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旁还有把靠背木椅,中间凸出来,包了层软布,恰好抵着腰,地上还有两个搁脚凳,一高一矮。 因为姜青禾腰不算太好,一般的椅子坐久了腰疼,这种让她的腰部有依靠的椅子就舒服得多,踩在脚凳上,再加上采光好,绣点东西都不累人。 苗阿婆试着坐了坐,她满意地点头,“确实不错。” 这才发现坐在这里,能从窗户边瞧到后院的景致,哪怕现在光秃秃的,但等种些花草,坐在这里缝衣裳,吹着风。时不时远望后面的土地,以及山脉,应当是极舒服的。 苗阿婆觉得哪哪都好,不管是放了针线的小笸篮。还是对面那个一连排的小柜子,里面没有几块布,最艳的不过是小块红布,又或是塞了不少羊毛线、麻绳的小筐。 硬要她说缺点啥,她说:“哪都好,缺点色,不翠。” 姜青禾拉了另外一把椅子坐下,她连连点头,“可不是缺点色,婶你瞧,” 她弯腰伸手将不远处的羊毛筐够过来,又扯出一小卷放在桌子上,“只有这两种色,其他不晓得咋染。” 她手中的羊毛只有白色和黄色两种颜色,不是没动过染色的念头,毛姨不太会,身边也没几个人会。 羊毛又金贵,其他能用来染布的几乎没有,褐布染不上色,白布头基本上没卖,只有成卷的细白布,要价太贵,咬咬牙也买不了一点。 “羊毛染色好染,”苗阿婆翻了翻桌子上的这两团羊毛,她眉眼带笑,“俺教你咋染,老婆子也就这么点本事了。” 姜青禾满脸不赞成,“婶你可别这么说,毛姨都跟我说过,你染色的手艺顶好。” “毛姨,毛椿吗,难为你认识她,”苗阿婆叹了口气,“早些年俺们还一道去山里摘过槐米,后来她就不爱出门了。” 毕竟脸上的胎记去又去不掉,一出门就有人说嘴,渐渐地也不爱和人走动了。 姜青禾也没说啥,只是她从窗户里瞥见不远处的李郎中,这才惊觉,“忘烧饭了,婶你先自己逛逛。” 不顾苗阿婆说:“晚点吃也成,别急,”,她自己走出去,又不放心苗阿婆一个人,她喊蹲在后院牲畜棚喂羊的蔓蔓,“蔓蔓,你去陪下屋里的婆婆。” 蔓蔓扭过头看她,有个问题是要问清楚的,“哪个婆婆呀?” “之前住山里的婆婆。” “嗷,是药草婆婆,”蔓蔓有自己的记人方式,她站起身拍拍手说:“小白你乖,我去陪婆婆。” 边走边老气横秋地叹气,没了她可咋办呦。 姜青禾则回到灶房里切小蒜,按苗阿婆说过的。在碗里磕了两个黄澄澄的鸡蛋搅散,配绿茵茵切成段的小蒜正好。 小蒜经过热油时散发出来的味道,苗阿婆曾用了一个词,叫味道尖。 这种尖带着点尖锐和刺鼻,不同于辣椒的辛辣,而是另一种游蹿在鼻尖的辣酥酥,香喷喷的味道。 鸡蛋炒得滑,加上小蒜的辣,蒜头的爽脆,夹一点在面里,满口香随着面溜进了肚子里。 明明姜青禾为了招待苗阿婆和李郎中,还炒了臊子,又炒了碗从缸里捞出来的酸菜,酸香气扑鼻,可几人只顾着夹腌小蒜和小蒜炒鸡蛋。 蔓蔓吃得糊了满嘴,恨不得将脸埋进去,喝了口汤后她说:“娘,这个菜比苦苦菜好吃,苦的不好吃。” 苗阿婆侧过身跟蔓蔓说:“那不吃苦的,下回婆给你做甜的好不?” “药婆婆,你能给我多做点吗?”蔓蔓有点苦恼,咬着勺子。 “为啥?” “我吃了,爹娘没有,小草姐姐…”她认认真真掰着手指头说了一长串的人名,可把在一旁吃面的李郎中都给逗乐了 。 苗阿婆都顾不上吃面了,她可稀罕这娃了,连忙说都有都有。 叫姜青禾无从插嘴。 吃了饭,苗阿婆牵着蔓蔓的小手,要带姜青禾去看她藏的东西。 一大箱染过色的布料和线卷。 这还是姜青禾第一次走进这座小院,真的小,矮矮的屋檐,黄土的墙面,屋里进门左手边不远处就是灶台,再往旁边走是炕房。 还有两间房,一间很大的药材房,弥漫着各种苦味,蔓蔓不肯进去,捂着鼻子跑了出去。 另外间小点,窗户边有张桌子,边上叠了不少红木箱,苗阿婆腰还不好抻,使不上劲。 点着最上头的箱子说:“闺女你把那箱子拿下来。” 姜青禾够不到,得踩在高脚凳上才勉强抱下来。 这个箱子不算重,她双手捧着,从凳子上跳下来,将箱子平放在桌子上 “这是俺年轻几岁那时倒腾的,”苗阿婆打开箱子上的锁扣,好久没瞧过这个箱了,一时都忘了里面染了啥。 姜青禾凑过去瞧,有股年久腐朽的味道蹿入鼻尖,她的眼神全落在箱子里。 哪怕背着光,依旧能瞧出布料上的色彩,不是黑白灰,也不是土黄褐色,而是完全鲜亮的颜色。 那些成卷的羊毛线也许褪了些颜色,但是照旧好看,姜青禾拿在手里,欣赏着。 浅绿色的像新生的柳蒿芽,深浅不一的红,薄而淡的黄,出挑的紫… 随着一种种深深浅浅颜色的铺展,仿佛让这个全是土黄墙壁的房间,都生了些许美丽。 那么美的颜色,应该成为屋子的点缀。 苗阿婆轻抚着这些布料,又依次拿起羊毛线,她看向窗外说:“好久没染手都痒了,下午进山去摘些槐米,一块染个黄的。”
第55章 槐花麦饭 现在并不是摘槐米的好时候。 苗阿婆坐在半山道上时, 望着远处开得极为热烈的槐花,平复气息说:“黄要染得深,那种槐染不出。” 姜青禾挎着个背篓,拄着根长杆子, 站在石头上, 她问, “为啥染不出?” 蔓蔓作为一个死缠烂打,非要一起进山的跟屁虫,她娘说啥她说啥,呸呸吐掉草叶子,她也问:“为啥染不出?” “这种槐树俺们叫刺槐, 还有个名是洋槐,胡邦那来的, ”苗阿婆脱了鞋倒倒进鞋子里的石粒子, 扒拉鞋跟的时候接着说:“刺槐的花能吃, 养蜂的也爱跑到这放, 槐花蜜是俺们这最好的蜜了。但是它的槐米和槐花颜色都浅, 染出来的颜色也浅。” 她又指着另一片树林,此时叶子绿油油, 连株花苞也没开, “这种俺们叫土槐, 生了百来年了, 你可得记住, 土槐有毒,花不能吃。” “反正你就记着, 土槐花闻着苦,能入药不能吃, 刺槐花香甜,生嚼做菜都成。” 姜青禾连连点头,对于她自个儿来说,关于山林植物的认识都太浅显,此时老老实实听着,牢记在心。 蔓蔓有样学样找了个石头坐下,左脚往右腿上搁,两只手拔下小小的布鞋,凑到脸上闻了闻,她哕了声,好臭。 偷偷瞟了瞟她娘,重重地点点头说:“我也晓得了!” 立马又加了句,“娘,我的鞋子也苦了,不能穿,新鞋香香,才能穿。” 苗阿婆哈哈大笑,姜青禾也笑,又斜眼瞧她,“其实还有个办法,” 蔓蔓问:“啥办法呀?” 