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姝娅的双眼上仍旧覆盖着黑色的纱布,可她看上去视觉似乎全然不受限制,让曲司溟错觉能够看到她那双特殊的浅灰色眼眸。 他自知自己与她早有矛盾,此时看着她这幅诡异的模样,心脏忍不住微微紧缩。女子的指尖掠过他的锁骨,带着凉意的手指像是一把锋锐的刀,“曲司溟,怎么办,你刚刚目睹了我的秘密,若是就这样放了你,你出去将我的身份随便告诉给了别人可怎么办。” 曲司溟咬着牙,好歹能屈能伸,温顺的垂下眼睫,“我不会将今日之事告诉任何人。” “真的吗,可是你之前不是与我有些矛盾吗,若是你仍旧记仇,出去后便故意报复我可如何是好。”女子的声音带着些孩子气的天真,言语字字句句却都带着针刺般的恶意。 站在阮姝娅身侧的主教十分识趣,虽然看上去仿若叛离了人类的异端,身上却仍旧残留着人类的习性,“既然他会对圣女不利,便令他在这里永远说不出话吧,毕竟…也只是供祭典运行的薪柴罢了。” 曲司溟的脸色微白,语速微快的补充,倒是没有了在宴席上那副贵族公子的傲慢模样,“我可以立下有法则效应的誓言,若是我违背誓词,便会血尽而死。” “真誓是伪神教廷发明的事物,你要令这里的教徒信任那种东西吗?我倒是有一种更好的,掌控你的方式。”阮姝娅弯起唇角,向身旁的主教伸出手。 或许是侍奉邪.神久了,这位主教倒还真的理解了阮姝娅的意思,将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放入了她的掌心中。 女子轻轻握住了匕.首柄,她的手腕纤细,拿着尖锐的凶器时产生了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令人觉得她下一刻便会划伤自己似的。 曲司溟的喉结缓缓动了动,却无法在此时产生出什么惊艳或是怜惜的心思,他被迫仰起了下颌,脊背紧紧贴着身后的石桩。 冰冷的刀刃就这般轻轻划过他的脖颈、脸颊,最终轻慢的割开了他胸前的衣料。 曲司溟闷哼一声,眼睁睁看着匕首的尖端没入了他的胸口,缓缓划动,寥寥几笔,刻下了一个不知含义的符文。他不过低眸看了一眼便觉得眼前发晕,额头发起热来。 “我觉得,还是在你我之间订下契约比较好,曲司溟,从今天之后,你就是我的奴隶了。”阮姝娅似乎觉得有些愉快般扬起唇,她再次用匕首的尖端戳戳他的胸口,“你是我的狗了,若是升起一点对我不利的念头…啊,就会像是这样。” 在女子话音落下时,曲司溟便感觉心脏像是被细线用力捆了一下般,泛起窒息般的痛楚,他咳了几声,吐出了一口血来。 他刚刚在脑海之中忍不住升起了对阮姝娅的杀意,而不过一秒,他便感觉到了一阵濒.死般的恐惧感。 异端,魔女,曲司溟黑眸涣散,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那张柔软而美丽的面容变得妖异而可怖。他今天的确是倒霉透顶,他就不应该因为那一点好奇心来跟踪她,她哪里是凫徯公爵放在乡下不被重视的病弱女儿,她分明是凫徯公爵意图不轨藏起来的妖女。 当他想到这里时,心脏又蓦然升起一阵剧痛,眼眸发黑,晕死了过去。
第14章 第 14 章 “圣女殿下,今夜便在这里休息吧,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回去。”主教的视线从昏迷的曲司溟移到阮姝娅的身上,微微低眸掩去了眸中的神色。 “好呀,对了,郁翡是不是偷摸回来了,让他去我房间见我吧。”阮姝娅轻声说道,显然,某个应该听话乖乖待在衣柜中的“儿子”偷溜了出来,否则这些邪.教徒也不会通过她身上的血契定位到她的方位,将她抓到这里来。 就是不知道他是恢复记忆了,还是失忆时伪装成那副模样博得她的信任,好趁机偷偷溜走。 “好。”原本冷硬而沉郁的主教温顺的说道,似乎对他的神无比忠诚,因此也对神所认定的圣女唯命是从。 ——— 这个地方似乎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主教带着阮姝娅从大门离开殿内,便进入了弯折的长廊里。在经过了数次隐秘的空间调转后,对方打开了一道门,带她进入了一间卧室。 一室一厅的格局,装修并不华贵,透露着一种简约的风格,整体的家具是一种幽深的古铜色,在无窗的壁橱之中放置着一具缩小版的倒吊神像。 “我一会便叫郁翡来服侍你,请早些休息,一夜好梦,愿真神护佑你。”主教微微躬身,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也许真的是命运的惯性,阮姝娅看向客厅内的装修,她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而巧合的是,主教带她来的这个房间,便是她从前那些周目中的住所。 古神教团里的人似乎都是一些不注重生活质量的苦修士,在这方面他们显然比起在全国大肆修建华贵的教堂,每年花费无数人力无力举办祭典的圣教教徒更加虔诚。 这些思维不太正常的癫狂异.教徒平时便都像是鼹鼠一般生存在这些人造的异空间里。阮姝娅现在所居住的这间房子已经是条件姣好的住所,一般的教徒只住在十几平米的卧室之中,即便是刚刚的主教,也不过住着和阮姝娅一样的房间而已。 阮姝娅很清楚,这个房间内一定有监控,她的一举一动此时大概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中。可她却神情自然,身体的肌肉也呈现出放松的状态,怡然自得的似乎回到了自己家里一般。 门后在此时发出了一些声响,阮姝娅转过身,果然看到了换上一身黑色教服的郁翡。 男子微卷的乌发像是湿漉纠缠的海藻,又似是章鱼的触手垂落在肩上。见到她时,郁翡的视线微微躲闪,站在原地未曾进屋,清澈的乌眸将本应妖异的眼形都衬托得无害了起来。 “…妈妈,对不起,郁翡不乖了。”男子的声音也仿若深海中的鲛人一般惑人,似是琴弓压在小提琴的音弦之上,说出的话却显示着他仍旧心智未全。 阮姝娅挑了挑眉,“过来。” 郁翡关上了房间的门,听话的走到她身前,男子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渐渐染上了一丝担忧。他抬起手,触碰到了阮姝娅脸颊上的黑纱,“妈妈,你的眼睛怎么了。” 阮姝娅这才想起来,因为她可以看得见,于是遮掩着眼眸的黑纱她就一直没有摘。古神教的术式之所以对她没有任何用处,除了[圣子]的称号之外,还因为她的身上佩戴着[古神偏爱的眷属]这一称号,作为神祇在此世唯一的宠儿,古神教在阮姝娅眼中比幼儿园还要安全。 可她此时却刻意流露出一丝柔弱的姿态,装作痛楚一般捂住了眼眸,那张姝丽的容颜上终于流露出了羊羔一般惹人怜爱的神情,“儿子,妈妈看不到了怎么办,唔,妈妈的眼睛好疼,以后只能靠儿子来养活妈妈了。我的儿,你不会抛弃妈妈的对吧?” 很少演戏的女子握住了郁翡的手,浮夸的伪装出一副依赖的模样。 郁翡目不转睛的看了她两秒,缓缓扬起了一个单纯的笑意。他无师自通的将阮姝娅的双手捧在了掌心中,低下头颅,将脸颊贴在她的手背上,“妈妈,我当然会永远保护你,我可以来当你的眼睛。” 他微不可察的顿了片刻,凑近了女子的双眸,“疼不疼,需要我帮你吹吹吗。” 也只有小孩子才会信奉,吹一吹伤口就不疼了的谎言。 阮姝娅唇角的笑意愈发虚假,带着甜蜜的诱哄,“乖儿子,合格孝顺的孩子在这个时候是要将眼睛送给自己的妈妈的,小翡,你愿意把眼睛扣下来,为妈妈换上吗。” 