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凡灵走过去,看见四五个服务生有说有笑,一大包一大包地分着竹筐里的石榴。 “这么多?” “我爷爷家有几棵石榴树。” 吴晴挠头笑笑,“今年丰收,我爷说让我带给同事尝尝,都多拿点,很甜的。” “真的,好甜啊,我怎么买不到这么甜的石榴。”有人现场就剥起石榴来了,掰成一把一把的石榴籽,分给别人尝味儿。 “买肯定是买不到。”吴晴笑道,“新鲜嘛,而且是自己种的。” 季凡灵接了一把,仰头倒进嘴里,脆甜汁水溢出的瞬间,突然想到傅应呈可能没吃过这种自家种出来的石榴,也跟着拿起一个塑料袋,往袋子里装。 “哟,季大小姐也爱吃石榴呐?” 一句话,让原本热闹非凡地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很稀奇么?” 季凡灵手上没停,又装了两个石榴,慢吞吞地抬眼,看向来人:“难道不是,人爱狗叫更稀奇?” 黄莉莉气得一梗:“你!” 黄莉莉和季凡灵不对付也不是第一天了,周围的人都默契地散开。 毕竟黄莉莉是赵老板表侄女。 虽然她平时飞扬跋扈,但大家也都忍了。 “莉莉,你也拿几个石榴吧。”吴晴试图打圆场。 “多给季大小姐补补吧,最近脸色这么差又这样憔悴……” 黄莉莉打量着季凡灵,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哦,我忘记了,有人攀的高枝飞了,劳斯莱斯没了,都跟吕燕那种货色住一块儿去了,搞不好夜夜都睡不着呢。” 旁边的吕燕抬起头,又不吭声地低下头。 季凡灵指尖一动,手里的塑料袋发出窸窣一声。 “怎么……” 黄莉莉笑着凑近,“没把人伺候舒服?” “啊!凡灵你拿完了吗?” 吕燕突然大声插话,跑过来拉住季凡灵的手,“拿完我们走吧,谢谢啊吴晴。” “没事不要客气,来莉莉你多装点,我帮你挑,我最会挑石榴了。”吴晴也跟着打圆场。 季凡灵冷着脸被吕燕拖走,挣了几下,没挣开。 一直被拉到外面,季凡灵恼火道:“你放手。” “你真跟她斗啊,到时候吃亏的又是你,她都吵着让赵老板明里暗里给你加了多少活了!” 吕燕心急如焚,“你看你黑眼圈重的。” “今天你不让我打她,明天她就踩我头上来了。” “怎么会呢。” 季凡灵盯着她看了会,闷闷地叹了口气:“你还小,你不懂。” “……都说了我比你大了。” 晚上下班,季凡灵和吕燕走夜路一起回去。 白天出门时,季凡灵把被子晒在阳台外面,所以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台收被子、 她探身摸了摸,眉头一紧。 被子竟然是潮的,中间湿了一大片。 “白天没下雨啊?”季凡灵摊开手掌摸索,眉头紧锁。 “你把被子晒在外面了?” 吕燕跑过来,一拍脑门,“糟了,我忘了跟你说,楼上有人喜欢往窗外泼水……所以不能晒在外面。” “哪户人?”季凡灵冷冷问。 “搞不清楚是几楼,挺高的反正。”吕燕低声道。 季凡灵有一瞬间下意识想,湿了也没事,用烘干机烘一下就好了。 …… 然后愈发烦躁了。 大晚上的也无计可施,季凡灵抱起湿被子回房间,想着晚上凑合一下。 吕燕在她身后问:“去澡堂吗?” 季凡灵:“去。” 她走进房间,将被子丢在床上,潮的部分摊平,快速拿塑料袋装了洗发水和睡衣,又发现自己的内裤少了一条,在阳台晾衣架上找遍了也没有。 吕燕抱着盆在等她,听说她内裤丢了,明显愣了一下:“是不是数错了?” “我一共就三条。”季凡灵黑着脸。 “……” 晾在室内不太可能被风刮下去,应该是被小情侣里的瘦高女人收错了,但那对情侣还没回来,能要回来最好,要不回来的话只能再买新的。 又是一笔新的开销。 季凡灵压着不爽,和吕燕一起去小区外的公共澡堂洗澡,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刚洗不到两分钟,她还在头发上搓泡泡,突然没水了。 不只是她这个花洒没水,每个花洒都没水。 “阿姨,怎么停水了?”季凡灵高声问。 “没水了!” 外头的大妈喊道,“出来吧!” 吕燕:“什么情况啊阿姨?多久能来水啊?”平时都是十一点才停水的。 “不会来水了!明天再来吧!” 季凡灵蹙了蹙眉,胡乱擦了身上的水,套上衣服走出来:“什么意思?” 坐在外头收费的管理员大妈玩着手机,头也不抬,随手敲了敲身后摆在凳子上的小黑板。 季凡灵踮脚去看。 黑板上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本周周一到周三检修,营业时间改为晚上五点到十点半。” “十点半停水,十点二十八还往里面放人?” 季凡灵冷笑:“掉钱眼里了吧?退钱!” “你们自己不看告示,怨谁?” 大妈翘着二郎腿刷短视频:“我都写出来了,你没长眼?” 季凡灵:“我说退钱,你没长耳朵?” “洗一分钟也是洗,进门后概不退钱。”大妈斩钉截铁。 “是么,今晚你不退钱,我也不走了,看谁耗得过谁。”季凡灵平静地一字一顿。 