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浅抓起妆台上一根簪子将头发挽在脑后,便直接坐到了桌子旁,看着一旁炭火上的糖水砂煲。 祁禯甚至不要梅浅开口,便盛了两碗出来。 梅浅接过这一碗豆沙芋圆糖水,心里不住地赞叹着: 不会带兵打仗的皇帝不是好厨子。 祁禯为什么什么都会呢? 梅浅一边享用着这碗糖水,整个人因为这沙甜软糯的糖水陷入了一种特有的幸福氛围之中。 屋外,北风凛凛。 屋内,炭火十足,又有一碗香甜糖水。 至于小美在她脑子里阿巴阿巴,梅浅直接忽略。 “今日你休沐,都没找我。” 祁禯坐在梅浅对面,看着梅浅吃着糖水美滋滋的模样,这才开口。 语气里带着一点点委屈。 梅浅听完,抬眸对上祁禯看过来的目光。 这一看,梅浅就知道自己今日发生的事对方都知道了。 于是,梅浅安安静静吃完了祁禯送来的糖水,这才缓缓开口道: “那就要问你了,昨晚那个刺客……额,我都不想叫他刺客,简直……脑子有泡。 那样的人,原先你居然能看上,作文书工作……” “那人本就不是我的心腹。” 祁禯向梅浅解释道, “当初我留在江北,拉起一方人马,其中也并非是所有人本就是向着我,还有些人曾经是其他王爷的幕僚与下属。 因为初期为了对抗西戎兵,我只能将所有的势力重新整合收为己用。” “还有这事?” “嗯,只不过这些势力里面,有些人确实有真才实学,有些则是滥竽充数。” 像这位自己没本事还耍阴谋诡计的明显就是滥竽充数,甚至对自己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 对此,祁禯只能说难怪最后祁毓成了赢家。 谁家皇子摊上这么个幕僚还有什么前途? 又或者,能将这样的人招揽在自己身边,这位本身就是个眼神不好的。 只不过,解释完了这件事之后,祁禯想起昨晚的事情,比起梅浅的嫌弃,他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是真的极其愤怒和后怕。 若非慕鹰警觉,这事要是发生在梅浅落单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祁禯不敢想。 “明日,我让长安挑些人手给你。” 祁禯说的时候,神情很是认真,梅浅看着便知道对方问自己这些事情绝对没有她自己想的那么轻松。 祁禯,也是担心的。 “嗯,我确实得加强护卫了,以后这事还不知道有多少。” 就她一个人晋升就碍人眼了,更别说后面一群女子都等着出来给人“添堵”。 “没有下次,我不会让那些人有机可趁。”祁禯伸出手将梅浅的手紧紧包裹在内。 感受到对方掌心的灼热,梅浅轻声笑了笑便道:“放心,我自己也惜命,不过我今天和那位江南鹿家的那位说了不少关于科举的事情呢。” “如何?” 鹿霁四处拜访这事祁禯自然知道的。 “他觉得你只要给他们世家一个公平的表现机会就可以了。 想来,世家中人也并非都是想要依靠着家世入仕的。” “因为他们发现家世背景没用了,甚至有时候还会成为掣肘。” “不过,他们大概也没想到他们千年世家的底蕴,能够出现在卷子上的少之又少。” 梅浅缺德说道,与祁禯相视一笑。 他们的科举改制,里面的内容已经发生了极大变化。 大半内容都与现实挂钩,经史子集虽有,但是都不多。 就算世家子一直以他们饱读诗书,博览群书而自豪,对于考试还是天差地别,没什么用。 而并不知道梅浅和祁禯对话的鹿霁回到了驿馆之后便一直处于打鸡血的状态。 鹿霁对自己的才学,以及族中子弟的文才都是有着绝对的自信。 至于梅浅先前和他说女子可以科举,他只是听了一耳朵,并没有当回事。 若是真的江南也被收复再次科举,族中女儿想要去试试,也不妨去凑个热闹。 真正能够与男子科举,并且从中脱颖而出的女子又能有几人呢? 鹿霁一点也不担心。 与鹿霁这几日的行动不同,吴晦十分安静地待在驿馆之中没有四处走动。 只是偶尔走到墙角处听着一墙之隔外货郎的吆喝声,听个热闹也就罢了。 鹿霁的到处奔波,吴晦觉得他这般汲汲钻营跟个丑角一般, 而鹿霁每每回来瞧着吴晦天天在院子里呆着,就跟那得了痴症的傻子一样。 “你就不怕我回去将你这些事情告诉陛下?” 这日晚餐结束之后,鹿霁还是兴奋不已,干脆站在廊下又吹了好几首轻快的笛乐以表心情。 听着笛声,吴晦实在没忍住,也凑过来说了这么句话。 “告诉陛下?你不是该告诉胡大人么?” “你!”吴晦羞恼地看向鹿霁,别扭地清了清嗓子问道:“这几日你拜访了那么多人,可有打听到他们对江南的看法?” 听着这般心口不一的疑问,鹿霁多看了吴晦两眼,吴晦被看得一个没忍住回瞪了回去,道:“怎么?你问的不是这些?” “这般装傻没意思。” 鹿霁收起长笛就要离开,被吴晦又伸手拦住:“你别走啊,你这成天做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万一你惹恼了江北这些人回去我该怎么交代啊?” “交代什么?你觉得我们前来谈的这些能成功?” “可是不成功……” 吴晦语塞,不成功虽然宰相没有说惩罚什么的,但是以他当官这么多年经验来看,没有明说有无惩罚才是最可怕的那种。 “听闻天雪楼的羊肉锅子堪称一绝。” 鹿霁抬头望着繁星璀璨的夜空,“虽不下雪,但是天寒地冻是个吃羊肉的好时节。” 说罢,鹿霁就要朝外走,吴晦这时候倒是想到了什么,便道:“鹿大人要是不介意,不如同去。” “可。”
