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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到十月底，农忙时期没过去。 老百姓的真心，从这点就能一目了然。 吃穿都愁的年代，少干一会儿活，就少拿工分。工分少了，粮食就分的少。 愿意少分粮食去帮忙，这就是最朴素的真心。 牛车很小，也怕累着牛，所以只有桂老婆子被安排在上面。其他村民，浩浩荡荡跟在牛车后面跑。 跟去的都是身强体壮的小伙，老太太老头子也着急，但知道自己跟不上还碍事儿，索性在村里等。 “甜丫头啊，那钱的事儿别担心，俺们挨村凑一凑，你跟县城医生好好商量一下，俺们凑够了再送过去！”有人扯着嗓子喊。 良甜也顾不上脸皮薄了，怕乡亲听不到，也扯着嗓子吼：“晓得了！” 李香荷和王婆子在家干等等不到良甜回来的消息，忍不住着急了。 结果没等到闺女\/孙女回来，反而等来了借钱的：“啥？桂老婆子厥过去了？”王婆子忧心忡忡，一边翻箱倒柜，一边感叹：“哎，当年桂老婆子多风光，家里出个当兵的儿子。她儿子是真的好啊，人长得好，也有能耐...就是太实诚。” 边叹息，边将钱递给帮忙筹钱的村长：“哎，对了，我家甜丫头，村长你顺着帮我问问，有没有人瞅见啊！这眼瞅着到吃晚饭时间，这丫头怎么还没回来...” 胡村长这才猛地一拍额头：“哎哟，我说怎么感觉忘了点啥...婶子，你孙女跟去县医院了，要不是有她，大伙还不知道该咋办呢！她走之前估摸太着急，忘记找人跟你说声了。” 王婆子竟然不惊讶，反而有种合该如此的感觉。 “行，知道她在哪儿，我就放心了。村长，辛苦你了。” 等村长去下一户借钱，李香荷才不满地嘟囔：“这丫头真是，什么热闹都凑！” 王婆子瞪了她一眼：“咋滴，都跟你们似的是吧？要是哪天我往地上一躺，没有人管我，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李香荷急忙摇头：“娘，这咋能啊！您老在村里这么大名声，谁都不敢不帮忙啊！”就她婆婆这脾气，估计还真不敢帮忙呢！怕被讹上！ 当然，这话不敢说出来，怕被骂。 至于村长为啥是筹钱，而不是自己出。主要有两点，其一，怕花的钱多，自己一家出，把自家掏空了，依照桂老婆子这情况，只怕还不上。其二，让村里人都知道这么个情况，大伙儿都是一个村的，得齐心协力。 这些年最讲究这些，任何人都要有集体荣誉感。哪怕是装，也得装得像那么回事。 这也正是为何几乎家家户户都出钱的缘故。 每家借一点，借的不多。虽然还起来有点麻烦，但万一还不上，每家借的不多，也不至于差那点钱过不下去了。另外呢，不是一家还不上，是每一家都还不上，这样大家都平衡点。 胡有满觉得自己很聪明，竟然能想到这点。 此时，县医院，医生在给桂老婆子挂吊水。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情绪激动晕过去了。也有点营养不良，老太太估计没吃饱过，回去要在吃食上加营养。” “还有，老太太思虑过重，目前没有太大毛病，但长此以往，估计要出大事。” 良甜很认真地听医生叮嘱，默默帮桂老婆子记下这些，打算等人醒了再告诉她。 病房里需要给病人安静的环境，所以其他人都在门外。 “行了，先去把医药费交一下，然后去楼下等叫号拿药。”医生给了良甜一个单子，上面写着需要的药和诊治费、医药费。 其实也不多，杂七杂八加下来还不到10块钱。 可十块钱，已经是厂子里员工的三分之一的工资。 对于乡下地里刨食、上工赚粮食的老百姓来说，那是一笔不菲的费用开支。 良甜默默拿着单子出了病房：“你们在这看着点，我去拿药。” “哎！”有人有心想问问多少钱，但张了张嘴，又没问。 如果问了，岂不是自己要先掏钱？ 好心是一件事，超出好心的范围，透支自己去帮助人，那就是蠢。 “那丫头读书好，脑子聪明，肯定知道该咋办，咱就在这看着桂老婆子就行。”有人出言安慰。 良甜这边，她直接自己掏钱垫付了。 别管是哪里，医院都没有同情心这个说法。 人，那肯定是有同情心的。 但在规章制度之前，都是浮云。 因为同情一个人，去打破医院的规章制度？那不能的。 别说后果惨烈，就说这一道道的程序，都够人头疼了。你说服一个人或许简单，你能说服医院上上下下、不同岗位、不同性格的人？ 所以，什么找医生说和说和，把医药费晚点交这种事，那绝对不可能。 买了药，村长这边带着筹的钱来了。 良甜只能说自己先找人借的，村长想到林晓佳跟这丫头玩得好，也能理解。就没有过多的问，只是把钱递给良甜：“你看够不够？不够我这还有点。” 良甜数出来刚刚垫付的医药费，剩余的还给村长：“村长叔叔，剩下的不需要的，医生说了，等桂奶奶醒来就可以出院了。” 估计是知道村里人穷苦，医院没有让住院，只是给桂老婆子免费住半天。 医生是好心，但他们不能不懂事。占用公共资源是大忌，可不能给医生拖后腿。 差不多过了半小时，桂老婆子醒来了。 许是清醒冷静了，没闹着要死要活的，只是精神头也不好。 “劳烦大伙儿操心了，还把老婆子我送到医院...何德何能啊，我孙儿都没能来医院...”越想越难过，眼瞅着桂老婆子又想起伤心事，村里人赶忙转移话题。 “桂老婆子，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对对对，可别乱想了！”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再怎么体谅人，都没法真正站在经历痛苦之人的角度看问题。 除非自己经历。
