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您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狱卒一脸茫然,徐韶华随后这才冲着其拱了拱手: “那今日便到这里吧,此处狭窄,还请您先行一步。” 狱卒目送徐韶华一步步踏着台阶离开了大牢,而等他重新开始巡逻之时,不由得在张瑞的牢房外顿了顿。 他记得,方才并未将这大牢的牢门上锁啊。 …… 徐韶华顺着有些陡峭的楼梯一步一步的走上去,方才在大牢里走过的路已经在他脑中形成了平面图。 别看瑞阳县不大,可是其配置的大牢却不小,整座大牢只有一个出口,大牢则被分为四小列,两大列。 其中,甲乙两列牢房背向彼此,丙丁亦然,而在乙丁之间也是一条死路。 而方才,张瑞的牢房乃是在乙列十八号,正好与丙列牢房相对。 这可真是一个巧妙的布局。 徐韶华将这些在脑中过了一边后,唇角不由得牵起一抹淡笑。 下一刻,徐韶华刚好走出大牢,四下一片空旷,连个遮荫的树木都不曾有。 一瞬间,耀眼的日光让徐韶华不由得微合了眼眸,可下一刻他便察觉到一阵轻之又轻的脚步声,他猛的睁开睁开眼睛: “……刘吏,怎么是您?” 刘吏与徐韶华也算是有些交情了,此前若非刘吏帮忙,只怕一时还无法让张二牛认罪。 刘吏撑着一把伞,挡在徐韶华的头上: “徐学子,这会儿太阳大,大人和马大人在花厅等你,我奉命来接你。” “有劳刘吏了。” 徐韶华含笑拱了拱手,刘吏连忙避过,他作为于沉的心腹,自然知道于沉请徐韶华前来所为何事,他岂能在此刻托大? 随后,二人一路缓行到了花厅,知府的府邸便在县衙之后,等徐韶华到的时候,于沉和马清已经喝了一壶茶了。 人若是紧张,便会不停想做点儿别的转移注意力。 “徐学子,你可算回来了!” “刘吏,快快看茶!” 于沉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便是马清这会儿也不由得攥紧了椅臂,等徐韶华一碗凉茶下肚,于沉这才一脸期待道: “徐学子,如何了?” 徐宥齐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容: “略有所获。” “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 徐韶华当下也没有再卖关子,当下只道: “若是学生没有猜错,那张瑞便是在衙役们换午班的时候,被发现不见了吧?” 徐韶华这话一出,于沉立刻看向马清,摇了摇头: “我并未说的这么详细。” 所以说,这只能是徐韶华自己观察出来的。 “徐学子,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于沉这话一出,马清也将目光放在了徐韶华的身上,徐韶华微微一笑: “自然学生在其牢房里看出来的。” 随后,徐韶华不等于沉继续发问,便解释道: “方才我在牢房内,曾摸过里面犯人用来饮水的瓷碗,其内壁微微发涩,一般是在碗中有水,风干之后才残留下来的。 而方才我与狱人闲聊了几句,听他说,这碗水只有午时放饭时才会给犯人一碗,在这炎炎夏日,这水何其珍贵?想必,也只有逃跑时,才能毫不顾及吧。” “妙哉!” 于沉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但随后,他还是忍不住道: “可若是如此,那张瑞究竟是如何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呢?青天白日的,县衙竟然弄丢了这么一个至关重要的犯人,羞煞我也!” “听说,于大人和马大人已经将衙役狱人们都审了一遍?” 徐韶华不答反问,于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正是,可是他们的对答都无问题,简直,简直像是……张瑞插了翅膀飞走了似的。” 于沉几乎都有些说不出口,可徐韶华听了于沉这话,却不由得沉思了一下,意有所指道: “或许,是大人审错了方向。这大牢之中,有的可不止是衙役和狱卒。” 徐韶华这话一出,于沉愣了愣,马清却率先反应过来: “犯人?小郎君,你是说,这次的是有犯人插手?” 徐韶华正要开口,刘吏上来添了一碗水,徐韶华低声谢过,这才继续道: “不错。这次张瑞可以成功逃离,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学生方才仔细查看过大牢的布局,那牢中虽然黑暗,但布局不算繁复。 唯二困难的便是牢房的大门和那只有一处进出的入口了。牢房大门的钥匙想必于大人一定慎之又慎,可若是这里面有那些擅长撬门溜锁之人,便有待商榷了。” 徐韶华这话一出,于沉一时恍然,但随后还是道: “可是那入口仅仅只有一处,那张瑞究竟是如何逃出去的?” 于沉的追问让徐韶华不由得无奈的笑了笑: “于大人,学生可不是那等一眼能通晓古今过去之人,其余信息,不知您可否待学生看过您审过的衙役狱人的口供再说如何?” 徐韶华的话让于沉不由尴尬的捋了捋胡子: “咳咳,这个,这个自然,这个自然。不过,这些口供实在繁多,只怕要请徐学子今日住在我这里了。” “那学生便叨扰于大人了。” 徐韶华拱手行了一礼,马清这才堪堪回神,方才这少年也才去了两刻钟罢了,便有这么多的发现? 如若让他这样查下去,说不定他日张瑞失踪之谜真的可以水落石出! 马清原本快要死了的心,终于要活了。 “对,对对,小郎君,你慢慢看,本官稍后为你张罗一桌好菜,补一补!” 