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朋友 “福顺公公,留步!”
走在前头的男子脚步一顿,徐徐转过身来,笑眯眯的望向声源,声音不粗不尖,不似寻常阉人,“国公找奴才有何事?”
镇国公匆匆赶来,环顾四周,见随行的几个宫人都去了马车旁候着,才低声问了出来,“公公方才在堂中说的那话,可算数?”
福顺面上的笑意加深,挑眉反问道,“国公这话倒是让奴才不懂了,奴才可是……说过什么?”
这个人精!
浑身上下全是心眼子。
“是我记错了,公公的确没说什么。”镇国公也扬起笑,指尖十分自然的探进衣袖,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趁着无人注意,快速塞进了他手中。
“只要公公肯卖个面子,这情,我一定记着。”
“奴才一个阉人,面子能值几个铜板?”
虽是这么说着,福顺的眼神却很诚实,指尖轻轻挑开荷包带子,瞧见里头有金光,面上顿时多了几分笑,“圣上最不喜湖水蓝,国公可记牢了,若是林小姐懂得变通,结果便能如她所愿。”
湖水蓝……
镇国公点点头,脸上的感激不似作假,“有劳公公。”
“国公留步,奴才还有下家要去。”福顺不动声色的收起荷包,朝着他深深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开。
镇国公稳住心神,抬手唤来远处的婢子,低声道,“你去主院知会夫人一声,让她寻个靠谱的绣娘,给林昭音做两身衣裳,以备选秀,料子……一定要选湖水蓝。”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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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宅
“小姐,您若是不上药,脸上的伤可如何是好?”
松枝手上举着药瓶,苦口婆心的劝着,奈何床上的人就是不听,一听要上药,更是朝内里缩去。
“我不要上药,落疤就落疤!”李黛鸢撅着小嘴,面露不满,“正好快到大选了,有疤才能选不上。”
松枝小脸一白,急忙劝道,“小姐可莫要胡说,若是叫老爷听到了,八成要罚您的。”
“我爹才舍不得我嫁人呢,他就我这么一个孩子,巴不得我选不上。”李黛鸢无所谓的撇了撇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小姐,镇国公府的二少夫人来拜访您了,正在大门口呢。”
屋外传来小厮的通报,李黛鸢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二少夫人指的是谁,“梁晚余?她来做什么……”
松枝也不解,小声道,“小姐要不要出去瞧瞧?”
李黛鸢嘴巴撅的老高,有些难为情道,“我这副模样,如何能见她?就说我身子不适,让她回去罢。”
“……是。”松枝点头应下,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见后头传来主子的声音。
“等等!”李黛鸢面上有些挂不住,指尖一下下搅着袖口,小声道,“她既来寻我,八成是有什么大事要说……你出去给她领路,带她来我房中。”
松枝无奈,只好又应了声,“是,婢子这就去。”
不多时,门口再次响起动静,门板被推开,一道清丽的身影踏了进来。
梁晚余穿了身翡翠烟罗绮云裙,领口比寻常衣裳低些,露出白嫩细腻的脖颈,髻上戴的玉簪子与耳坠同衣裳相称,一瞥一笑,似是江南女子般温婉。
李黛鸢望着她,竟有一瞬间的愣神。
大半个月不见,她又好看了些。
梁晚余走近,视线落在她布着几道血痕的脸上,细眉轻蹙,低声道,“这是于颜挠出来的?”
李黛鸢一怔,下意识问出了口,“你怎么知道?”
梁晚余眉头越皱越紧,显然动了气,“她倒是聪明,知道朝脸上招呼。”
说罢,梁晚余侧眸看向一旁的松枝,低声道,“可有伤药?”
松枝立马点头,将一旁桌案上的药瓶子递给她。
梁晚余捏着药瓶,在床边坐下,用指腹沾了点药膏,作势要给她上药。
李黛鸢面露不悦,别开头去,小声道,“我不想上药,再过几日就……”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完,梁晚余却是心知肚明。
“为了那事,搭上自己的脸,何处值得?”梁晚余笑中满是无奈,轻声道,“早些用了药,才能早些好。”
李黛鸢虽不愿,可奈何梁晚余铁了心,只好别别扭扭的转过头来,任由她给自己涂药。
“你与她们动起手来,可是为了我?”