第61章 中风 处理完这件事，良甜总算能回家了。 路上已经做好了被家里人批评的准备。可没想到，回到家等待的确实另一个坏消息。 院子里冷冷清清，天色已经慢慢晦暗。以往这个时候，大家都要在院子里围着桌子坐下，然后趁着天没完全黑的时候吃饭。 可今天，没有炊烟袅起，没有饭菜香味，甚至没有人情味。 堂屋的门大开着，一家子都在屋里，却没人说话。 “奶？怎么了这是？”良甜有些惴惴不安地问。 王婆子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疲惫，对于良甜的问话，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良久才深深叹了口气：“你姥姥，中风了。” 姥姥？良甜穿来还没有见过的人物。 记忆中，姥姥对‘她"很好。并没有因为她不是男娃就不待见她，反而每次去姥姥家，都会被塞很多好吃的。 所以，姥姥家是‘她"为数不多愿意走动的亲戚。 甚至在她爹腿摔断后，第一时间送来了钱。 可这样的好人，怎么就中风了？ 按理说良甜对这个姥姥是没有感情的，可大概是原主的记忆中，对姥姥的情感过于浓重，以至于干扰到了她。 有点难过。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准备烧饭吧。明早老大一家跟我去一趟李家村。”王婆子说完这句话，就抬脚往屋里走了。 她也需要消化消化。 两个儿子，只有一个好亲家，没想到这个好的，还中风了。 中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能说话，不能走动，不能自理。简称：瘫在床上被人伺候吃喝拉撒。 你以为被伺候是一件好事？错了。 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没有尊严，没有自由。长此以往，生不如死。 趁着老太太清醒着，也还算体面，早早去看看她。 第二天一早，良甜便请了假，一家子被王婆子领着回了李家村。 李香荷难得安静，一路上都没说话，脸上却看不出喜怒。 待到了李家村，踏进自家的院子，见到病榻上的老娘，李香荷嘴一撇，眼泪跟断了线似的：“娘，娘你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是闺女狼心狗肺啊，这么就没来看你...”边嚎边哭，直哭得床上的老娘眼泪汪汪。 多想坐起身来，抬起手给闺女擦擦眼泪。 老天爷，何苦啊！这般对待她。 王婆子和良甜父女俩默默站在一旁，待李香荷情绪平复，才上前。 王婆子拉着张婆子皱巴巴的手，以往分明记得这双手有福气得很，怎么生个病立马就变得干瘪，看着像是秋天掉在地上的枯树枝。 “亲家啊，我早些年就跟你说了，年纪大了，别瞎折腾！儿孙自有儿孙福，你非要硬撑...这下好了，你想起来干活，也不能了吧？老天爷啊，这是心疼你呢，想让你好好歇歇！” 张婆子被王婆子这通话说的又是感慨又是想笑，可嘴歪眼斜的，压根做不到笑这个表情。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想说啥。看见没？你女婿的腿好啦！香荷这边你放心，我是啥人，你门清儿着呢，你闺女的脾气你也晓得，那就不是个会委屈自个儿的！” 按理说良山目前的状态最好还是静养，但这不是老丈母娘病了吗？怎么滴都要来看看，也让丈母娘放心。 李家村距离秀山村不算远，走路一个多小时，赶车用不了一小时。但因为良山的腿脚不方便，今儿个还是借的牛车。 张婆子挣扎着，使劲儿转动眼睛，想去看看女婿，但是没能如愿。 母女同心，李香荷连忙上前，将老娘上半身扶起来，给她转了个方向，好让老娘能看到良山。 良山心里不是滋味极了。他虽然是个懒的，但不至于不孝顺。要是真有什么不好的点，张婆子也舍不得将闺女嫁给他。 “娘。” 张婆子眼睛眯了眯，应该是想笑。 看完张婆子，一家子也没走，被张婆子俩儿媳留下吃晌午饭。 不得不说，张婆子有两把刷子。给儿子娶的两个媳妇都很好，至少孝顺，平日也没什么摩擦。一家子都和和乐乐的。 但李香荷还是要兴师问罪。 “大嫂二嫂，我娘平日身体好得很，怎么就突然病倒了？” 大嫂王秀平日最好面子，这个家里就数她干的最多、忙活最全：“妹子啊，咱娘这事儿都怪我，前几天天儿不是冷了吗？我早早把棉被晒好了给娘送过去，谁知道娘心疼铁蛋，非把棉被送过来，我怎么说都不肯拿回去...” “我寻思那就等再冷的时候再给娘送回去，结果前天晚上娘不知道为啥用凉水洗了头，直接就没能起来...” 王秀说着说着都掉眼泪了，她这两天自责的要自闭了。自责、恐惧、伤心，各种情绪交织，差点没给自己整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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