马清面上终于带了三分笑意,看着徐韶华的眼神分外柔和: “今日一见小郎君,倒是比上次瘦了不少。” “哪里,这不是这些日子学生的村子里遭遇了山洪,学生身为村中之人,岂能坐视不理?” 马清听了徐韶华这话,眼中欣赏之色愈发浓了: “上次见小郎君还是府试之前,不知小郎君此番府试如何?” 于沉听到这里,才终于明白了马清和徐韶华的渊源,可若只是如此,马大人为何要在他说出徐韶华的名字后,亲自上门请人呢? 这厢,徐韶华听罢,眸子弯了弯,笑着道: “学生侥幸得了头名。” 少年那双桃花眼中,明亮清澈,带着一丝小骄傲,可却不让人讨厌,马清不由会心一笑: “本官便知道,你差不了!” 毕竟,就凭少年能在那客栈大堂的一番话,泰安知府若不取他,才是失了智! 这会儿,眼看着困扰他们二人已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眉目,整个花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三人言笑晏晏的说了会儿话,徐韶华请于沉替他送信回一趟家中,让家人不要担心,随后这便在于沉的府里住了下来。 县令的府邸并不大,前院的院子也只不过有四座罢了,但因为于沉少有来客,这些院子基本都已经荒废了。 这一次徐韶华来的突然,于沉只得让下人将保存最好的院子留给徐韶华: “徐学子,这院子虽然距离前院稍远,可却胜在清幽,正适合你查看口供,此番是我招待不周了,待此事毕,我请徐学子去珍食楼小聚一番如何?” 这次徐韶华被取中为府案首,便是于沉与他亲近一二,让人也说不出指摘的话。 而徐韶华听了这话,不由得摸了摸下巴。 或许,他与这珍食楼的东家有着天赐的缘分。 “大人言重了,此事我定然尽心尽力,大人只管放心便是。” 于沉听了徐韶华这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告辞离去了。 等于沉离去后,徐韶华这才悠悠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院子不大,只种着一棵桃树,看着有些年头了,上头的桃子正处于青红交接之际,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徐韶华看着桃子想,待此事毕,他定要向于大人讨一篮桃子尝尝,它们看着,很甜。 思索间,远处突然响起鸟雀扑棱翅膀的声音,徐韶华凝神听了听,却没有听到其他院落的动静。 这里,确实清幽。 不多时,便有衙役将厚厚两托盘的口供呈了过来,徐韶华见状,也不再闲着,而是将那些口供拿过来一字一字的看了起来。 衙门中,共有衙役十六名,狱卒六人,而当日张瑞失踪之时,便是由当值早班的两名狱卒和四名衙役看守。 据这些人说,他们换值之时,并未察觉到张瑞有什么异常,而等午班轮值之人进来后,没多久便发现了张瑞的牢房之中,空无一人! 徐韶华认真的看着这些口供,指尖缓缓摩挲,这些衙役狱卒皆是在事发后便被于大人第一时间控制隔离开来,一个一个盘问过后。 而此后,又分别在第三日,第五日,第十日,第十五日后拷问了一遍。 口供虽然略有出入,可不是所有人都有徐韶华的过目不忘,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这也恰恰说明将这些口供并无问题。 也难怪两位大人面对这样的口供,一时也束手无策起来。 徐韶华将这些口供看完已经到了月上枝头之时,他缓步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那轮皎洁的圆月,已经可以想象到,半月前……张瑞逃跑前的那个夜,该是何等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了。 徐韶华看过了口供,临睡前,于沉还特意遣人来问徐韶华,灶上煮了酒酿圆子,问他可要用些夜宵。 徐韶华并无夜食的习惯,当下便隔着门婉拒了,随后,院落又恢复了一派宁静。 月亮西斜,夜却越发浓重了,只见一根竹管轻轻探进并未糊的紧实的窗纱,随着一阵烟雾袅袅,里面的人呼吸似乎更加绵长了。 随后,一把匕首顺着门缝伸了进来,其轻巧的一挑,门栓便直接松开了。 “吱呀——” 有些老旧的门扇发出一阵异响,可是床上那朦胧的人影,却纹丝未动。 黑色皂靴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朝着床榻而去,漆黑的衣摆在空中轻轻划过,唯有其手中的匕首被月光映出冰霜般的寒光! “徐韶华,要怪就怪你太聪明!” 那人低语一声,随后一把拉起帘子,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刺了下去,可那微硬的触感让来人不由面色一变,下一刻只见一根还带着两片绿叶的桃枝如横空出世一般,直接横在来人的面前。 来人立刻反应快来,急忙抬手用匕首格挡,可是那桃枝明明只是根柔软无比的枝条,可却带着凛冽剑气,步步紧逼,连那匕首被其点中,也要颤上一颤! 那人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样下去,看着那桃枝,直接用匕首撞了上去,他就不信这桃枝还能比匕首锋利! 可下一刻,那桃枝被少年在空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他直觉眼前一花,自己手中握的紧紧的匕首竟然被他直接挑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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