人排挤。 也会被太子不喜。 最后那句他没说出来,但对他保证道:“朕从未怀疑过晏侯府。” 晏长陵又问:“若是这回,朱国公的人当真在晏家军营搜出了兵器,陛下会如何做?” 这个问题,皇帝从未想过。 他知道,无论是晏侯爷还是晏长陵,他们都不可能会谋反。 可他了解他们,世人不了解,朝中的臣子更不了解。 他们只会相信眼下所陈列出来的证据,或者说,那样的结果,是朝中多数人正在盼着的结果。 当年晏侯府替他平定外乱,说服世家,扶持了他登上了皇位,功不可没,他心存感激,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但对于一个帝王,还有那些忠于皇权的臣子来说,晏侯府的作用在那时便也用完了。 若当真出现了那个局面,墙倒众人推,他该如何去与臣子们抗衡,拿什么去抗衡。 一旦输了,便会朝野动荡,他这么多年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皇帝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但觉得这事儿,绝不可能会发生,便道:“怎么可能?朕连你们都不信,还能信谁。” 也就是他犹豫的那一刹那,晏长陵便笑了笑,同他道:“陛下,有朝一日,若当真容不得我晏侯府时,让我一人担着吧,放过其他人,别动他们。” 皇帝至今都不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 可晏侯爷之死,让晏长陵对自己有了怨恨。 若非他下令搜查晏家,晏侯爷也不会吃了朱国公一枪,不会走得这么快。 那夜他前去晏侯府吊丧,本想与他道歉,他人不在。 短短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两人自顾不暇,拖到今日,便生出了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皇帝心头不是滋味。 臀部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眼前的局势已让他全然忽略了疼痛,他倒要看看,自己身边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 李高当着众人揭开了裴潺的身份,裴潺并没否认,礼尚往来,也与他讲了一个陈年往事,“八年前,孟家二娘子有一位马夫,人才英俊,做事也稳重,相处之下,孟二娘子芳心暗许,两人算是情投意合,很快成了一对野鸳鸯,可纸包不住火,两人的私情,终究还是被孟家老爷子发现了。郎有情妾有意,若是换个懂得变通的家主,或许还能成全了他们,可孟老爷子严以律己,眼里容不得半分瑕疵,不许自己犯错,也不许身旁的人犯错,对这等私德败坏的行为,大发雷霆,不顾昔日的情分,把那位马夫赶出了孟家。” “至于最后为何成了阉人,以孟老爷子的品行,当不至于会行如此卑鄙的手段,当是被平日里那些看不顺眼的奴才,趁机落井下石,行了报复之心……” “别说了……”被他挟持的孟挽突然疯了一般,大声吼道:“别说了!” 挣扎之下,她的颈子不慎被裴潺手里的刀刃划破,孟挽仿佛没感觉到疼痛,对着李高一笑,道:“别管我,都杀了,你们走。” 李高视线落在她颈子上的血痕上,握在袖筒内的手,不觉紧捏,冲她一笑,“当年我没走,如今便也不会。” 又看向裴潺,警告道:“梁公子,也最好别伤她,鱼死网破,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你就是个傻子!”孟挽被他那一句刺激到了一般,看着李高被箭头穿破的胳膊,眼底满是心疼,嗓音微微颤抖着。 当年父亲知道两人的事情后,不由分说,一夜之间把府上的人都赶走了,无论她这么哀求,他就是不听,还把自己也关进了柴房。 那些被殃及的下人知道内情后,便生了报复之心,夜里潜入了她的柴房。 他原本可以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必回来,若非那夜他回头来救自己,哪里会被…… 孟挽一身虽狼狈,但目光却没有半丝畏惧,眸色坚定地看着他,道:“李高,是我欠你的,当年也是我先去纠缠你的,我不怕声名狼藉,也不后悔。