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灵芝的“小夜灯”微光浮动。 床边婴儿小床上的女儿似乎被惊动了,咿咿呀呀又开始“说话”。 裴颂快步过去竖指“嘘”了一声,就仿佛女儿能听懂一般,随后又笑着将她从小床里抱出来,很小声说:“别吵娘亲,饿了吗?” 她看见裴颂抱着女儿蹑手蹑脚地似乎要去外室,轻轻开口说:“没关系,我醒了。” 裴颂惊讶地抱着女儿转过身来:“把你吵醒了?” “没有。”她伸出手:“把女儿抱过来吧。” 裴颂抱着女儿过来,将女儿放在了她的身边,伸手又去摸她的后颈:“是痛醒了吗?” 宋斐然抬眼望他,能望见他眼底的难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个雨夜他都会比她更难过。 “不痛了。”宋斐然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腕。 女儿咿咿呀呀的睁着眼睛四肢乱蹬,小小的手抓住宋斐然的头发咯咯就笑了。 “你笑什么?”宋斐然被她逗乐了,扭头去看她,她的眼睛在昏暗之中又大又亮,每天精神都大得很,抓到什么都爱往嘴里塞,一高兴就四肢乱蹬,“真像个小螃蟹,怪不得你灵芝舅舅要给你取名叫小螃蟹,你看起来就是只小螃蟹。” 裴颂坐在床边看着膝旁躺着的斐然和女儿,眼底里泛出无限的柔情,这是他的爱人与女儿,她们只是这样躺在他身边随便说些什么,他就幸福得不可思议,幸福得可以原谅这个深恶痛绝的世界。 在几个月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在平凡的某个夜晚,体会到平凡又弥足珍贵的幸福。 他看着她用手指捏捏女儿的脸,看着她嘴巴贴在女儿胖乎乎的手臂上吹气发出“噗噗”声,女儿被逗得四肢乱蹬笑起来,她也笑了,怪声怪气叫女儿:“小螃蟹,小傻子……” 又很喜欢似得在女儿脸颊上亲了一口,叫她:“宝宝。” 裴颂居然有些想哭,伸出手摸了摸宋斐然的脸。 宋斐然笑着扭头看他,听见他也叫了她一声:“宝宝。” 好肉麻的两个字,可宋斐然看见他发红的眼眶。 他低下头来吻她的脸颊,她的额头,她的嘴唇,又叫她:“宝宝。” 宋斐然忽然想起来,就在今夜她回来时,听见灵芝一口一个宝宝地叫女儿,玩笑着说了一句:幸福宝宝,我小时候可没人叫我宝宝。 裴颂在补偿她吗? 她在那吻里含糊的说:“小名就叫小螃蟹,横行霸道……很不错,大名起好听些的……” “好,都听你的。”裴颂总是什么都听她的,他在吻里变得通红。 “都听吗?”宋斐然喜欢这样的他,情生意动的伸出手:“那不许动。” 她的手故意去碰他胸前松散下来的纱布。 她知道他会害羞,会想躲开。 但他会听话地迫使自己不要动。 果然他只是伸手捂住了女儿的眼睛,声音又哑又低的说:“女儿在……” 宋斐然望着他,却只是伸手抱住了他。 她贴在裴颂的胸口,也贴在裴颂的心上,裴颂轻轻抚摸她的背,低头吻了她蓬松的黑发,她就是他的宝宝,从前她没有的,以后她和女儿会一起拥有。 …… 雨越下越大。 沈岁华花了很久才平复乱掉的气息,他睁开眼居然在书桌前看见了宋斐的身影,她穿着单薄的外袍站在书桌前,低着头不怎么高兴地在研磨。 没有点灯的房间里,她的身影那么不真切。 窗外的雨声里,他听见她委屈抱怨的声音:“夫君今夜也不回房吗?可我脖子上的疤疼得睡不着……” 她总这样,雨夜疼,晴天痒,他寻了一箩筐的灵药给她涂,她也要拿着药来找他说:“我不知这药膏怎么用。” 她十分喜欢撒谎,却又拙劣得能被一眼看穿。 小到涂药膏,大到帮着她那个弟弟偷换弟子大会的顺序,只为了让她那个弟弟不要撞上剑术比他高的。 被他发现也只会哭闹、狡辩,从不会真的认错。 这些都是她在娘家被教出来坏毛病。 他试图纠正过她这些坏毛病,可每每训斥她时,她就会哭着诉说她小时候如何可怜,她父亲也总是这样训斥她,她母亲还会打她…… 他对她一再心软,一再原谅。 那这次呢? 沈岁华看着书桌边的那道身影问自己,原谅她?成全她?还是…… 下一瞬那道身影又消失了。 书房只有他一人,桌上的石墨早已积满灰尘,似乎从他“死”后,他的书房就被锁了起来。 她不曾再来过他的书房,或许……她也从没有想起过他这个夫君。 这样的夜里,沈岁华困惑地想:夫妻十年,难道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情分吗? 他的心神又乱了,没有办法继续留在这书房中,这院子里,起身推门出去,看见暗淡的灵珠光芒在她的卧房里亮着。 她似乎在很低的笑,叫:小螃蟹、小颂…… 雨夜太闷了。 沈岁华转身去了寒山。 …… 青柳如今又回到了寒山住,他才调息一周天就听见外面的弟子叫了一声:“沈宗主。” “师兄?”青柳起身拉开门,看见细雨里的沈岁华。 他的修为隔开了细密的雨,但鬓边的发还是被雨水沾湿了。 “师兄怎么这么晚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青柳忙问。 沈岁华却摇摇头,走了进来说:“没事,只是来看看你。” 青柳有些惊讶,“师兄才回来第一夜就不陪师嫂吗?” 这话问出口,他与沈岁华都愣了。 他对上沈岁华审视的目光,心头顿时漏跳了几下,下意识的低下头装出忙碌的样子去倒茶:“是我失言了,我只是觉得师兄离开这半年,师嫂一个人经历了许多,一定很想念你……” 沈岁华看着师弟,也终于明白过来,宋斐与裴颂有染、有孩子之事,青柳不知,万剑宗也还没有人知道? 他心里忽然又在为她开脱:是啊,他突然离开留她一个人应付这么多变故,她是那么一个容易动情之人,当初她才与他见了两面她的祖母就求他娶她,她无比真心的说她见第一面就倾心与他。 他很清楚,她口中的爱慕不是真的爱慕,是她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一块浮木。 这样她会移情裴颂不是再自然不过吗? 难道他当初没有考虑过这些吗? 他考虑过,他深知她的品性、软弱、不坚定,所以他没有将她托付给沈琢羡和其他人,而是托付给了裴颂。 他以为裴颂绝不会对她动心。 他以为裴颂厌恶这个师母,也以为宋斐厌恶裴颂这个弟子,她那时连看到裴颂都会皱眉,都会觉得厌烦…… “师兄是与师嫂生气了吗?”青柳端了茶过来放下,不动声色的观察沈岁华的表情,他隐隐觉得离别这么久,师兄却在第一夜就丢下师嫂,一定是有什么事。 是什么事?万剑宗的事?她让所有弟子修习无上心法的事?可这些白天不都已经解决了吗? 师兄不是这样心胸狭隘之人,为了宗主、更为了苍生,师兄会理解的。 那还能为了什么事? 青柳心中藏着一个煎熬的秘密,他像个鬼祟的贼,在师兄醒来那一刻就惴惴不安。 他甚至想过与师兄坦白,他愿意承受师兄的所有责罚。 可若是他坦白了,宋斐然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师兄? 他不能恩将仇报害了她。 他坐立不安地等着师兄的回答。 沈岁华坐在那里看着漂浮的茶叶,很久才开口说:“青柳,她或许很快就要与我和离了。” 青柳的心“咯噔”了一声,像刀一样悬在喉咙口:“为什么?”他还想问是谁提出来的? 就听见沈岁华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为什么?” 青柳愣在那里,原来是师嫂提出来的,师嫂……为什么会要和离? 他心跳得很快,他不想自作多情,但他想:是不是因为师嫂不想背叛师兄?为了救他,师嫂才不得不背叛了师兄…… “或许是因为她不再需要我了吧。”沈岁华却很平静地说:“她嫁给我,原本就是为了逃离宋家寻求庇护,如今她拿回了灵根,短短半年内元婴九重,还挽救了万剑宗……” 还有了裴颂和一个女儿,如此的厉害,如此的春风得意,怎么还会需要他的庇护呢? 或许,她从来不曾爱慕过他,她那么爱撒谎,当初的心悦于他恐怕也是谎言。 “或许,她可以选的话不会嫁给我。”沈岁华抬眼看青柳:“当初她只是不想去唐门做妾,就算把我换成别人,赵岁华、王岁华……或者换成你,她也会欢天喜地地嫁了。” 青柳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在沉默很久问:“师兄愿意与师嫂和离吗?” 他心里很清楚,就算师兄与她和离,他也永不能表露心迹,但是……若师兄与她和离,他就不必这样煎熬的迫使自己避开她,远远看着她。 师兄回来后,他甚至不敢久久地看着她,仿佛这样就是一种大逆不道的罪过。 沈岁华却在这静谧的雨夜里,沉默了许久许久才说:“青柳,我很想成全她,可她不该背叛我。” 背叛两个字让青柳喉咙一下子干了,师兄知道了什么? 沈岁华抬起眼看青柳,目光中是青柳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她不该与我最信任之人一起背叛我。” 青柳喉咙里悬的刀仿佛割断了绳子,也割破了他的喉管,令他呼吸逼仄。 这样的雨夜,师兄来到这里和他说了这些话。 青柳该想到的,他冰冷的手指扶着卓沿跪了下去。 跪的沈岁华一愣。 “师兄,不要怪师嫂。”青柳喉咙很哑,低着头说:“她只是为了救我……” 什么意思? 沈岁华没能听懂,他疑惑吃惊的看着青柳,他一向谦逊温和的师弟似乎隐瞒了他什么事,被煎熬的不敢抬头看他。 沈岁华要问,外面突然传来轰隆声,地面震颤起来。 有弟子在外高声道:“快去禀报宗主!有妖族擅闯万剑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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