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有许多事情,就没过来,让你们相公久等了。”沈黛末淡声说道。 她之前装了帮个月的病,恢复之后就去了衙门处理了堆积的政务,说是处理,其实也只是应付一下,表明她也是在做事的态度。 此前县丞递给她的那些案子,都被她一一退了回去,衙役们无油水可捞,都对她怨声载道,于是就在政务上给她使绊子,或是对她下达的命令互相推诿不去做,想要以此来倒逼沈黛末这个知县,反过头来拿捏她。 沈黛末也不着急。 反正她才上任,不需要太快交出政绩,主打一个和稀泥。 这样又拖了半个月,反倒是衙役们先按捺不住了。 毕竟衙役不像知县,俸禄虽然不高,但养活一家子人没问题。衙役们的薪资极低,就靠着好处费捞油水,沈黛末一上任,她们的收入急剧缩水,已经急得不行。 她们急了,沈黛末就开心了,也终于得了空去见这位莲花相公。 小奴甜甜笑道:“沈大人肯来,我们叫相公就已经很开心了,相公他这……” 小奴捂了下嘴,表情欲言又止:“沈大人,我带您去见相公吧。” 沈黛末点点头,跟着小奴走。 穿过曲折的回廊以及重重密蕊的花荫,拨开如水荇般在轻柔的微风中摇摆的柳枝,面前豁然开朗,一片莲花池映入眼帘,纯白无暇的白莲花在池塘中盛开,偶有一两簇紫莲在盛白中作为点缀。 清风拂过,菡萏香气扑面而来,花香盈满袖。 小奴停在莲花池上的水榭前:“沈大人,我们家相公就在里面。” 说完,小奴拉着查芝离开。 莲花池上清幽无比,沈黛末推门进入,就看到师苍静站在窗户边,她的推门动作正好引得一阵疾风从窗户涌入,吹得窗边轻柔的纱帘翩动纷飞,也将站在窗边的师苍静吹得青丝凌乱,衣袂飘飘,仿佛即将羽化的仙人。 他对着沈黛末遥遥一拜:“苍静见过沈大人,大人日理万机,能抽空来见苍静一次,苍静感激涕零。” 沈黛末踏步进入水榭:“不用感激涕零那么严重,我没那么大的架子。” 师苍静起身,水眸看着她:“苍静出身卑贱,但也粗识得几个字,学着女人的样子做过几首玩闹般的诗词,但苦于没人指点。听闻沈大人是进士出身,又是会元,可否请大人赏脸,教教苍静?” 沈黛末:“???啊这、” 她以为考上编制,就不用再碰书本来着。 “其实我作诗的水平也很一般,你应该找城中的才女指点你。”她说。 师苍静低眉苦笑,雪一样的肌肤在灯光下清透无比:“论才学,整个寒山县谁能比得上大人呢?难道大人是不愿指教苍静吗?可是嫌弃苍静的出身?” 沈黛末:“没有没有……”你别道德绑架。 “那就拿来我瞧瞧吧。”她无奈道。 “多谢大人。”师苍静语气微微上扬,透出宛若孩子般的惊喜,但他低垂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笑意。 作为一个在小倌馆长大,被老鸨无数鞭子下调教出来的花魁,他极擅长察言观色,怎么可能听不出沈黛末那话里的勉强。 也正因这份勉强,让师苍静的心涌出极冷的讥嘲。 女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好为人师。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对远不如自己的人,尤其是男人,进行居高临下的指点,最后故作再良师般问上一句:“如此可懂得了?” 然后不停观察他的表情,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惊叹、折服、崇拜、神往,得到极大的满足。 像沈黛末这样口是心非,明明内心已经得意飘飘然,但非要演绎出勉强无奈戏码的女人他见得更多。 又是一个伪淑女。 师苍静的胃部又开始恶心反酸起来。他忍着恶心,拿出诗词,柔声恭顺道:“这是苍静所作的两首拙诗,请大人点评。” 沈黛末拿起来,飞快地扫了两眼:“嗯,写的挺好的。” 师苍静垂头静听,等待着沈黛末接下来的表演,等到的却是一阵沉默。 他不禁抬起头来看她,发现沈黛末也正在看向她。 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大人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沈黛末眨了眨眼:“我说了啊,写的挺好的。” “没了?” “嗯。” 师苍静没忍住,嘴角微微抽了抽。 按照以往那些女人们的套路,不是应该先假模假样的夸他一下,然后再话锋一转,一个‘但是’之后,将他的诗文贬低了个遍,最后再故作委婉的说‘不过你一个男子,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这个流程吗? 为什么? 沈黛末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很快,师苍静恢复如常,柔声笑道:“这几首诗难道都一样好吗?一定能分分个高低吧?” “既然是你写的诗,那么就都是你的心血凝结,分个高低没什么意义,但是你非要让我选的话……”沈黛末看着散漫桌面的诗词,沉思了一会儿L。 “这个吧。”她拿起一张纸,上面是一篇咏山茶花的七言。 师苍静淡笑来到她身边,为她斟了一杯茶,眼底浮现出一抹‘果然如此’的光芒。 这首诗是他故意混在一众艳情诗、闺怨词中的唯一一篇咏物诗。 师苍静永远铭记自己是花魁伎子的身份,他是等待被撕开的商品,只是在被撕开享用之前,被老鸨用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捧起虚幻的清高。 