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晏家军军营。 晏侯爷同底下的兵将早早就等着了。 从昨晚开始,国公府的兵马便围在了军营外,扬言晏家军有谋逆之心,要替陛下捉拿逆贼。 堵到了天亮,日头都出来了,终于来了人。 来人晏侯爷倒是认识,刑部侍郎裴潺,身后还跟着一人,国公爷朱光耀。 裴潺的马匹停放在了军营外,下马同晏侯爷行礼,“晚辈参见侯爷,今日奉命行事前来打扰,多有得罪。” 朱国公一想起朱贵妃的惨状,恨不得立马提刀屠晏侯府满门,对于裴潺的惺惺作态极为不耻,人骑在马匹上,盯着对面晏侯爷的那只瘸腿,讽刺一笑,也没打算下来,不屑地道:“裴大人同一个逆贼客气什么?” 侯府和国公府积怨已久,彼此都看不惯,蒋副将一抽腰间的佩刀,“口说无凭,谁敢进……” 晏侯爷抬手压住他的刀柄,“裴大人请吧。”
第67章 晏家军乃大酆皇室的征战军,戒备森严,若无皇帝的令牌,无关人员不得进入。 今日却任由死对头,把军营上下翻了一个遍。 半年前晏长陵把晏家军大半都带去了边沙,至今未归,此时留在军营的不过百余人,可就算是百人,以晏家军的实力,也能以一当十,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的铁血汉子,忍不了被人踩在头上的感觉,见朱国公的人长驱直入,推到了兵器架,脚踩着他们的长矛,兵将几度想要上前,都被晏侯爷拦了下来。 裴潺没动,等着朱国公搜。 很快朱国公搜到了那批春茶,探手摸下去,当指尖触碰到冷冰冰的东西后,眼底的仇恨化作了兴奋,起身让底下的人抬到了晏侯爷面前,拨开茶叶,露出了里面一把把崭新的利剑。 “晏侯爷,可还有话说?”朱国公抬头问他。 晏侯爷一笑,“国公爷要本侯说什么?” 朱国公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年轻时曾与他同过战场,那是一段最为糟糕的经历,处处压自己一头不说,自己提出来的所有意见,都会被他驳回。 在旁人眼里他是雷厉风行,他看来,就是强势,容不得人。 两人彷佛天生八字不合,从一遇见立场就对立,都盼着对方早点死。 今日他便先送他去见阎王,朱国公一声冷笑,“晏尘阙,死在临头了,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挤压了半辈子的愤怒,朱国公早就忍不住了,看了一眼他的左腿,手里的长枪突然砸了过去。 蒋副将脸色一变,下意识去拦,被晏侯爷推开,抬脚踢起了地上的一根长矛,握在手中,正面挡了过去。 朱国公下了死手,他知道一旦离开了军营,到了皇帝面前,一定会有变数,凭他皇帝护食的性子,就算证据摆在了面前,也会对他们心慈手软。 他只有先杀了他,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诛杀逆贼,再合理不过。 力度落下来,晏侯爷的腿突然往下一沉。 众将士神色大惊,齐齐上前,“侯爷,侯爷!” 朱国公死死压住他不放,扫了一眼围上来的人,冷笑道:“怎么都要造反吗?” “退下!”晏侯爷一声呵斥,弯下去的那条腿,竟慢慢地站了起来,手里的长矛奋力往上一顶,甩开了朱国公的压制。 当年他也算是战场上的一匹野狼,所到之处,谁能抵挡? 上一场战事,敌方的长剑穿过了他小腿,他都能将对方的脑袋拧下来,带着自己的兵马冲出重围。 如今区区一个绣花枕头,何足为惧? 朱国公脸色一变,正欲举|枪再刺,晏侯爷先他一步,枪头快准狠,猛敲在了他的手臂上,一阵刺痛传来,整个手臂都麻了一般,国公爷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长枪已经落在了地上。 朱国公抚着那只被震麻的胳膊,盯着晏侯爷,眼里的恨意都快要溢出来了,高声道:“晏侯府私造兵器,企图谋逆,所有人听令,拿下!” 话音刚落,立在春茶前的裴潺,突然道:“慢着。” 朱国公不耐烦地转过头,便见裴潺从茶框内拎出了一把长剑,目光在剑柄处仔细端详了一阵后,抬头同朱国公道:“此批兵器,并无任何问题。” 大酆严禁私造兵器,所有官方的兵器上都会刻上官印。 而每个地方的官印又都不同。 衙门的有衙门的印记,刑部的有刑部的印记,晏家军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官方印记。 刀柄上刻有‘晏’字,刀身则是刻着龙头纹。 是以,晏家军在敌军的眼里,也被称为皇室的龙头军。 裴潺继续走向下一个茶框,接连抽查了十几把,所有茶框内的剑柄上军刻着官印,并非私造,乃军营内的正常兵器。 裴潺没再往下看,同朱国公道:“国公爷,怕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 朱国公眼角都在抽动。 东西都在这儿了,能有什么误会,朱国公不相信,亲自走过去拿起来了茶框里的剑,一把一把地检查,再一把把地仍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 对方告诉了他,事情万无一失,只待他到军营内一搜,晏家就完了,且还是他亲眼看着那批兵器进了晏家军军营。 