孟家的二娘子孟挽,早就在八年前死了,多活的这几年,我是顾家的夫人,只为了你和阿生而活。” 阿生是太子出生时,两人替他取的乳名。 意思很简单,希望他能活下去。 孟挽进来后,没去看太子。与其看到他眼里的痛苦和憎恶,倒不如不见,只想将在远处见过的那张面孔,刻入脑子里,带到九泉之下。 白明霁看出了不对劲,及时出声,“不能让她死了!”她还有很多事要问。 话没说完,孟挽已往裴潺手里的刀口撞去。 动作太快,且出人意料,裴潺背着她并没有察觉,李高也没料到她会如此决绝地去自尽。 眼见脖子要划到刀刃上了,突然从晏长陵的方向飞出了一粒石子一般的东西,打到了裴潺的手腕上,裴潺手一麻,手中的弯刀掉在了地上。 李高脸上的血色还没有流回来,手里的刀快速朝裴潺的面部刺去。 裴潺不得不回避躲闪。 李高趁机把孟挽拉到了身后。一码归一码,不忘回头对晏长陵道了一声,“多谢。” 晏长陵摆了摆手,“不客气,你应该感谢我那位兄弟,这一招是他教的。” 李高一笑,“那我也感谢一下你那位兄弟。” 躲在陆隐见身后的晏玉衡,背心一瞬窜出了一股热浪,像蚂蚁啃噬,毛孔张开又锁紧,身子僵住,脸色也慢慢变白,想扭头看向晏长陵那边,可又害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眼神,到底还是控制住了,继续缩在角落里。 李高救出了孟挽后,对裴潺的态度,便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讽刺地质问道:“我之前可曾提醒过梁公子,此事你不宜插手?但你非要一意孤行与我做对,你都把刀刺到我跟前,明着来对付我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吧?” “再说,我的人并没有刺杀成功,杀你的人是钱四,他要的也是你刑部侍郎裴潺的命,最后二娘子替你死了,怨我吗?” 李高满意地看着裴潺脸上的痛苦,“梁公子既然早就认定了自己是天煞孤星,乃克父克母的命,又何必去招惹上无辜,再背上一个克妻的名声。” “如今人都替你死了,梁公子跑完这儿来,绑我的人,这是找不到偿还恩情的地方,随意来发泄?” 裴潺承认,李高的这些话确实很难听,很刺耳。 跑了一天一夜,豁出去了半条命把人擒了回来,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钱四已经死了,可他却觉得一点儿都不解气,那样的货色哪里比得上小鹌鹑的一条命。 他只能去擒孟挽,把背后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人都抓起来,陪着她一道下葬,只有这样似乎方才能减少些愧疚。 可他忘记了,真正害死她的,是自己。 但能在刑部混出阎王称号的人,岂非寻常人之心,裴潺面上的恍惚和苦痛也只出现了片刻,便弯身捡起了地上的弯刀,别在腰间,挑衅地看向李高,“发泄了又如何?你不该死?” 裴潺接着适才没说完的话,继续道:“顾玠,青州人,早年丧失双亲,家境贫寒,被自己的舅舅养大,后来因承受不了舅母的虐待,自己跑出来,到了扬州,在孟家谋了一份家丁的活儿,替二娘子做起了马夫。” “他的罪行之一,在八年前被孟家赶出来后,走投无路回到了青州,正巧遇上了康王一族的逆党,你助其藏匿于城中,为几人出谋划策,设计出了一招苦肉计,先以几位逆党落网为诱饵,引皇帝前来青州,再行刺杀,但你在关键时候突然反水,用自己的半条命救下了陛下,以救驾之功被陛下带回了宫中,当成了自己的亲信。你以为康王一族的逆党当日已尽数被诛,但你并不知道,对方还留下了一命活口,且此人在两年后,得知你坐上了第一总管,还曾威胁过你,扬言你若是不履行当年的诺言,杀了陛下,便把你当初是如何与他们献计,又是如何借苦肉计上位的真相,告诉另外一位王爷,商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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