大妈这才放下手机,眯着眼瞧她:“我说你这小孩怎么胡搅蛮缠呢!哪个学校的?!你,还有你!”她指着吕燕,唾沫星子横飞。 吕燕退了两步,仓皇看了季凡灵一眼。 季凡灵绷着眼皮,不为所动:“指谁呢?” “算了,你明天来,给你便宜两块钱。” 大妈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了句,“行了吧?我下班了,走吧!” “两块钱想打发谁?”季凡灵冷道,“明天的水能洗我今天的头?” “你没完了是吧!” “凡灵……”吕燕拉了拉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季凡灵知道她什么意思。 这是离合租房最近的公共澡堂,跟管理员闹翻了,她极有可能不做她俩的生意,她们之后就不得不去更远的澡堂洗澡。 得不偿失。 如果是季凡灵自己,她宁可每次洗澡来回走两公里,也绝不咽下这口气。 …… 但她还跟吕燕在一起。 季凡灵最后还是顶着一头泡泡回到了出租房,烧了壶热水,兑自来水,躬身在面盆上,胡乱把头上的洗发水冲掉。 在路上走得太久,发梢一簇簇的冻成冰条,一捋都掉冰碴。 季凡灵自己没有吹风机,平时洗完头,都会用澡堂的公共吹风机吹干再回来,今天却无计可施。 要是能去傅应呈家吹个头就好了。 …… 她在想什么呢。 等季凡灵躺到床上的时候,被子是湿的,头是湿的,甚至内裤都半干不湿,浑身上下连点热气都没有,好像浸在一汪黏冷的湿气里。 一整天,忍完黄莉莉忍楼上邻居,忍完楼上邻居忍澡堂大妈。 真他妈的。 霉透了。 季凡灵正准备入睡,大门突然砰的一声响,一号房的小情侣回来了,在客厅里嬉嬉笑笑,进了卧室,和季凡灵只隔着一层不隔音的墙,又是打又是叫的。 要换做从前的季凡灵,这点笑声委实影响不大,和季国梁赌牌时的臭骂大叫也差不了多少。 或许是因为傅应呈家太安静了,让她有点不适应这种噪音,好不容易快要睡着,又被轰隆隆的水声吵醒。 因为是合租房,厕所装的是老式蹲坑,水箱安在高处,一有人冲水,在夜里格外刺耳。 刚睡着,被水声吵醒。 刚睡着,被隔壁笑醒。 刚睡着,又被水声吵醒。 一连三四次。 季凡灵在被子里翻了几次身,捂着耳朵,心里气堵得像是要炸了,怎么躺都难受。 她一股脑地掀开被子,摁亮手机。 都凌晨四点半了。 季凡灵嗓子发痒,想抽支烟,她支起身,借着手机的光翻遍了抽屉,才想起来跟傅应呈待久了,都习惯身上不装烟了。 她甚至。 很久都没想起要抽烟了。 季凡灵倒回床上,木然地躺着。 手机自动灭屏,无窗的三面墙黑压压伫立,逼仄狭窄得快要向下倾倒。 这阵子一直压抑的陌生情绪终于在深夜张牙舞爪地探头,在黑暗中像丛生的荆棘一样快速蔓延。 从前她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过,就算睡在家里的床上也有可能被劈头盖脸打醒,从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她产生安全又温暖的归属感。 就是因为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以至于她一开始总是想到傅应呈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季凡灵手掌蒙着眼睛,沉默了很久,突兀地笑了声。 她真的是疯了。 平生第一次想家。 想的居然是……别人的家。 * 第二天。 季凡灵不出意外地发烧了。 她实在爬不起来,也不可能顶着高烧去上班,只好让吕燕帮她请假,在床上迷迷瞪瞪躺了一天,烧得头昏脑热口干舌燥。 因为没吃饭,胃也痛得厉害,睡也睡不安稳。 临到傍晚的时候,二号房的男人回来了,似乎是想找她借东西,敲了很久她的房门,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季凡灵半梦半醒中,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铃声。 铃声响了很久,她才彻底醒过来,费力地睁开眼,拿起手机。 电话的来电显示,是傅应呈。 手机一声声催促的震动穿透掌心。 很突兀地。 让人鼻尖蓦地一酸。 有一瞬间,季凡灵几乎想问他能不能再去他家住几天。 但是。 这他妈让人……怎么说得出口。 傅应呈不欠她的。 人家作为同学,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季凡灵本来准备接通,一阵咳嗽却突然涌上喉咙,咳了一阵,发现嗓子实在哑得不像话,只好挂了电话。 她点开微信,发了个问号过去。 关我屁事:【?】 关我屁事:【有事?】 过了很久,久到季凡灵以为傅应呈不会回她了。 微信响了一声。 …… c:【拨错了。】 * 三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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