她很想看看,这个没有情感,心如蛇蝎,伪装成正常人类的郁翡在失忆之后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这一次,郁翡迟疑的有些久,久到令阮姝娅都发现了他的犹豫。 女子的唇角笑意更深,她的年纪其实并大,与郁翡站在一起半分不像是他的妈妈,此时看上去更像是橱窗里装扮精致的陶瓷娃娃,“小翡,你不愿意为妈妈做这点小事吗。” 呀,让她发现了,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百依百顺的好儿子呢,如果做不到乖顺听话,那她又为什么要对他宽容,原谅他的背叛呢? 阮姝娅在心中有些兴奋的这样想到,被黑纱遮挡住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节日中等待糖果的小孩子。 在她要撕裂开这场假面时,阮姝娅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拉扯住,轻缓的带着她触碰到微凉的肌肤。 握住她的手带着冰冷的寒意,他的手指未曾颤抖,唯独血管汩动的频率微微增快了些,“我…愿意,请妈妈,自己来拿吧。” 阮姝娅这才意识到,她触碰到的是他的眼睛,眼皮之下是微微鼓起的眼球,骚动着她指腹的是纤长的眼睫。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按压在那凸起的球状物上。她感觉到手心中的眼睫快速的眨了两下,像是羽毛一般扫过她敏感的肌肤,而指腹下的眼球也开始颤动,泄露出了他的恐惧。 也或者是演给她看的恐惧。 郁翡作为古神教原本培养的未来圣子,除了性情古怪,感情单薄外,也极其懂得如何在危险的境遇下生存。否则也不会在九死一生的身体改造之中活到现在,他这样的表现看起来倒像是仍旧在失忆中,因为判断出阮姝娅的实力高于他,可以轻易掌控他的生死,于是对她示弱,在她面前卖乖。 心疼是不可能心疼的,阮姝娅顶多见他乖巧,看看他都能够做出什么事情。 女子的指尖犹如冰凉的蛇,从他的眼角游弋到唇畔,点了点男子色泽微深的唇,“逗你的,妈妈怎么舍得拿你的眼睛呢。” 两个人的体温都是偏低的类型,不但无法给予彼此任何一丝温暖,而只会令温度流失的更快,哪怕肌肤相贴,也只会令人克制不住的想要打冷颤。 阮姝娅收回手,利落的扯落了眼眸上的黑纱,由主教亲手设下的符文术式在她的手中如白纸一般脆弱纤薄。黑纱之下,露出了女子一双桃花般温柔似水的眼眸,而她的瞳眸却并非妩媚多情,反而是一种浅淡而冷清的色泽,将那双本应柔媚的桃花眸映衬出几分薄凉。 郁翡睁开了眼睛,女子的容颜便近距离的冲击在他的视线之内,占据了整个世界。不知为何,他古井无波的心脏在此时突兀的颤动了一下。 “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偷偷跑出家呢,我不是告诉过你,乖孩子就应该住在衣柜之中吗。”阮姝娅走到沙发边坐下,双腿交叠,神色慵懒的看向他,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质问姿态,“说说吧,为什么要逃走。” 郁翡微微抿唇,他无师自通的流露出了些委屈的神情,掌心按压在自己的胸口,“因为,接收到了命令。” 古神教团自然不是做慈善的,为了将这些异.教徒掌控在自己手中,尤其是作为未来圣子兼容器的郁翡身上更是被设下了能够操控他生命的血契。依靠这种作用于灵魂与心脏的术式,无论郁翡独自去到哪里,教团都能够清楚他的行踪,重新将他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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