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郎吾夫,久不通函,至以为念。’当时跑得满头大汗的他,看见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竟然生起一种莫名地苦涩。 现在想想,或许是难过、嫉妒? 可惜那时的他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之后,他跟师苍静认识,听到他说关于冷山雁的坏话。 孟燕回明知道这些诋毁无凭无据不可信,但他的心里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下了一颗种子,慢慢长出了黑色的根苗。 在听到师苍静用恶毒的话语形容冷山雁时,他心里竟然会有一种隐秘的快感,在这些恶语污蔑之下被灌溉生长。 再后来,他们在京城郊外重逢,看见她和冷山雁夫妻恩爱如蜜里调油。 心中扭曲的黑色藤蔓开始疯涨,他竟然像个孩子般,用骑马吸引沈黛末的注意力,可惜失败了。 他失落又酸涩,不顾仆人的劝阻,执意在大雨中策马让自己清醒过来,不要再堕落下去。 那一夜之后,他发了一场高烧,终于明白原来这叫单相思。 孟燕回一直不敢承认,当初姐姐让他嫁给沈黛末联姻时,他的心里是高兴的,只是不想做出一副上赶着的架势,才别扭地闹了一阵,然后欢天喜地嫁去了草原。 他想再次见到沈黛末。 他被沈黛末从柔然人的恶爪中救下,被她带回家里护着,给了他比姐姐更深的爱护,整个北境三州都知道他有多少宠爱。 纵然他最后断了腿,陷入绝望之中,脾气暴躁疯魔,下人们都不敢靠近他。只有沈黛末会时常过来,被他骂也不走。 她就像一朵棉花,包容着他的愤怒、自卑、逞强、色厉内荏,维护着他可笑的自尊心。 “孟世子,你应该记得我们之间只是联姻关系吧?”沈黛末强调。 孟燕回点头:“我记得,那又怎么样?” 沈黛末深吸一口气道:“所以我们不可能啊,我有正室郎君的。” 孟燕回垂着头,紫眸美得通灵:“我明白啊,所以……我愿意做小。” 沈黛末:“……” 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声音隐藏着很轻的咔嚓,是雁子徒手握断竹子的声音。 孟燕回握紧了手里的助行器,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捧着出来:“你给我做助行器的时候,我不是故意不出去的,我想了很多,想了很久,我们的未来、我和冷山雁的关系、还有我的……” 我的自尊。 孟燕回从小的骄傲,让他决不许真心做人侧室,可如果是沈黛末的话,他愿意。 他甚至可以放下对冷山雁的仇恨。 “还有,作为庶父我肯定会对你的孩子们好的,我不会像那些恶毒的男人那样,对孩子使手段……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孟燕回再次说道,像旺盛到快要爆炸的太阳,耀眼直白地令她不敢直视。 “不要。”沈黛末也拒绝地很直白,并且毫不客气地在他的脑袋上点了点,道:“你还是个小孩儿呢,好好回去养伤吧,别想着谈恋爱。” 说完,她将玉佩放在了水池边,故作轻松地转身,然后拔腿就溜。 看到沈黛末逃跑似的离开,孟燕回的眼里写满了不知所措和难过,他怔怔地愣在原地,看着被她丢下的玉佩,仿佛一只被她遗弃的小狗,说不出的可怜。 看着他这般可怜的模样,冷山雁倒是得意地笑了起来。 “走。”冷山雁转身道。 “是。”白茶小心地搀扶着他,后怕道:“幸好您发觉孟侧君今日的异常,跟出来看了,不然还不知道孟侧君私底下竟然是这般模样。” 果然,男人的第六感是最敏锐的,说什么是为了联姻才把孟燕回送来,等黛娘事成之后就放他自由身。结果才进府没多久,就按捺不住那先龌龊的小心思,主动勾引起黛娘来了。 装模作样的假清高贱人! “啊、主君恕罪!”一个端着茶水的下人突然从转角处走了出来,没有来得及闪躲,就撞到了冷山雁身上。 茶杯被打倒,茶水顺着他的衣裳淋淋漓漓地往下滴。 “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走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吗?冲撞了郎君动了胎气,你有几l条命能抵!”白茶厉声呵斥道。 “主君恕罪,主君恕罪,奴真的不是有心的。”下人赶紧跪下请罪哀求,纤细的身材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即便如此也难掩他容貌的清丽,连声音也如黄莺轻啼般楚楚可怜。 “是槐香啊?”冷山雁阴恻恻地眯眼,低敛的长睫在他的眼底落下一片可怖的阴影,仿佛嘶嘶交缠着的蛇群。 槐香诧异抬头:“奴与主君就见过一次,没想到主君竟然记得奴。?” 冷山雁狭眸似笑非笑:“自然记得,昨日娘子一个人在府内逛园子,不是你和另一个叫秀菊的人巴巴地往娘子跟前凑的吗?” 一个两个都是见了黛娘就走不动道,恬不知耻发骚的浪货! 槐香顿时花容失色,慌张地解释:“主君,奴真的没有勾引娘子啊,只、只不过是看见娘子身边连一个随从都没有,这才上前去的,啊——” “是吗?”冷山雁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发狠的力道几l乎要将他的下颌骨捏碎,薄冷的眸光如毒汁流淌。 “黛娘三番四次让你们退下,是谁假装没听见,舔着个脸还攀上去的?” 真以为他怀了孕安心养胎,对外面的事情就不管不问了?这些人背地的小动作他都清楚的很,只不过怕惹黛娘不开心,一直摁着妒火不发。 