李黛鸢身子一僵,莫名有些难为情,红了耳朵,“你听谁说的……”
“不知是哪家的婢子漏了风声,传来传去,传进了我耳朵里。”梁晚余轻叹一声,柔声道,“她们闲嘴,让她们说去就是,你何苦一个人凑上去?”
“我只不过是见不得她们那副德行罢了!”李黛鸢鼓着腮帮子,一提起于颜,浑身又充满了干劲,“这次是我带少了人,等到下次,我绝对能毫发无伤的退下来!”
“还有下次?”梁晚余面露惊讶,嗔怪的瞧了她一眼,轻声道,“你能为我出头,我着实吃惊,不过仅这一次,日后莫要将自己置于如此地步。”
“她们说你坏话,辱你清白,我心里头不舒服。”李黛鸢知道自己动手理亏,垂着头,小声喃喃道,“你分明是个好人,才没有她们说的那般不堪……”
梁晚余心中微暖,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道,“待你脸上的伤好了,我来寻你,我们一同去街上逛逛,可好?”
李黛鸢猛地抬起头,面上吃惊,“你是在约我出门玩吗?”
梁晚余笑着点头,眸色温和。
“那我们……”李黛鸢有些扭捏,小声道,“算是朋友了吗?”
“当然。”梁晚余颔首,视线落在她脸上,眼神一暗,“既然是朋友,那你吃的亏,我自会替你讨回来。”
李黛鸢被溺爱着长大,素来刁蛮任性,从小就没什么朋友。
有女子乐意同她一起玩,着实让她高兴了许久,拉着梁晚余说了半天的话。
从李府出来时,临近黄昏。
梁晚余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回想着于颜的模样。
忽地,马儿的嘶鸣声从前头传来,紧接着拐了个大弯,车身险些砸在墙上。
“小姐!”玉竹面露惊色,伸手抱住她,旋即朝着外头吼道,“曾叔,出什么事了?”
车夫咒骂了声,而后稳住马车,扭头回道,“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当街纵马,这条路本来就挤,我紧着避让,才没撞上,二少夫人没事罢?”
第86章 我不能死 梁晚余稳住身子,素手轻轻掀开帘子一角,朝外望去。
处于闹市,纵马之人还没来得及走远,一连撞翻了四个摊子,拦住了他的去路,正浑骂着。
梁晚余睨着他的背影,语气里听不出喜怒,“那人是谁?”
玉竹跟着瞧了一眼,小脸沉了下来,“那是丞相家的幺儿,名为傅瀛,听说是自幼身子骨不好,常在外面养病,近日才回盛京。”
“身子骨不好?”梁晚余眉头轻蹙,眸中闪过狐疑,“若是常年抱病,如何习马?”
谢家兄长病重时连床都下不了,多走几步路就要咳嗽会儿,哪有他这副混账架势?
“你瞧。”梁晚余盯着他,语气笃定,“他胡骂一通,没有一句重话,分明是做惯了混事的。”
玉竹一顿,旋即也起了疑心。
她虽没有小姐心细,却也还算通透,瞬间明白了问题所在。
梁晚余抿起唇角,轻声问道,“你可查了他在何处养病?”
玉竹颔首,“查了,线人说是在邳州,那儿常年如春,风景秀丽,十分宜居。”
梁晚余半眯着眼,语气平平,“邳州比江南还远,已经到了大元边上,若是要选个宜居地,江南不是更为合适吗?”
“命人去查,若是傅瀛在邳州有人捧着供着,人人都要给他面子,这里头的水便深了。”
傅丞相难不成有通天的本事,能在天子眼皮底下伸出那么长的手去?
若是打量着宜居,定然首选江南,而非边境邳州,若是想治病养身,哪里的医师还能比得上天子脚下呢?
莫名其妙将幺儿送去边境,若说里头没藏心思,她定然是不信的。
玉竹冷下小脸,轻轻点头,“小姐放心,婢子一定查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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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谢家
“不是我说你,怎么能就这般废物,把老太太从公府里接出来,居然一两银子都没要到?”
章氏怒目圆瞪,语气里满是嫌弃,“难不成给老太太养老只我们一家拿银子?”
