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远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看着小糯糯,不敢抬头,他怕自己抬头看到儿子瘦到脱相的脸,会哭出来。 程含章有半年没见过他了,过年见面,大家坐在堂屋里吃饺子,涮铜锅,老爹的头发还是黑的。 程文远低着头,鬓角冒出白发,眼角的纹路更深了。 程含章移开眼睛,他对着沈行疆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苦涩。 沈行疆攥紧手,压下心里的起伏。 程文远忍了忍,忍了又忍,还是问:“谁给你下的毒?” 他问这句话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 程含章默了默:“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程文远低吼,他攥着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他看着程含章,无比肯定。 “你是我儿子,不是大街上的陌生人,你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 “你要是撒手去了,连凶手是谁都不告诉我,你叫我如何能安心去活着?你死了一了百了,你让爹接下来的每一天都睡不好吗?” 程文远痛苦地抓了下头发,无措的用手做梳子,把头发往脑后梳去:“死,你也要叫我做个明白鬼。” 程含章半倚着靠在病床墙壁,闭上眼睛不肯说话。 程文远拿他没办法,又不想把小糯糯吵醒。 他像个无头的苍蝇,和程含章沟通不了,转头去问沈行疆:“孩子你知道是谁吗?他和你说过吗?” 沈行疆颔首:“他说要小心董家,我觉得这件事和董家脱不了关系。” 至于到底是谁,他也不清楚。 姜晚婉听到董家,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到底是什么呢? 一个念头从姜晚婉脑子里面飞快闪过! 第850章 姓秦的神医 可它太快了,姜晚婉想抓住却连尾巴都没有碰到,脑子有些闷。 “董家……你得罪董家的人了?”程文远一拳砸在床上,“董鹤爵这个老匹夫,他敢动你,儿子,你的事我会和你爷爷说,爹也不会放过他们。” “不要自暴自弃,我现在就去找大夫,肯定还有希望。” 哪怕有最后一丝希望,程文远都不会放弃。 程文远把手搭在程含章消瘦露骨的手背上,似乎好久……都没有摸过儿子的手了。 程文远看着小糯糯红着眼睛说:“孩子长得像你,也不像你,你小时候比他还要胖一些,四五岁还有个小将军肚,你妈让你少吃点,收着点肚子,你还不高兴。” “凌雪出生后,你妈走了,那年开始你就不怎么吃饭,也不爱笑,到初中你像变了个孩子。” “怪爸没能耐,没有你大伯通天手腕,你和凌雪从小被时关和思乐笑话,我记得有那么一年,我出去应酬,你给我写信,说爸爸你过年回来吧,我长大了,以后我给你依靠。” 程文远痛苦地捂住脸:“从那以后,你入伍参军,把大房光芒遮盖下去。” “有你在,我再也不用去应酬,不用看你大伯白眼……凌雪穿上了喜欢的裙子,什么课外书都随便看,儿子……这辈子,爸亏欠你太多,你别走……” “求你了。” 说起小时候的事情,程含章还是有印象的,他忍不住笑了:“别哭了,有点男人的样子。” “我死了没关系,行疆同我亲如兄弟,以后他会收养糯糯,你可以把他认成干儿子,有他在,我死也瞑目。” 入伍后,他经历太多,早已经不是幼时的他。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过得还是很幸福的,他和凌雪会因为程文远从远处带回来的难吃死了的饼干高兴一个月,也会拿着程文远雕刻的四不像的木雕玩具到处炫耀。 程时关从小就玩国外带回来的,机械模型玩具,他也从来不羡慕,父母的爱从不分贵贱。 哪怕只是一把木头玩具。 程文远听这话摇了摇头,他没说的是,旁人始终是旁人,怎么能代替自己的儿子。 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程凌雪靠着墙壁慢慢滑下去,她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蹲在地上哭得几近昏厥。 程含章身体不好,醒了一会儿要休息。 姜晚婉抱着小糯糯,沈行疆扶着程文远出去,慢慢走到外面,沈行疆把门合上。 姜晚婉看到程凌雪哭得眼睛都肿成核桃,也是心疼:“我们送你们去程团长分配的家属院,然后带你们吃点东西。他肯定不愿意看到你们难受的样子。” 程凌雪向来坚强,她站起来帮沈行疆分担了一部分行李,鼻音厚重道:“谢谢晚婉……姐。” 以前姜晚婉见到她,要叫她小姑。 她刚才听到,姜晚婉的丈夫称呼大哥为哥哥,她自然不能根据程时关那边称呼了。 外面下着雨,雨密如雾,笼罩着军区各个角落,树叶花草被雨水浇灌的颜色更加深了。 土路泥泞不好走,找来军车送他们去家属院。 程含章的家属院离沈行疆不是很远,布局差不多,院落小园带着连排两房。 区别是姜晚婉把自家院子打理得生机勃勃,程含章的院子什么都没有种植,只有房子孤零零立在院子里。 好在是夏天,没有提前烧暖屋子也能住人。 屋子有些潮湿,沈行疆把行李搬进来放到炕上,开窗通风。 小糯糯被吵醒,姜晚婉给他换了尿戒子,抱着他在地上哄着,小糯糯有点饿了,砸吧着粉色的小嘴。 沈行疆二话不说拿着伞去前院压井水,拎了满满一缸水,烧开后给小糯糯冲泡奶粉。 孩子无疑是可怜的,爹妈都不能照看,又过得不比任何孩子差。 