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七嘴八舌,不管是艳羡还是嘲讽,总忍不住多瞟几眼。 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时代,权力代表着资源分配,更代表着宗族荣辱。 哪怕周天子是个糟老头子,能走在他身边也会有人艳羡。 更何况,周天子不是糟老头,还是个成熟稳重的俊儿郎。 一行人抵达一品园,杨老夫人腿脚不便,眼睛也看不大清楚,听说天子前来拜寿,忙起身行礼。 屋内的亲眷们纷纷跪拜。 周瑾行道了声平身,走到杨老夫人跟前,同她说了些祝福的话语。 杨老夫人欢喜得合不拢嘴。 她心里头高兴,因为这些荣光都是儿子去挣来的,他们杨家能有今日的风光,着实不易。 温颜也上前拜寿,说了些祝福话。 杨老夫人给二人备下了绣着“寿”字的红绸袋,里头装着寿星的小礼物,算是让年轻人沾沾寿气。 拜完寿,屋里的其他亲眷退了下去,只留几位内亲。 周天子在屋里坐下同杨老夫人叙了阵儿家常话,问老人家饮食起居,身体状况,说话的态度亲和,丝毫没有皇家架子。 人们就家常闲聊,原本气氛愉悦,不曾想外头忽然传来嘈杂声。 杨家的二房急赶匆匆而来,顾不得周天子在场,惊慌失色道:“大哥你赶紧出去看看,外头出事了!” 这举动委实鲁莽。 杨老夫人当即愠恼道:“圣上在此,二郎急躁什么?!” 杨忠民连忙请罪。 周瑾行看向他,好奇问:“外头出了何事,竟这般惊慌?” 杨忠民不敢隐瞒,哭丧着脸道:“玉阳公主府家的王、王驸马在在府门口上吊,说要面圣喊冤!”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顿时把屋里的人们炸得外焦里嫩。 杨忠怀听闻面色发白,嘴角抽搐,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瑾行的脸色也很奇怪,因为王之焕是玉阳长公主周惠娥的丈夫。 玉阳排行老四,是周瑾行同父异母的姐姐。 当初扳倒许氏一族,玉阳还曾出过一份力,跑了不少的路,跟周谨行关系尚可。 如今王驸马跑到杨家府门口上吊喊冤,且还是在寿宴这种大场合,简直邪门! 这不,府门口的王驸马哭闹不休。 明明都已经四十出头了,却跟妇人似的耍泼,嘴里嚷嚷着“大家都别混了”等语。 府内的宾客们听闻,纷纷去观热闹。 那王驸马当真是个猛人,文质彬彬拿麻绳大骂杨忠怀老匹夫不讲武德,挖人墙脚毁人姻缘,一把老骚货了还来勾引公主红杏出墙。 这闹剧委实劲爆! 杨家人见压不住,只得让杨忠怀去处理。 杨老夫人受不住这个刺激,两眼一翻晕厥过去,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亲眷们纷纷上前,一边差人喊大夫,一边安抚天子等人,乱成了一锅粥。 鉴于昨日黄内侍曾腹诽过这事,周瑾行和温颜心里头都有底。 只是听到王驸马来人家府门口上吊喊冤,还是炸得两人一脸懵逼。 堂堂国公府,寿宴半个京城的权贵都来了,结果玉阳家的男人跑到这儿来上吊! 更滑稽的是,杨忠怀出了名的正人君子,甚至算得上京中好男人的典范。 在军中爱护士兵,在家中恪守孝道,待儿女宽和敦厚,从不在外拈花惹草,连周瑾行对他的评价都很高。 偏偏是这么一个正经人,竟惹得公主府的驸马跑来上吊! 【哎哟!这都乱成什么了?】 【今儿宁国公出尽风头,名声算是全完了。】 黄内侍的腹诽不合时宜地响起,周瑾行和温颜在混乱中同时看向他。 【清官难断家务事,等会儿圣上还得给他们断理呢。】 【这般混乱的关系,圣上多半会气得肝儿疼,我得把皮绷紧点,免得受牵连成为出气筒。】 周瑾行:“……” 紧接着温颜的心声突兀响起: 【妈的,这简直就是皇家大型伦理上吊现场啊!】 【难不成是宁国公把王驸马绿了,人家气不过,跑来上吊了?】 【欸?贵圈真乱,居然玩得这么花?】 周瑾行听得血压飙升,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嘴角,无比后悔走这趟! 因为直觉告诉他,以玉阳那风流的性子,绿王驸马的多半不是杨忠怀,肯定是她那祸害! 一想到那不省心的阿姐,周瑾行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 正当他满脑子炸裂时,杨忠怀的心声忽然传来。 【天地可鉴,我对玉阳一片赤诚,王之焕委实过分了!】 周瑾行:“???” 周瑾行:“!!!” 杨家人怕杨忠怀会刺激到王驸马,让杨大郎去把王之焕哄下来,故而杨忠怀满腹委屈牢骚不敢出去见人。 周瑾行跟见鬼似的盯着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二观碎成了渣渣。 说好的正人君子呢? 说好的恪守礼节呢? 【哎哟我的妈呀,合着宁国公这是老房子着火,心甘情愿为爱做二?】 冷不防听到温颜的心声,周瑾行彻底被创飞了。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他看不懂!看不懂!!
