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颜竖起耳朵,听到殿内的天子问话太常寺少卿祝礼阳。 “我朝明令禁止官员狎妓宿娼,侑酒行欢,祝爱卿前日宿在怡红院,可是与亲朋叙旧啊?” 这一问,祝少卿冷汗淋漓,慌忙跪地道:“陛下,臣冤枉啊!” 百官的视线全都落到他身上,个个心里头七上八下。 龙椅上的周瑾行抱手俯视,不客气道:“你堂堂四品官,莫不是去怡红院救风尘?” 祝少卿一时语塞。 周瑾行继续道:“朕倒是好奇得紧,有什么事需得去妓馆相谈?” 祝少卿:“……” 周瑾行铁了心杀鸡儆猴,丝毫不给祝少卿辩解的机会,说道:“拖下去,查办了吧。” 祝少卿身子一歪,全身都没有了力气。 外头的侍卫进殿把他请走。 祝少卿还得谢主隆恩。 殿内一时寂静下来,人们个个心神不宁,不知道下一位会不会是自己。 周瑾行好整以暇地扫过众人,接着又问工部杜侍郎:“听说杜爱卿家中养着六房妾室,可忙得过来?” 杜侍郎:“???” 不是,圣上你有病吧! 我朝没有明确规定官员纳多少房妾室啊! 那杜侍郎也是个硬茬儿,脑袋瓜子转得飞快,忙解释道:“不瞒陛下,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此话一出,百官集体埋汰。 【我呸!老小子忒不要脸!】 【呔!真是奇了,自个儿花花肠子,还不得已而为之,简直了!】 【老子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 就连周瑾行都好奇不已,纳六房姬妾居然还有苦衷,倒要听他如何狡辩。 杜侍郎也是个人精,把锅甩给自家老爹,严肃说道:“有道是百善孝为先,臣父盼着后辈子孙兴旺,家族繁盛。 “可是臣妻只育一子一女,便再无所出。 “臣父整日郁郁寡欢,后辈子嗣单薄,日日盼着广嗣,臣不敢有违孝道,这才纳妾开枝散叶。” 这理由似乎也说得过去。 毕竟对于上流官绅家庭来说,人丁兴旺,方才能把家业振兴起来。 周瑾行忍不住八卦问:“何故纳了六房妾室?” 杜侍郎理直气壮道:“因为她们一个都生不出子嗣来。” 周瑾行愣了愣,诧异道:“一子半女都没有?” 杜侍郎:“没有。” 百官:“???” 外头的温颜:“???” 这命中率也太低了吧! 若说一个有问题,那也不能六个都有问题啊! 杜侍郎似乎也很苦恼,说道:“臣之所以纳六房妾室,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臣父也因此发愁,故而并非是臣沉迷女色,实乃是为子嗣操劳。” 周瑾行:“……” 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 这时有一位嘴贱的官员忍不住道:“杜侍郎可曾寻医问药?” 杜侍郎一时有些困惑,“给何人寻医问药?” 百官:“……” 也不知是埋汰他,还是同情他。 【那蠢货,莫不是被绿了吧?哪有六个女人都没法生下子嗣的?】 【我的个祖宗,杜家的宅斗也太厉害了吧,难不成是正妻偷偷给六位妾室下堕胎药?】 【真是奇闻!若说那老小子不行,正室又给生育了一子一女。若说他行,六房妾室都无所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杜侍郎肯定被绿了吧,那一儿一女多半不是他的种。】 【……】 各种八卦心声全都围绕着杜侍郎子嗣艰难的话题展开。 这实在匪夷所思。 如果说杜家宅斗严重,似乎也说不通。 正妻育有一儿一女,谁也不能撼动她的地位,不可能拦着六房妾室都不让生。 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杜侍郎后知后觉意识到周边的同僚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大对劲儿。 龙椅上的周瑾行似乎有些尴尬。 他素来不关心官员的家务事,只是因着苗光华一案生了清查心。 谁料一不小心好像戳到了某人的痛脚。 这不,后知后觉的杜侍郎抽了抽嘴角,脸一点点变绿了。 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忽然跪地道:“陛下,恳请陛下准允臣回家一趟。” 周瑾行干咳一声,挥了挥手。 杜侍郎立马往家里跑。 外头的温颜正奇怪殿内怎么安静如鸡,忽见一官员急赶匆匆跑了出来。 温颜颇觉诧异。 那官员行得仓促,许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脚下一踉跄,差点跌了一跤。 正阳殿里继续安静如鸡,百官个个垂首,心思活络得要命。 【娘嘞,圣上也太八卦了叭!】 【圣上居然有窥探他人阴私的嗜好,简直人不可貌相!】 【欸?继续啊!圣上继续深挖,我爱听!我爱听!】 【他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妈的,狗皇帝闷骚得也太变态了吧,简直是八卦小能手啊!】 【他怎么不继续扒了?继续啊!这多刺激多劲爆!】 龙椅上的周瑾行:“……” 有种无力的社死感。 呔,朕风评被害! 他才不是什么长舌妇,也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兴致,他就随口问问,随口问问而已! 