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也是他“看不惯”的东西之一? 不知道为什么她回家的时候就隐隐预感傅应呈会不高兴,他好像不太喜欢看到别人身上的伤口。 可惜伤的位置太靠上了,戴口罩都遮不住,总不能在家戴眼罩吧? 傅应呈沉沉吐了口气,又问:“为什么打架?” “她偷我东西,”季凡灵冷冷道,“她活该。” “东西呢?” “当然是抢回来了。” 季凡灵抓起床头的塑料袋,献宝似的给他看,袋子里是面霜护手霜和唇膏,唇膏外壳上还有油墨黑乎乎的印记:“这些,我每个都写了名字,但是被她擦了。” 傅应呈垂眼,眉头拧起:“就这?东西没了就再买,有必要打架么?” “我忍她忍了多久了,她都骑到我头上了还忍?” “而且带回来干什么?你不嫌脏我还嫌脏。”傅应呈冷冷道。 季凡灵抬头看他,顿了顿。 “……这不是,你给我买的么?” 傅应呈心头突的跳了下,睫毛掀起,幽深的眼和女孩对视。 季凡灵慢吞吞补上:“就,挺贵的。” 傅应呈:“……” 男人的脸色竟然还能再黑一点。 虽然傅应呈长了张天生凉薄的脸,又鲜少把心思挂在脸上。 但毕竟朝夕相处这么久,季凡灵已经完全能读懂他的心情了。 男人不悦的时候,睫毛总是黑压压地低垂着,遮掩着漆黑的冷眸。 有种阴郁的冷气在暗中郁积的感觉。 实际上是,很有压迫感的。 但,也许是见多了,也许是知道傅应呈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季凡灵不仅不觉得害怕。 甚至还有点想,戳他一下。 当然最后季凡灵没敢戳他的脸。 傅应呈说要给她重新处理伤口,她也好脾气地跟过去,仰着头,闭着眼,任他摆弄,权当自己是个死人。 傅应呈处理完她的伤口,侧脸紧绷的线条勉强松了一点,侧过身,一边洗手,一边漫不经心问:“所以是跟谁打的架?” “我同事,你又不认识。”季凡灵说。 傅应呈关上水龙头,就着毛巾擦手道:“你这个班别上了。” 季凡灵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怎么,”傅应呈以为她又不愿意,侧目冷冷瞥她,“明天再去,明天还打?” “不是。” 季凡灵闷闷不乐道,“……我被开除了。” …… 空气凝固了两秒。 男人别过脸,女孩炸毛一样从凳子上跳起来:“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男人抿了下唇,冷冷道:“……没。” “没有个屁,我都看见了,幸灾乐祸是吧。” 季凡灵抱着胸气笑了,“我又没有错,她偷东西,要开除也是开除她……但老板他妈的是她表舅,这我能有什么办法。” “开了又怎样?”傅应呈淡声道,“就算他不开你,你也会辞职。” 这话莫名让季凡灵心里很舒服:“就是。” “那你还在气什么。”傅应呈瞥了她一眼。 季凡灵没想到自己的闷气都被他看出来了,顿了顿,闷闷地捻了捻自己的额发:“三月的工资他没给我发。” 现在已经三月底了,她都干了三周多了,结果说白干就白干。 她让赵老板把三周的钱结给她。 赵老板插着腰轰人,说工资?什么工资?他还没找她赔莉莉的医务费呢!赶紧滚吧! 赵老板手下人多,她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 季凡灵没傻到跟人硬碰硬,就先打道回府了。 回来后,越想越气。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傅应呈淡淡说。 季凡灵:“?” 季凡灵:“你?” 季凡灵:“讨工资么?” 傅应呈眉尾很轻地挑了下:“不行?” “……也不是不行。”季凡灵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感觉他并不是魁梧狰狞且凶神恶煞的天选讨债人,但确实往那一杵,就有种骨子里的上位感。 让人觉得他——很贵。 打坏了赔不起的那种贵。 而且。 季凡灵眼神往下移。 傅应呈只是看起来冰冷,实际上并不怕冷,冬天经常敞穿羊毛大衣,开春后穿得更少,此时在家只一件白色的衬衣。 单薄的布料被水打湿了。 在洗手间的冷光下,隐隐透出后面肌肉紧实而富有张力的轮廓。 男人冷淡的声线在头顶响起:“看什么呢?” 季凡灵视线飘忽,脸有点发烫,慢吞吞道:“就是,我有点担心,你会不行。” “……” * 因为季凡灵那句“不行”,傅应呈一晚上没同她讲话。 翌日一早,傅应呈跟平时一样出门上班,把她喊起来就走了,微信留了条消息。 c:【十点到。】 季凡灵吃了早饭。戴了个宽檐的鸭舌帽出门。 她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和眼部下方的抓伤。 她下了公交,刚走出公交车站,就看见熟悉的黑色轿车驶来,停在路边,后座车门打开,身高腿长的男人迈出车厢。 