姜青禾搀着苗阿婆往刺槐林里走,留下一句,“你可以光着脚走啊。” “哼”,蔓蔓撅着嘴巴,手忙脚乱给自己穿上鞋,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她想我要穿鞋的呀,小羊和兔子才不用穿鞋,她还没长出角和尾巴哩。 苗阿婆进了刺槐林,仰着头分辨哪株树年年开花晚的,嘴上说:“刺槐的花香人,就是这槐米不中用。不像土槐的槐米,你等六七月,紧着土槐开花前将槐米打下来,煮了水放明矾,多染几次,跟苞谷的色差不离。” “刺槐的槐米要多摘多放,才能染出色来。” 此时槐花尽数绽开雪白的花苞,山里飘着甜而腻的花香味。 蔓蔓狠狠打了个喷嚏,将她震懵了,吸着鼻子又跑到一棵树下,仰头看着上去摘槐米的姜青禾。 她问:“娘,你听见我打喷嚏了吗?” 姜青禾踩着枝干去够树上的槐米,槐米小小一簇,还没有绽开花苞。要是花苞彻底开放,鲜槐花也能染色。 “听见了,”她一边薅槐米放进背篓里,还有闲心回蔓蔓的问话。 “肯定是爹想我了,”蔓蔓突然说。 姜青禾嗯了声,想想徐祯也走了好几天,咋还没回。 又想转移蔓蔓的注意力,她抓住一株开到极盛的花,她喊:“蔓蔓,” 蔓蔓抬头,姜青禾立即握着花株上下摇晃,纷纷扬扬的花朵落了下来,像是场花雨。 “哇——”蔓蔓张着两条手臂去接,只哇了半声,然后又急急跳着脚喊,“娘,你别抖了,虫子掉啦,掉啦,掉我身上啦!” 她左手的袖子上沾了只甲壳虫,咋晃都不掉,苗阿婆赶紧走过来,姜青禾也没着急下来,而是讪讪松开花枝。 苗阿婆捏着虫子笑道:“咋这虫跑到槐林里来了,娃你别怕,它不咬人。” “你知道它叫啥不?”苗阿婆将甲壳虫搁在自己手心,凑到蔓蔓眼前问。 蔓蔓说:“硬虫,”她刚才大着胆子摸了摸,壳是硬硬的。 “哈哈哈,俺们叫它磕头牛牛,” “牛大,它小,”蔓蔓张开双手用力比划,牛老大了,又伸出手指比了比,意思是虫子只有丁点大。 “别瞅它小,它会叩头,诺,你瞧,”苗阿婆手拢虚拢着这只磕头牛牛,牵着蔓蔓走到一块大石头边上。 苗阿婆将磕头牛牛放在石头上,伸出食指压着它的下半身,蔓蔓趴着瞧,脑袋往前伸。 只见这只磕头牛牛不停用头叩着石头,发出哒哒的声音,其实只抓着它下半身悬空,虫子也会自己叩头。 蔓蔓啊呀一声,连连说:“婆婆,我试试。” 一点也不像刚才那样怕了。 苗阿婆拦着她,“它夹人老疼了,婆再教你玩。” “嗯嗯,那我不玩了,”蔓蔓缩回手,将手塞进衣服里,只用眼睛瞧着。 苗阿婆又将磕头牛牛翻过身来,变成四角朝天的样子,压了片叶子,磕头牛牛一蹬腿,立马翻身弹跳回正起来。 蹲在原地抖动着触须,不一会儿就溜走了。 “婆婆,虫子回家了,”蔓蔓瞧着它离开,往前走了几步又回来。 蔓蔓站在那垂头想了会儿,高兴地一拍手说:“婆婆,磕头虫走了,我给你磕一个吧。” 差点没把苗阿婆笑得背过气去。 “不不,不看你磕头,俺们去找找有没有突咕咕和野雀子,”苗阿婆牵着她的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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