程文远和程凌雪在旁边插不上手,小糯糯吃饱打着奶嗝睡着,躺在炕上呼呼大睡了,程文远才十分不好意思靠过去看孩子。 “含章和小糯糯都辛苦你们了,孩子有大名吗?” 沈行疆搬来凳子和姜晚婉坐下,自然而然拉过姜晚婉的手帮她揉胳膊:“叫程千帆。” 程凌雪不敢看小糯糯,她会睹人思人。 她坐在炕上,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真的没有办法吗?我哥才二十几,他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好的未来。” 姜晚婉摇头:“没有了,除非……” 程凌雪希冀看过来:“除非什么?” 姜晚婉蹙眉回想:“我幼时同我父亲出去游历,曾经碰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姐姐,她年纪轻轻,就用针灸救过心悸停止心跳的人,我记得她家在苏州南京一代,姓…秦……同她和我父亲的交谈中听说,她们祖上从医,有百种药方和独门针法…好像是叫……” 姜晚婉和姜北望来内蒙是五岁,隔年六岁去了苏杭一带。 她太小了,记得的不多。 屋里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口,沈行疆停下手里的动作,怕自己稍微动一下,把姜晚婉的回忆吓跑。 姜晚婉用力去回想,想那天大姐姐给她吃的雪人雪糕,想那天发生的事,十几分钟后,她额角激出了汗,她终于想起来。 “叫五通针!” “她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大夫,她说要和父亲去香港,想要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咱们这边受限制,也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 香港,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找一个人堪比海里淘沙。 沈行疆:“我觉得,不用去香港,可以去苏州和南京打听。医术如此精湛,肯定有认识他们的人,找到熟悉的人,顺藤摸瓜,说不定可以找到秦家后人所在位置。” 泥潭之中见到生机,程文远坐不住了:“给我找车,我现在就买票过去。” 程凌雪:“我和你一起去。” 姜晚婉飞快思索:“可以先去秦淮河那一带找。” “有什么说道吗?”程文远以为姜晚婉又想起些什么。 姜晚婉缓缓摇头:“我也不确定,小糯糯的母亲是苏州人,家在秦淮河附近。” 第851章 她干吃不胖 程文远迟疑:“我觉得还是先去南京一带找,感觉那边名医多。” “不,就去秦淮河。”沈行疆斩钉截铁说道。 大家都朝他看去。 沈行疆的右手放在膝盖上,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敲打膝盖:“秦小也也姓秦,恰好也是苏州生人。” “你们不觉得巧合吗?” “苏州人,婚后离开,她拼死跑出去为什么?” 姜晚婉刚刚隐隐有这个猜测却不敢肯定:“为了找救命的药给含章哥。” 沈行疆认同颔首:“没错。” 两个毫无关联的人,听起来很玄乎的事情,却让人觉得越想越可能。 “你们先去秦淮河找,找的时候如果打听不到秦小也这个人,就不要管这个名字,她是化名,在那边不一定叫这个名字,就打听有没有二十出头,长得不错的小姑娘从北边来。” 他听程含章说过,秦小也身份不透明。 程含章一开始留她在身边,想看看她是不是奸细,时间久知道不是,才放心带在身边的。 姜晚婉:“一米七的个头,很瘦,脸型轮廓和小糯糯很像。” 小糯糯除了眼睛以外,其余的地方更像秦小也。 听到有一丝希望,程凌雪擦掉眼泪,立马硬气了:“好,我记住了,爸,咱们现在买票走吧。” 程文远憔悴着点头:“嗯,走。” 不管有没有希望,他们都要去尝试。 人生很多希望都高高的挂在天上,踮起脚尖是够不到的,要不停地跳起来,他们不能有所怀疑,有所迟疑。 行李还没有放下多久又要离开。 沈行疆把刚才送人的车找回来,先把姜晚婉送回家,他开车亲自送这对父女离开。 下午雨下得越来越大,沈行疆回来去看过程含章又去趟食堂,晚上九点多才到家。 他裤腿湿透,身上满是寒气:“吃饭了吗?” 下这么大的雨,她带着孩子不容易。 姜晚婉摇头:“晚上我煮了点面条。” 沈行疆身上的凉气散去,他走过来,背在身后的手拎出来个塑料袋子,袋子淋了一点点雨,雨雾蒙在上面,进屋后化成水顺着塑料袋褶皱滑下去。 沈行疆把袋子放到桌上:“小姜同志,猜猜我给你买什么了?” 他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四个白色泡沫饭盒。 姜晚婉闻到了肉的味道,甜滋滋的肉味儿,她眼底亮起:“是红烧肉吗?” 沈行疆打开盒子,饭盒盖掀开,白色的泡沫盒上面的盖子氤氲着雾气,下面的盒深铺着颜色油亮的红烧肉。 小糯糯睡的不安稳,姜晚婉就把他抱怀里哄着,手腾不出来,沈行疆拿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吃肥肉吗?” 姜晚婉忙不停点头:“吃啊!” 她又干吃不胖。 沈行疆喜欢看她的小馋猫的样子,把手里的红烧肉递到她唇边,姜晚婉咬到嘴里,红烧肉炖得软烂,颜色油亮宛如宝石,入口即化,鲜嫩多汁,姜晚婉咬下去的瞬间,上面的糖在最里面化开,肉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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