奇怪的是,傅应呈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人,瘦高个,窄肩,头发稀疏。 季凡灵辨认了会儿,慢慢眨了下眼。 这人她竟然还认识。 这不就是她去九州集团签合同时候在场的,张律师? 张律师微笑跟她问好:“季小姐,又见面了,你伤口,”他指了指自己眼下的位置,“还好吗?” “嗯,挺好的。”季凡灵说。 现在还不是饭点,大排档里空空荡荡,只坐了两位客人。 季凡灵领路,三人直接往里走,店里正在弯腰扫地的吕燕看到季凡灵,视线移到她身后的傅应呈,惊愕地瞪大了眼。 季凡灵没有停留,推开门,直接喊:“赵丰硕!” 赵老板本来在翘着腿玩手机,被喊得一个激灵,放腿回头,见是季凡灵,专惊为怒,气冲冲站起来:“你还敢回来!来得正好,昨天我带莉莉上医院……” “你就是赵老板吧,你好,” 张律师横插一脚,挡在了季凡灵身前,微笑道,“我是季小姐的律师。” 赵老板完全搞蒙了。 律师?他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落网的权贵总会说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现实中他又不打官司,哪见过什么律师? “你真是律师?” “这是我的律师证,”张律师动作优雅地掏出自己的律师证,递了过去,“在下不才,德盈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目前兼任九州集团法务顾问。” 赵老板:“你想做什么?” “长话短说,请你结清季小姐的工资。” “她都没干满一个月!而且她还在我店里打架纠……” “劳动法规定不得克扣或者无故拖欠劳动者的工资,工作时长不满一个月时,工资应按实际出勤天数计算*。” 张律师说:“顺便一提,盗窃金额达到一千元即可立案*,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主动提起纠纷的原因,这边是季小姐当日失窃物品的购买记录,你要过目吗?” 赵老板接过单子的手微微发抖:“你这……这也没必要……” “而且,季小姐还是未成年。” “未成年也能雇佣的,别以为我不懂法。”赵老板擦了擦汗。 “没说不能,”张律师说,“但《劳动法》规定未成年工人的上班时间每日不得超过八小时、平均每周工作时间不得超过四十四小时*。” 赵老板面色苍白,汗出得更多了。 “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季小姐的工作时长远超劳动法规定的标准。” “赵丰硕先生,”张律师笑容逐渐露出杀气:“要么,结清季小姐的工资,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要么,你也可以等法院的传票。” 赵老板完全被骇住了,嘟嘟囔囔狡辩了一番。 一会说我们这人也受伤了的,一会说虽然待在这里时间长但她一直在休息之类的,手上却马不停蹄地把钱转给了季凡灵。 而且,估计是吓傻了。 不是付了三周的工资。 而是一整个月的工资。 …… 走出大排档的时候,季凡灵脚步很慢,低着头,反复查看自己的微信余额。 越看越爽。 越爽越看。 季凡灵回过神,一抬头,发觉傅应呈和张律师都站在外头的阳光处等她,收起手机,快步追上去,对张律师笑了下。 “谢谢,我还以为这钱要不回来了。” “不会的,”张律师温和道,“工作拿钱是你的权利。” “你挺会吓唬人的。” “不是吓唬人,是懂法的人可以依法维权。”张律师微笑道,“你对律师很感兴趣吗?” “因为感觉,挺厉害的。” 旁边傅应呈脚步微顿,冷冷投来一瞥。 张律师莫名有点后背发毛。 他谨慎地把话在肚子里转了两圈,开口:“我也没做什么,主要是傅总重视这件事,要不然哪能这么快解决?” 季凡灵“嗯”了声,然后不开口了。 “……” 精明的张律师后背冷汗滑落。 怎么光嗯一声?怎么不谢傅总? 你俩到底什么关系?我怎么看不懂? 说实话,张律师本来是不赞成来这一趟的。 季凡灵工资太低,傅应呈付给张律师这一趟的劳务费,比赵老板补的工资还多。 就算钱讨回来了,算起来也是亏。 亏本买卖,不如不做。 张律师跟着傅应呈几年了,很清楚此人绝非大发善心的慈善家,能白手起家在商海立足的,哪个不是杀伐决断冷心冷情。 这些年,眼红九州,想弄死九州的人不少,表面谄媚背后捅刀的,仗着根基深固正面打压的,暗中联手设计做套的。 最后却全都,无一例外,败在傅应呈手里。 不仅是败,而且是敲骨吸髓,连本带息,斩草除根,一网打尽。 相较之下,帮季凡灵要工资这件事,完全是高成本低收益,吃力不讨好。 谁知傅应呈却说,不是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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