一定是晏家搞得鬼。 东西一定还在里面。 朱国公道:“继续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批兵器找出来!” 蒋副将终于忍不住了,拦住了他的路,斥道:“国公爷别欺人太甚!” 朱国公不以为然,“本国公替陛下秉公办事,就算欺了你又如何?” 晏侯爷这回没再让,冷哼一声道:“国公爷好大的口气,据本侯所知,此次的案子陛下交给了刑部来办,关你朱光耀屁事,就你跳得高,今日还没有被骂够,等着来找死?” 扫了一眼朱国公铁青的脸,晏侯爷先前压住的霸气此时完全爆发了出来,“适才本侯给你了面子,你还真以为本侯能让你为所欲为。”回头同身后的晏家军高声道:“众将士听令!” 身后的晏家军,齐声回应:“到!” “即刻起,擅闯军营重地者,就地斩杀。” “是!” 响亮的回声,震动着脚下的尘土,朱国公咬紧了牙,可他确实没有搜查的资格,看向裴潺,等他发令,“裴大人。” 裴潺却没动,半晌后回头,一脸左右为难地样,“国公爷你看,咱们都搜完了。” 朱国公眼皮子两跳,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来时的路上,他与他说好了。 帮他一道除了晏家,将来等太子登基,大殿最前面左右的两个位置,必然有他其中一个。 裴潺也没解释,把手里的剑放回了茶框内,对他一笑,“我的意思是,晏家军并未私造兵器。” 他们要查的东西,人家敞开大门,拿出来给他们查了,没有问题。 再搜一遍,性质就不一样了。 对侵犯到自己威严的行为,必要之时晏家军有权做出反抗,这条规定乃皇帝登基时,作为殊荣,赐给了晏家军。 此时人家摆明了要决一死战,硬碰硬,他朱国公比不过。 他又不想找死。 朱国公一愣,还未来得及质问他为何反水,军营外忽然来了两匹快马。 一匹是刑部的,一匹是国公府的,两匹快马争先抢着道,跨入军营门内时,马匹几乎撞到了一起,马背上的两人同时翻身跳下来,快速地奔向各自的主子。 刑部的人先跪在了裴潺面前,“启禀大人,姜主事在国公府世子的庄子上搜到了一批兵器。” 禀报的同时,另外一边朱国公的人也在他耳边道:“世子爷被刑部的人扣押住了。” — 东宫 皇帝看到晏长陵的样子后,愣了好半晌,几乎暴跳如雷,一扫袖子问道“”“谁干的?!” 还能有谁。 他是被朱副统领抓进来的。 皇帝气得转圈,还是不敢相信,“他们竟然敢对你动手?!” 晏长陵没出声,抬手轻轻碰了一下脸侧的乌青,“嘶——”出一声,平静地道:“这点伤算什么,陛下别大惊小怪,儿时我替你挨的打,比这严重多了……” 皇帝一听,愈发自责了。 “朱副统领呢?”皇帝转头问李高。 李高答:“回陛下,正在外面跪着呢。” 皇帝道:“跪什么跪,打死作数。” 晏长陵见他一脸怒容,不像是玩笑,真有为了自己要杀一人的决心,心底突然泛了酸。 前世晏家多项谋反的罪名成立,所有人都逼着他下旨。 他坐在高台上,说出‘流放’二字之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从他流下来的两行泪能看出,曾经自己对他的情意,他并非忘了个干净。 “行了,别打死了,留半条命吧。”晏长陵阻止了李高,“我不过是骂了他几句,他恼羞成怒。” “你……”皇帝看着他身上被打出来的血痕,一时着急,忘了自己是皇帝,“你骂他什么了?”能让他冒死,动用私刑。 晏长陵笑道:“骂他四岁还在他母亲怀里吃奶,六岁还尿裤子,打湿的褥子,晒了满院子……” 皇帝也被他气笑了,“你没事骂他做什么!你这不是找打吗?” “那谁知道呢,我在酒楼里好好地喝着酒,他朱副统领二话不说,把我押了进来,我不服啊!臣是谁,臣是陛下的宗亲,陛下的兄弟,他敢欺负到我头上?这不心头不太痛快,仗着自己人在陛下的地盘上,耀武扬威了一回,谁想他敢动手?” 岳梁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卖萌。 皇帝连连道:“是是,怪朕,都怪朕。”回头吩咐李高,“快把御医叫来,先替他治伤……” 皇帝亲眼看到了晏长陵身上的鞭痕,晏长陵叫一声,他愧疚一份,正在气头上,长春殿的人过来禀报,朱嫔没了。 皇帝心里对朱家的恨已经到了顶峰,听到消息不仅没有半分悲痛,反而一身轻松。 死了就死了。 死了,太子就不会再被她带坏。 太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消息,跑进来抱着他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非要缠着他一道陪去看他的母妃。 皇帝没了办法,随着太子赶去长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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