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薛昶瞧着大大咧咧的,但警惕性特别强,林白青才够到纸,手已经被他的大粗爪子摁住了,他面色蓦然一凶:“你想干嘛?” 楚楚是妈妈做什么她都会专注看着,而要谁凶妈妈,她立刻就会哭的。 嘴巴一撇,小婴儿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薛昶一看吓到人孩子了,又赶忙哄了起来:“宝宝乖,宝宝不哭。” 但楚楚依然不高兴,撇着小嘴巴,紧紧盯着薛昶,吸鼻子,不停的抽噎。 薛昶思索了会儿,回头对林白青说:“对不起,我不该凶你,我向你道歉。” 其实是林白青想偷人家的东西没偷着,才被人凶的。 是她不对。 但楚楚还太小,不懂道理,只觉得妈妈被人凶了,她就要委屈。 听薛昶向妈妈道了歉,这才停止了抽噎。 “这小丫头,才多大呀就懂人的心思,可真有意思。”薛昶感慨说:“谁要有这么一个懂事可人的小孙女儿,此生足矣。” …… 一行人把地毯抬到了老宅,而为了铺地毯,林白青已经跟保姆把屋子里的八仙桌,老红木沙发和梳妆台全抬出去了,此时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床,地面也已经收整好了。 她现在用的保姆是柳连枝一直以来用的阿姨,这会儿还在柳连枝那边。 只要她打个电话,保姆自然会把工人带来,照料着安装地毯。 但林白青眼珠子一转,却对薛昶说:“要不你们好人做到底,帮我把毯子铺上。” 俩军人看薛昶:“老薛同志,咱还得去深海呢,时间够不够?” 林白青也看薛昶,故意说:“你知道的,我丈夫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家里,你们要不帮忙铺,我又得花钱雇人,帮帮忙吧。” 薛昶是这样,他对林白青其实也挺好奇的。 她丈夫是个军医,自己又是个中医,按理人品应该不错的。 但她偏偏又冒充了特级档案军人军属。 而特级档案呢,又属于军警部门绝对保密的,他就既不好多问,也不好多说。 一想林白青当初不计他又臭又脏,治好了他的病,虽然时间挺紧的,但一咬牙,他说:“铺吧,完了咱们雇个面的往深海赶就得,12点前应该能到。” 几个人于是进了屋子,帮忙铺地毯去了。 顾培今天要值班,按理晚上回不来,但林白青抽空出来打了个电话,就让丈夫赶紧往家里赶。 她总觉得薛昶这回执行的任务有点不对劲,既然自己打听不来,就想试试,看顾培能不能打听到点什么。 …… 一张足足二十多平米通铺的大地毯,得要挪床的。 林白青的床是个老式的,带柜子的大拔步床,它自己就是个屋子的模样。 要想搬它,得先把里面的柜子拆出来,然后再把床架子挪开,要不然,谁都搬不动它。 俩公安一看如此一个大家伙,又愁上了,搬不动呀。 正好他们又急任务,就又想走了。 林白青适时递上螺丝改锥,反正赖上了,就要他们帮忙,给自己搬床。 薛昶答应事情的时候以为不过举手之劳,这一铺才发现得费老鼻子的劲儿。 几个人折腾着又是拆柜子又是搬架子,转眼半个小时就过去了,这才挪开了床,铺好地毯,但就这样子也不行,得把床安起来呀,于是几个人歇了口气,又开始安床了。 地毯是蓝绿相间的颜色,花纹并非传统的边疆民族风,而是大朵大朵的简单花卉,清新明媚,还好看,因为织的密,脚踩下去就会被地毯覆盖。 一看地毯铺开,楚楚迫不及得,唔唔乱叫,要感受一下。 林白青给女儿脱了鞋子,把她的小脚jio放上去,柔软的,绵绵的触感,又是踩在一朵大大的向日葵上,小丫头喔哦一声感慨,挣脱妈妈,已经开始爬了。 因为屋子里还有大人,怕大人踩到她,林白青遂也脱了鞋子进了屋。 不一会儿,顾培急匆匆的回来了。 林白青想把女儿抱出来,但小家伙爬在大朵大朵鲜花上,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片软绵绵的,又鲜艳的世界里了,不肯出门,索性一屁股坐到地毯上,扭扭jio耍起了赖。 林白青只好在窗户上跟顾培打招呼。 见妻子在招手,顾培遂也转到了窗户上:“出什么事了?” 林白青指了指正在卖力安床的薛昶,悄声说:“你还记得他吧?” 薛昶个头大概一米九,一身疤,像只黑熊,还跟顾培打过架,他当然记得。 而另外两个送地毯的军人,按理是要去深海军区执行任务的,既薛昶跟他们一起来,而顾培一看,也明白过来了,他们仨是一起过来执行任务的人。 他只是个军医,海军军区现阶段都有些什么任务他当然不可能有全知道。 林白青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顾培描述她所觉察的那种不对劲,而部队是,虽然大家都在一个系统,平时互帮互助,但涉及任务,彼此有默契,不会相互过问太过而违反规定的,正好这时薛昶他们铺完地毯,也准备要洗手走人。 林白青还有事要问薛昶,并不想他就这样走,但又不好问。 