毕竟女人最喜欢的就是,沦落风尘的男人,有着不该属于他们的洁白真心,给她们带来变态的满足感。 师苍静就是利用这一点,利用这首咏山茶,将他这个久经情场的名伎花魁内心的一点‘洁白真心’展示给她看。 “这、”师苍静故作惊慌,将这首诗藏在身后:“这只是我随手做的,没想过给大人看,怎么就混进去了。” 接着师苍静紧咬着唇,清透水润的眼眸里透出星星点点的期待:“大人为什么觉得它好?” 沈黛末笑着喝茶:“其他的诗都是在写莲花,我看着都审美疲劳了,就这首诗写山茶花,觉得很新鲜,就选它了。” 师苍静水眸一僵,唇咬得更紧。 他默默深吸一口气,柔声道:“那大人可否赠苍静一首诗?” 大哥,我科举都考完了,真的不想再触碰知识了。 “这样吧,我们对个对子吧?” “对子?”师苍静有些疑惑,但看沈黛末终于来了兴致,还是点了点头:“您请说。” “三长一短选最短。”
第70章 我的郎君是充电器 师苍静的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抹疑惑。 沈黛末的心也跟着凉了一大半,原来不是老乡。 但是她仍带着最后一抹希望,万一这位老乡是个学霸,不知道这种考场乱蒙的小口诀呢? “对不上吗?那我再出一个对子。” 师苍静飞快点头:“好。” “奇变偶不变。” “我……”师苍静的脸色彻底变了,这根本就不是寻常的对子,更像一句寒意深刻的暗语。 “没事,对不上就算了。”沈黛末的心彻底凉凉,带着一声叹息:“时辰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说完,她径直往水榭外走去。 师苍静素净清雅的脸上迅速地掠过一抹慌张之色,他连忙追了上去,拉着沈黛末的衣袖,双眸湿润地仿佛月色下泛着涟漪的湖水。 “大人,是不是苍静哪里做的不好,惹您生气了?”他语气哀求,瘦挺的薄背也微微弯了下去。 沈黛末摇摇头:“你没有做错,其实今天看到你我挺开心的。” 面前的师苍静虽然不是穿越老乡,可这张跟她偶像一模一样的脸,给她带来的刺激,不亚于在古代捡到了一部坏掉的手机。 虽然无法开机,也没有信号,但它的存在还是让她回忆起了曾经在现代惬意而快乐的生活。 “那为何大人还要走?”师苍静仰头看她,摇曳的水光映在他素净美丽的脸庞上,颇有几分破碎的意味。 他不明白。 明明在许家初见时,沈黛末看他的眼神透露出了极大的惊喜与兴趣,刚才跟他交谈时,她的目光也屡次停留在他的脸上,可见她一定是喜欢他的,至少是喜欢这张脸的。 可为什么他只是对不出那两个对子,她对他的态度顷刻间就冷了下来? 沈黛末浅笑着从他的手里抽出了被拉住的袖子:“因为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她说完就走,轻飘飘的裙裾无声的掠过他的身边,带着丝丝入扣的凉意拂过他的脸。 师苍静扶着长廊扶手才勉强维持住身形,从来只有拒绝客人殷勤的师苍静,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拒绝的滋味,挫败带来的羞恼感顿时涌上心头。 * 查芝跟小奴站在门边聊得火热,看到沈黛末走出来两人皆是一惊。 “大人,怎么这么着急离开?”查芝跟上来。 “不走难不成留下来过夜吗?”她说。 查芝沉默,去小倌馆不过夜,搞纯爱吗? “是不是那个莲花相公惹您生气了?”她试探着问。 “没有。” “那就是要价太高了?对啊,莲花相公可是头牌,而且还是没有拍卖过初夜的,要价自然不菲。”查芝觉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 “你别分析了,驾车。”沈黛末一巴掌拍在她后脑上。 “哦。”查芝捂着脑袋驾车。 此时夜色已然深静,白天喧闹的街道也陷入沉睡,空荡荡的街道只有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 “吁——”突然,查芝紧紧勒住了马车。 她惊诧的声音传入车内:“雷宁,大半夜的你站在大人家门口干什么?” 沈黛末掀开车帘。 雷宁站在沈家的家门口,面色冰冷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仇人:“先是许家,又是金玉瓯,大人真是好雅兴,有莲花相公作陪,大人一定乐不思蜀了吧。” “放肆,雷宁你敢这样对大人说话!”查芝用马鞭子指着她呵斥。 沈黛末却拉住了查芝的手,笑着看向雷宁:“我还以为你得过一段时间才会来找我。” 她跳下马车,也不管雷宁此刻的表情:“走吧,进屋聊。” 开门的人是阿邬,他听到了门口的吵闹,开门时,那双浅色的眼眸担忧地望着她。 沈黛末拉着雷宁进屋,经过阿邬身边时,低声对他道:“我跟朋友聊聊,不用惊动郎君。” 她去小倌馆前,曾让白茶给冷山雁带话会晚点回来,让他不必等她,这个时间段,冷山雁想必已经睡着了。 阿邬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温顺的低下了头:“是。” 沈黛末拉着雷宁到了一间没有人居住的空房子,点燃蜡烛,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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