第286章 佳宴 转眼,除夕夜宴。 今年乃是祁禯登基的第一个除夕,晚宴办的很大。 在京官员,七品以上都被通知参加宴会,包括江南来的使臣也得到了邀请。 这也是他们来到江北之后第一次见到祁禯。 “永宁王殿下比以前看起来要成熟了许多。” 与鹿霁不同,吴晦是江北逃到江南的,曾经也是见过祁禯的。 不过那时候厉贵妃还是得宠,祁禯也还是小小一只的时候。 后来厉贵妃病逝,祁禯也不再怎么出现在众人面前,谁又能想到,最终这位小皇子就当上了皇帝呢? 不过鹿霁听见吴晦还称呼皇位上的这位还是用原来的称呼并没有接茬。 如今他俩被安排在大殿众位百官最末位,也能看得出来他们这群人在江北之人的眼里的地位。 吴晦还认死理呢,就算鹿霁说了那么多,这吴晦听懂了归听懂了,但开口说的话还是那德行。 鹿霁没有顺着吴晦的话继续谈论祁禯,反而道:“刚才,我看见了不少女官。” “啊,是呢。” 吴晦被鹿霁一提醒,眼角余光十分用力地斜了眼最上边。 这些女官之中,一定是那位坐在最靠近祁禯的一堆文官武将里、用着“永宁”封号的女侯爷绝对是最显眼的。 而且这位女侯爷鹿霁说过,就是当时冒充佛佑郡主骗他们的。 这不,惹得吴晦多看了梅浅好几眼。 这位的厉害! 吴晦心中暗暗叹道。 他也是听鹿霁说过,鹿霁拜访了其他一些官员,那些人也提到过梅浅,对于梅浅的功绩和实力众人都是没话说的。 不过又没有什么酸言酸语的,鹿霁不往外说,他们也没人承认。 毕竟,前几日京城还有位犯官因为诽谤和刺杀官员被游街斩首了。 至于诽谤和刺杀对象正是梅浅。 这余波还未平,今日晚宴上众人对梅浅更是客气有礼,生怕被梅浅听见了揪住不放。 就算罪不至死,但是要是因为诽谤而被游街,那更是丢人丢大发了。 关键这一条律,本就写在安国的法典之中。 可是以前没什么人计较过这一条法律。 “我看他们都是心里有鬼的。” 坐在梅浅身边的娜沙扫了眼对面时不时看向梅浅的文官们,瞧着他们欲言又止,鬼鬼祟祟的模样,娜沙忍不住和梅浅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谁心里都有鬼的。” 梅浅笑了笑,对于这些人的想法心知肚明,不过现在他们忌惮自己,已经不敢说出这些事来。 日后他们也不会有机会再攻讦自己。 梅浅喝着祁禯特地让人给她换的果茶,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已经在思考来年的一些计划了。 梅浅想着,视线又落在了最末位的那些江南的使臣身上,紧接着视线放在了现在的歌舞上,又侧过身子问道: “你们歌舞团排练的歌舞剧都准备好了吧?” “放心。”娜沙向梅浅保证道,“此次的节目排练你和其他几位大人私下不都看过确认了么?” “嗯,我觉得今日宴会的舞台一定会比私下排练的看起来更好。” 黎肃府,也就是天雪城的歌舞团进献的歌舞乃是祈翡专门写信提前报备的。 说是献给所有保家卫国、与西戎兵战斗的将士歌舞。 因此,这次她们是在压轴出演。 激烈的鼓声与边塞特色乐器演奏出的乐声,人声还未开口,这些器乐就足以让在场之人听得热血沸腾起来。 更不要说后面编排的几段舞蹈。 表演中最开始便是云中陷落、将士战死时的场景,不少官员为此落泪; 与之悲壮相比,最为讽刺的就是后面紧跟着一段悠扬的长笛声,一群华服舞姬脸上临时抹上浓重的腮红,鼻上抹了白粉,之后便如同滑稽小丑一般上演了南渡之景。 “这、这、这……” 江南的使臣们看得那叫一个羞愤难耐,刚才还觉得悠扬的笛声此刻显得十分滑稽、刺耳。 更不要说歌姬还唱着“看那厮,振臂高呼,"沅江之阔,足以拒之——"!”。 而此刻舞蹈已经分成了两拨人,一拨在原地仓惶痛呼,一拨脚步轻盈好似天高任鸟飞! 吴晦看到见此目眦尽裂,端着酒杯里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看呢! 那群南逃的“丑角”,将身后一切的悲哀与苦痛置之不理,面上的笑容与背后的悲泣形成了极大反差。 这一段舞蹈,吴晦看得气愤难当,胸口宛若被捅了十七八刀让他自己不能呼吸。 要是有可能人,他恨不得当场吐血。 不过,这只是这场舞蹈的一部分,随着另一批穿着轻铠武者登场,真正的大戏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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