第二十八章 周瑾行作为顶头上司,又事关皇室声誉,还是挺给力的,忙命黄内侍差人去把王驸马带过来。 杨老夫人年纪大,怕再受刺激吃不消,周天子一行人转移到了另一个院子处理此事。 与此同时,在秋香院跟贵妇们玩叶子牌的玉阳长公主听到自家男人拿麻绳上吊,被气得肝儿疼。 玉阳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段丰腴,保养得极佳。 她一袭褐色大袖纱罗衫,梳着时下流行的单刀半翻髻。 发髻上一朵娇艳的牡丹真丝烫花,两支珊瑚钗夺人眼目,颈脖上一串红玛瑙项链,诃子裙上镶嵌着华丽金丝,端的是雍容华贵。 听到外头的闹剧,饱满的银盘脸上写满了愠恼,再好的教养都被抛之脑后,破口大骂道:“王之焕那老小子不干人事,这是要逼老娘写休书!” 旁边的妇人连忙劝道:“长公主且消气,你这会儿出去,只会让人看热闹。” 玉阳坏脾气问:“七郎呢,王之焕要面圣喊冤,他也不出面管管!” 婢女赶紧应道:“方才黄内侍已经差人去府门口了。” 玉阳这才消停了,她牌瘾大,又重新坐了回去,说道:“接着来,再接着打两局。” 牌桌上的贵妇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人小心翼翼道:“王驸马……” 玉阳没好气道:“他若吊死了,我立马去给他收尸,买顶好的棺材厚葬了。” 众人:“……” 玉阳:“赶紧的,莫要耽误了时辰,我输的还没捞回来呢。” 众人:“……” 这心理素质,也没谁了。 牌桌上的女人一门心思想把输掉的钱银捞回来,纵是天大的事情压下来,也不能耽搁她玩牌。 反正有老七给她收拾烂摊子。 扶云轩这边的院子里一片寂静,杨忠怀像木头似的杵在门口,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周瑾行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指了指他,“玉阳是什么性子,你杨二郎今日才知道么?” 杨忠怀垂首不语。 周瑾行绿着脸道:“你哑巴了,朕问你话呢!” 杨忠怀忽地撩袍跪地,肃穆道:“臣对玉阳长公主赤诚一片,还请陛下成全。” 此话一出,周瑾行彻底炸了,猛地站起身道:“荒唐!她是有夫之妇!有夫之妇!” 杨忠怀辩解道:“长公主曾与臣说过,厌烦王驸马已久,会与他和离。” 这话把周瑾行气得半死,额上青筋毕露,恨不得掰开他的脑子晃晃里头的水。 “朕谅你早年丧妻不易,京中这么多女人,你挑谁不好,偏要挑玉阳! “她是出了名的风流种,府里养着两个面首还不够,成日里拈花惹草没个正经,三言两语就哄得你找不着北。 “杨二郎你脑子呢,战场上的所向披靡,算无遗策呢,跑哪儿去了?!” 杨忠怀窝囊的没有吭声。 论起兵法战略,周瑾行是比不上他的。 可是这么一个聪明稳重的人,居然栽在了女人的裙下,委实不可思议。 那么多年的人设经营,算是彻底崩塌了。周瑾行血压飙升,活像自己被绿了似的,恨铁不成钢。 里屋的温颜手握团扇,内心啧啧。 恋爱脑果然不分时代,哪个年龄段都有。 “黄文胜!” 门外的黄内侍进屋来。 周瑾行叉腰来回走动,说道:“去把玉阳叫来,朕有话要问。” 黄内侍欲言又止。 周瑾行皱眉,“杵着作甚?” 黄内侍为难道:“这会儿玉阳长公主在秋香院玩叶子牌,走不开。” 此话一出,周瑾行彻底炸锅。 “她自个儿搞出一堆烂摊子,合着还得朕替她收拾不成?!” 黄内侍像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 【看吧,我就说了,肯定要被当出气筒!】 【哎哟,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圣上吼我作甚,我就一阉人。】 【欸?还瞪我呢,又不是我去戴的绿帽!】 听着他的腹诽,周瑾行差点憋出内伤。 紧接着杨忠怀的心声传来: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这祸事是我惹出来的,跟玉阳没有关系,断不能让她受到谴责。】 【她一介弱女子,岂受得了这等风言风语,我定要娶她!】 “你闭嘴!” 周瑾行坏脾气吼了一句。 两人被吓着了,黄内侍慌忙跪到地上。 周瑾行意识到自己失态,没好气回到椅子上端坐,敛容道:“去把玉阳叫来,跟她说朕要驾崩了。” 这话把跪地的二人唬住了。 黄内侍忙道:“陛下,龙体要紧!龙体要紧!” 周瑾行铁青着脸,“朕嗓子干,去让钱嬷嬷给朕制盏茶来,朕要枸、杞、养、生、茶!” 黄内侍立马下去办差,独留杨忠怀一人在室内。 周瑾行盯着他看了许久,试图把迷途的羔羊哄回来,苦口婆心道:“你莫要执迷不悟,京中女郎多得是,若是相中了谁,朕替你做主赐婚。” 杨忠怀嘴唇嚅动,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 君臣在私底下关系算得上不错,人家王驸马都嚷嚷着面圣喊冤了,甭管他如何,只要两人没有和离,杨忠怀就是第三者。 周瑾行知晓他的为人,素来刚正不阿,端方雅重,行得正坐得端,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这么一个传统古板的男人,哪里见识过玉阳勾人的手段? 不一会儿王驸马被带了过来,周瑾行怕二人起冲突,让杨忠怀到隔壁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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