“谢锦华位高权重,不敢得罪,谢锦言远在洲城,够不到骂不着,合着就剩下我们家好欺负了?”
谢三爷眉头拧成死结,语气不耐,“你就少说两句罢,无论大哥二哥如何,那到底是我娘,我能不孝顺吗?”
“我只是感叹世道不公!”章氏坐在一旁,哭天抹泪的说道,“我若手头宽裕,能不赡养婆母吗?可家中这几个孩子处处要花钱,是我想省就能省的吗?”
“谢锦华做了高官,谢锦言也在地方任职,只有你,偏偏只有你!”
章氏气不过,用指尖狠狠点着他的肩头,“嫁给你,不仅捞不到好处,还要处处被上头两个兄嫂搓磨!”
“谁敢搓磨你?”谢三爷拂开她的手,面露不悦,“瞧你作闹成这般,平日里是少了你的零钱吗?”
“我好歹出身大户,何处亏了你?你想同两个嫂子比较,何不先想一想自己的家世究竟够不够格?”
“左右老太太已经接来了,你若是心有不满,就滚回娘家去,没人留你。”
章氏一噎,脸色瞬间变得涨红。
她哪里还有娘家……
她是小地方过来的,年轻时性子远不如现在泼辣,模样清秀,身子也纤细。
谢锦程还是个贵公子时,路上捡了卖身葬父的自己,领回别院一夜春光,给了自己五十两银子。
后头她一次中招,有了身孕,上门逼婚,先国公气极,毒打了谢锦程一顿,而后逼着他娶自己进门做正妻,好让他长个教训。
谢锦程最重脸面,不肯娶个身份不明的乡下女,闹了许久,却仍旧拗不过老爹,硬生生被摁着头成了亲。
章氏也争气,为了站稳脚跟,先是生了老大谢桄,后生了老二谢明瑜,再又是谢绵绵。
三次有孕,谢锦程花边不断,不停有人效仿自己逼婚,为了守住地位,她的脾气越来越火爆,愈发不好惹,犹如市井泼妇一般,才能保住后院平静。
谢三爷见她不说话只盯着自己,扭头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你盯着我做什么?”
“我不肯吃这个哑巴亏,若是老爷要不出银子,我便自己去要!”
章氏打定了主意,语气加重,掷地有声,不理会谢三爷面上的吃惊,转头就走。
“你……”
“老爷!”
心腹小厮突然闯进来,谢三爷顾及脸面,顿时止住了话头,皱眉呵斥道,“怎么这般没规矩!”
“老爷,事出有因,小的真有急事要报!”
谢三爷脸色一变,皱眉问道,“什么事?”
“辽东有人偷偷送信,说是村里来了奇怪的人,偷偷调查咱们,在村尾还发现了马车印,一路跟上去,也只跟到辽东城界,后头便是青砖地,没了印记,叫他们给跑了。”
“废物东西!”谢三爷拍桌而起,怒不可遏,“送信之人可提供了样貌?”
“他只说是五六个男的,都不胖,并非是辽东口音,为首的那个嘴角有粒黑痣,脖颈上有块拳头大的胎记。”小厮身子一抖,老老实实禀明,“那人签了咱们五十两银子,之所以敢来送消息,是为了商量能不能宽容他一个月。”
谢三爷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杀了他。”
小厮处变不惊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是。”
敢和他们谈条件,只有死路一条。
“另外,将此事告诉王爷和丞相,务必要让他们给拿个主意。”谢三爷紧咬牙关,低声道,“此事若办不好,你的脑袋也别要了!”
小厮颤了颤,半晌才应道,“小的明白。”
待他走后,谢三爷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子上,背后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一直清楚自己做的事犯了国法,罪大恶极,也清楚的记得自己手上有多少条人命。
若是从前,他还会犹豫后怕,尚有良知在,可如今,他只想赚够银钱,好好活着,继续过花天酒地的日子。
他有太多把柄,若是不跟着那二位,他必死无疑,他实在是怕极了。
谢三爷用力咽了下口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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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
大堂中吵闹声连连,甚是惹人心烦。
卫氏坐在高位,用手托着额角,神情凝重,“章惠,你又来作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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