但昨天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情接连发生,名伎、下人、阿邬、孟燕回,一茬接一茬地往外冒,冷山雁几l乎快要丧失理智,压抑已久的嫉妒醋意咆哮着冲了出来。 “掌嘴!”冷山雁松开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槐香,眸光锋利如刀。 槐香满眼惊恐,身体抖如筛糠,看着白茶离自己越来越近。 啪啪啪—— 白茶朝着槐香如花似玉的脸上狠狠扇了三巴掌,槐香受不了,哭着求饶:“主君恕罪啊,主君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勾引娘子了,而且我秀菊他比我过分多了,他还拉扯了娘子的衣裳……” 槐香供出同伙,希望能将祸水东引。 只有白茶在心里叹气,转移怒火有什么用? 撞在冷山雁枪口上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拉扯黛娘的衣裳……好、好得很、”冷山雁紧咬着牙根,强忍着要将他们通通发卖的阴邪怒火,从齿间迸出刀剐般寒利的声音:“将槐香、秀菊一律赶出府去。” “主君您大慈大悲,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出府就活不成了!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勾引娘子,我一定效忠于您。” 槐香大惊失色,抱着冷山雁的腿哭求。 “滚开!”白茶一把将他扯开,看着冷山雁阴森森的眼神,立马指挥附近的下人,将槐香拖下去。 冷山雁这次着实被气疯了,逐下人出府连个借口都懒得找,不到下午,满府的人都知道槐香和秀菊勾引娘子,被主君发狠赶出去的事情。 这一招极大地震慑了那些对沈黛末春心暗藏的下人,虽然面上都老实了起来,但心里没有不骂冷山雁公老虎的。
第193章 啥也不说了 对于外面的纷纷扰扰,冷山雁反应极为冷淡,并没有任何处理,甚至有坐任事态发展的趋势。 但两天之后上,冷山雁突然说肚子疼。 沈黛末连忙请了大夫来看,几个大夫一起诊脉,但都齐齐皱着眉头,一副犯难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沈黛末问。 为首的大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从脉象上来看,胎儿倒是没什么问题。” 床幔内,冷山雁默默抽回了手,他一手虚支着额头,一手捂着胸口,声线沙哑无力:“可是我今晚突然就心悸起来,肚子也跟着抽痛。” 大夫们面面相觑,试探着说道:“若是除了肚子疼之外还有心悸,或许……或许是郎君的心事作祟,若是能放宽心,病痛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说得容易。”一旁的白茶小声地嘟囔道,虽然声音很是轻微,但还是被最近的沈黛末捕捉到了。 她的脸色微微一变,不动声色地让大夫离开。 趁着屋里只有三个人的时候,她问道:“白茶,怎么回事?” “白茶,咳、别说。”冷山雁神色恹恹地靠在床上,说着还咳嗽了一声,牵连着柔滑的发丝也跟着微微震颤,仿佛摇晃的柳枝。 “白茶,说。”沈黛末沉声道。 白茶顿了顿,鼓起勇气般说道:“娘子,公子他是被下人们气病的。” 沈黛末皱眉:“气病?为什么?” 冷山雁可是执掌中馈的当家主君,她几乎给了他绝对的权利,哪个下人敢这么大胆让雁子受气? 白茶哼了一声,说道:“还不是之前被赶出府里的槐香!前几日,他走路急匆匆的地也不看路,冲撞了公子,还差点伤了公子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您和公子的头胎女啊,公子自然紧张万分,一时情急就处置了这个毛手毛脚的下人。谁知道……” “怎么?” 白茶继续道:“槐香被赶出去的时候不服气,非说公子是嫉妒他之前和秀菊伺候过您,所以才吃醋将他赶出府的。” 沈黛末一脸黑人问号:“怎么又跟我扯上关系了?槐香和秀菊我根本就不认识啊?” “白茶你先下去吧。”冷山雁开口让白茶退下。 屋内无人,冷山雁才轻声开口道:“府内下人众多,妻主不记得也是有的。这个槐香和秀菊之前说他们在您逛园子的时候,伺候过您。” 沈黛末一脸莫名其妙,随即恍惚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们是想在我跟前伺候来着,但我当时只想自己逛逛,就让他们退下了啊。” “是吗?”冷山雁细眸微挑,淡淡的冷香萦绕着彼此:“可槐香还说,秀菊曾经拉扯过您。” 有了冷山雁的回忆,沈黛末的记忆渐渐清晰,她随意笑了笑:“好像是有个男的十分殷勤,上来扯我的袖子,不过我并没有理会。” 冷山雁的眸光微暗,似一阵风阴飒飒地刮过,恍若鬼魅:“我本以为是槐香秀菊造谣,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看来我平日真是太纵着这些下人了,阖该严加管教。” “那妻主为何不早告诉我?我也该早早处置饿了他们,您就是性子太和善了,所以才让这些奴才都敢对您心生妄念,拉拉扯扯。”冷山雁握着她的手,语气过分柔溺。 仿佛她不是征战沙场,傲视北方的英主,而是一个不谙情事的纯情大女孩,阿邬、孟燕回、楚艳章、太后以及府里府外的男人都,都是没脸没皮、手段老辣的下贱吊子,他的黛娘一不留神就会被他们勾引哄骗到床上去。 实在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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