正着急着呢,突然一瞥眼,就见薛昶因为要洗手,把自己的绿书包放在了地毯上,而楚楚呢,大概是因为妈妈刚才够过那只书包,在没人注意时,手脚并用,迅速的爬了过去,小爪爪一伸,包已经翻开了,从中一拽,拽出只信封来。 薛昶是个公安,当然有其敏锐性,也一直盯着自己的包的。 手还没洗完了,甩手跳进屋子,要抢信封:“乖乖,这个不是你玩的。” 楚楚那懂那些,拿着信封咦咦呀呀,咧着嘴巴看妈妈。 这是林白青也没预料到的,也是她先犯了错误,才叫孩子有样学样的。 但楚楚要拿了什么东西,别人要不来,得顾培去要。 他虽然疼女儿,但凶起来也是很凶的,此时过去,厉目,伸手:“楚楚?” 楚楚虽然不怕妈妈,但比较怕爸爸,甭看才几个月大,小小的人儿,知道爸爸有原则,遂乖乖把信封交给了顾培。 顾培也不过随便看了一眼就递给了薛昶,但他只看了一眼信封,旋即就想到一个任务:“你们是为了港城的案子来的?” 薛昶接过信封,也有点惊讶:“你竟然知道港城的案子?” 顾培看了眼林白青,才说:“那个人恰好跟我岳母有点关系,关于他的案子,港澳情报科一直跟我有联络的,那个案子,我也在跟进。” 这时林白青已经大概猜出来,薛昶是为了谁而来的了。 果然,薛昶琢磨了一下,回头看林白青:“你说的就是她妈吧,她妈跟张子强有关系,什么关系,她呢,关于张子强知道多少,有配合情报部门的工作吗?” 另外两个军人刚刚洗干净了手,听薛昶说起张子强来,一个下意识往四周看,另一个则迅速的朝大门走去,并没有关门,但自动站到了门边。 而林白青,也终于确定薛昶是为谁而来的了。 就是冤枉沈庆仪,让她整整逃亡了二十年的那个港城第一悍匪,张子强。 不过在上辈子,要直到1997年他才会被大陆军警联合,绳之以法。 现在才是1994年。 他还有几件轰动世界的大案没有办。 就现在,部队和公安就已经联合起来要行动了? 当然,即使在上辈子,林白青在这桩世纪大案中,也只是个寂寂无名的普通观众,部队和公安为了收拾张子强做过什么样的努力,她并不知道。 现在也一样。 所以林白青从丈夫手里接过闺女,摇了摇头,说:“这些事情我并不知情。” 又对顾培说:“你们先聊着,我去巷口要点熟菜,晚上一起吃饭吧。” 一个军人看表,说:“不了嫂子,我们得赶紧去报道,就不吃饭了。” 薛昶却挥手说:“去吧去吧,记得买点猪耳朵和花生米,再买一包醋,我喜欢醋泡花生,再买几瓶锅头吧,我跟这位顾军医先好好聊一聊。” 他们来,是为了办张子强的案子,既然顾培了解一些情况,薛昶当然要跟他聊一聊,问一问。 也是至此,林白青才算彻底弄明白,薛昶这一趟来的目的。 她笑着点了点头,于薛昶的要求一一答应,说:“好。” 但她才要出门,站在门口的军人小声说:“嫂子,你只要买一瓶二两的二锅头就行了,不要多买了,我们老薛同志身体不好,一喝酒就吐血,胃病很严重的,不能喝太多酒。” 林白青点了点头,依然说:“好。” 说起薛昶其人,林白青也是真头痛。 前年他来的时候,痛风很严重的,是林白青帮他治好的。 但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现在胃肺有积热,而胃肺积热的人是最忌喝酒的。 而且要忌羊肉,辛辣,不过在边疆就免不了吃牛羊肉,所以他才会散发那么严重的体臭。 要不好好调理,顶多两三年,不是肺癌就是胃癌,他必定要病的。 而这一趟,他说是为了张子强的案子来的。 虽然林白青不清楚细节,但她总觉得,薛昶来时怀的信念就是要牺牲在这儿。 要不然,他不可能一个劲儿的说烈士,说要认她当闺女一类的话。 就不知道他要去执行的到底是啥任务。 当然,林白青不在部队,也不可能违规去偷听顾培和薛昶的谈话。 现在就看他会跟顾培聊些啥吧。 事关张子强,在如今这年头,一个公安干警如果各方面素质不够,又是去港城那种藏龙卧虎的地方,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他会牺牲在那儿的。 …… 小青去上夜校前做了两样家常菜,蒸了米饭,但只够顾培夫妻吃的。 林白青到了巷口的熟食铺,买了些糖醋排骨,又切了一大块酱肘子,再挑了几大块肥肥的马鲛熏鱼,再把薛昶点名要的醋泡花生和猪耳朵买了,到赵静开的小买铺里买了一瓶二锅头,又抱着楚楚打开后院,从药房里挑了几样药品,这才重又回了家。 把菜和熟食端到堂屋,让顾培他们先吃,林白青回西屋,收拾屋子,吃饭,哄着给女儿喂奶了。 而在有了一张软绵绵的,全屋通铺的大地毯之后,楚楚乐的连吃奶都忘了,一会儿顺着爬,一会儿倒着爬,一个不注意,小嘴巴已经凑上去亲了。 林白青拍拍地毯,耐心说:“地毯脏脏,咱们楚楚不亲它,好不好?” 楚楚爬起来飞快,嗖嗖嗖爬到另一边,皱鼻子摇头,撇撇嘴,又爬了回来,旋着地毯上那朵大大的象日葵转了起来。 林白青在生了孩子之后,嗅觉虽然在恢复,但远不及孕前那么灵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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