周瑾行忍着想咆哮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人看他的眼神充满着小小的期待。 也有人瑟瑟发抖。 欸? 他今儿的目的可是来整顿官员品行风气的,不是来八卦哪家被绿了的!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为了强行挽尊,周瑾行干咳一声,肃穆道:“为官者,修身齐家,需得正身醒德。 “苗光华纵子打母,祝礼阳狎妓宿娼,实乃私德有亏,当该惩处。” 有人拍马屁道:“陛下所言极是。 “百官代表的是朝廷,倘若公家官员风气不正,自无法服众。 “故而微臣以为,为官者必当三省吾身。 “唯有自我约束,其心才正,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天地,更无愧于黎民百姓。” 周瑾行缓缓起身,道:“陈爱卿言之有理,不过朕想问诸位爱卿,对杜侍郎纳六房妾室,有何见解?”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周瑾行背着手一步步踱下台阶,随口问:“温爱卿,你是何见解?” 温宗荣是个老实人,一本正经道:“六房妾室,太多了。” 周瑾行点头,“朕也觉得太过了。”又道,“虽说我朝没有明令规定官员纳几l房妾室,但像杜侍郎家的情况,少有。” 百官:“……” 【妈的,圣上你说句人话好不好?在场的诸位里头,有几l家被绿的?】 【圣上今天太奇怪了,一大清早就阴阳怪气。】 【我怎么觉得圣上今天的精神不大正常?他以前可从不过问这些的啊?】 【……】 周瑾行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腹诽,有那么一瞬,很想发癫创死他们。 他明明在说正事,这群人偏偏跟妇人一样不知歪到哪里去了。 他们心里头只有吃瓜! 周瑾行一身反骨,索性撑死他们! 行至礼部裘侍郎跟前,他故意问道:“裘爱卿,听说你家夫人病重,可好些了?” 裘侍郎愣了愣,忙答道:“回禀陛下,臣妻卧病在床数年,已经是老毛病了。” 周瑾行轻轻的“哦”了一声,挑眉道:“朕还听说,妻家的庶妹来府上侍疾,一呆就是整年,可当真?” 此话一出,百官全都竖起了耳朵。 裘侍郎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紧绷着面皮应道:“臣妻与庶妹打小感情甚笃,来府上侍疾,是臣妻执意而为。” 周瑾行露出鄙视的小眼神儿,发出灵魂拷问:“那小金氏乃寡居之人,与你这个姐夫非但不避嫌,反而入住进了你裘家整年。 “裘爱卿,你说大金氏执意而为,她难不成是亲自相中了自家庶妹来等着做填房吗?” 这话恶毒至极,骇得裘侍郎慌忙跪地,“臣冤枉!还请圣上明察!” 周瑾行居高临下俯视,“若说正室亡故,庶妹做填房,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朕实在不解,一位孀居的妇人,住进了姐夫家,且一住就是一年。 “若说那妇人与长姐感情甚笃去侍疾三五月,朕倒是理解。 “可是侍疾整年,极其少见。 “况且大金氏还是老毛病了,小金氏在她身边呆了这么久,金家就没有什么说辞吗?” 裘侍郎汗流浃背。 姐姐卧病在床,寡居的小姨子却住进姐夫家整整一年,成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这其中揣着什么鬼名堂不言而喻。 【该!圣上简直是我的嘴替!谁不知道裘家和金家都等着大金氏咽气啊!】 【圣上今儿的精神状态实在令人担忧,他会不会发癫八卦到我的头上?】 【哎哟,人不可貌相,人家大金氏还没咽气呢,小金氏就来候着雀占鸠巢,裘侍郎也太畜生了吧。】 【渣男!人在做天在看,还真以为没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呐!】 外头的温颜听着百官互戳肺管子,总觉得今天周瑾行的精神状态不大正常。 那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不过他说话忒生猛了,专戳人的痛脚。 刚才把杜侍郎恐被绿了的事戳穿,现在又来戳裘侍郎跟寡居的小姨子勾搭,败坏人伦纲常,简直了! 跪在地上的裘侍郎被天子敲打,顿时直冒冷汗。 因为天子所言都是事实,金家想与裘家续姻亲,全家就等着大金氏咽气了。 此事不论是裘家还是金家,亦或当事人,都是默认许可的。 唯独没有人问过大金氏愿不愿意。 如今天子忽然过问,这桩姻缘算是没法再继续了,若不然便坐实了姐夫勾搭寡妇小姨子的罪名。 在裘侍郎惴惴不安时,宁国公杨忠怀也是绷紧了皮,毕竟前阵子王驸马要吊死在他家门口呢。 周瑾行的视线扫过他这边时,他跟孙子似的把头垂下。 别看我别看我,求求了,辣眼睛! 周瑾行跟阎王似的背着手走到群臣之中,耳中全都是百官瑟瑟发抖的心声: 【圣上今天是不是有毛病,专门挖家宅阴私,也太邪门了吧!】 【哎呀我的个祖宗,他来了他来了!】 【我家里也没什么好八卦的,欸,他看我作甚?!】 听着他们的腹诽,周瑾行内心很是不屑,方才不是都盼着吃瓜么? 朕撑死你们! “秦爱卿。” 大理寺少卿秦俊立马跪到地上,忙道:“犬子着实纨绔了些,臣必当严加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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