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梁世则,见过徐同窗,徐同窗,久仰大名啊!” 徐韶华眸子微眯,那身碧蓝色的院服更显少年若朗月清风,琼枝玉树,随后只听轻轻一笑: “梁同窗的大名,亦是如雷贯耳。” 二人短暂的客气了一下,梁世则心里蓦然一跳,虽然这是句客气,可他总觉得这位徐同窗似乎意有所指。 随后,便见其余那六人皆目露不善的看着徐韶华,梁世则轻斥一声: “做什么,莫要吓到徐同窗了!” “我看看,谁能吓到徐同窗?” 梁世则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嗤笑,梁世则不由回身看去,随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锦贤弟?” 胡文绣拥着卫知徵同款狐裘走了过来,二人对视一眼,颇有种英雄惜英雄之感。 这贼老天实在不做人,简直冻煞人也! “绣贤弟,你竟然也在?” 胡氏一族曾因胡首辅的名头被晏南世族特意请去当地讲学,毕竟当初胡首辅的种种科举改革受益最大的乃是他们晏南学子。 而今一晃数十年,梁世则他们几乎都要以为胡氏一族会定居晏南。 可谁能想到,当初胡氏两位公子竟然回到祖籍科考,之后更是直接留了下来。 若非如此,此番梁世则前来国子监,身边拱卫的便不止这么些人。 甚至,这会儿梁世则身后已有两人目光游移起来。 胡文锦大大方方的走过去,随后在徐韶华的身后站定,他高了徐韶华半个头,这会儿呈拱卫之状而立,梁世则见之不由得面色一变: “锦贤弟,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那可是意味着胡氏一族要以追随者的名义追随旁人,他胡文锦岂能做这个主?! 而一旁的胡文绣这会儿也是施施然走过来,与胡文锦相对而站,连卫知徵都被挤的没了地方。 随后,卫知徵左看右看,还是在胡文锦身旁站着了,虽然他们只有四人,可却让梁世则一时面色冷凝。 乐阳侯世子。 胡氏一族唯二的两位嫡子。 这徐韶华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值得这么多人追随?! “梁同窗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总不能时隔一年,诸君便不能识得我二人了吧?” 胡文锦言笑晏晏,可是站在徐韶华身边背脊挺拔,这会儿他只顺手将手中的暖炉交给徐韶华: “徐同窗,来,拿着。这么冷的天,不必和一些不相干的人多言。” 胡文锦做惯了照顾人的事儿,这会儿将手炉塞给徐韶华后,还顺手替他掖了掖斗篷,可入了梁世则的眼,却是让他惊怒交加: “锦贤弟,你我当初共窗十载,今日你说这话是何意思?况且,他不过区区一介草莽,何至于,何至于……” 何至于你纡尊降贵的伺候他?! 梁世则气红了眼,若是胡文锦能这般待自己,晏南那些世族只怕早就臣服他梁家! 可是现在呢? 他梦寐所求之物竟然被一个微不足道之辈领受,他消受的起吗? 胡文锦连个眼神都不曾给梁世则,徐韶华知道胡文锦的用意,当下微微一笑: “有劳胡同窗了,今日可是癸院头一节礼艺课,我们便不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徐韶华说罢,看了一眼梁世则,淡笑道: “梁同窗不来吗?虽说如今的礼艺之首乃是刘同窗,可梁同窗总不会连礼艺课的大门都不敢迈进去吧。” 梁世则冷哼一声,拂袖先行: “不劳徐同窗操心,徐同窗还是先打量本月月试该如何是好吧?” 梁世则大步离去,卫知徵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一阵,这才惊呼道: “徐同窗,他是不是在学你?” 卫知徵这会儿陡然反应过来,方才看到梁世则的第一眼,他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梁世则破功后,卫知徵才品出了些不同的味道。 “梁同窗年长我几岁,不过是我二人有些相似之处罢了。” 徐韶华对此倒是无所谓,一旁的胡文锦闻言却是笑着道: “哪里相似,依我看,乃是云泥之别。” 不过,徐同窗是云,梁世则是泥罢了。 二人相识十载有余,胡文锦能不了解梁世则? 小肚鸡肠之辈也妄图收服他兄弟二人称臣,他倒也敢想! 一行人说笑着进了课室,国子监占地不小,每一间课室都奇大无比,为的便是方便上三院的学子能来蹭课。 不过,周先生年迈,一月一节礼艺课已是吃力,这会儿待众人坐定,他还没有来。 这礼艺课,除了京中权臣勋贵之子外,哪怕是梁世则也不过是平平,这会儿双方相对而坐,一抬眼就能看到彼此。 旁人不知道,梁世则是看一眼,便心疼一秒,早知道胡文锦这容易臣服旁人,当初在晏南他就对他用些手段了。 那胡文绣也是,枉他为胡氏智囊,竟也由着胡文绣胡闹不成? 梁世则牙痒痒的,但幸而,没多久周先生的到来让他无瑕在去思索旁的。 周先生缓步走进来的时候,众人连忙消了声,规规矩矩坐在原位,周先生最是重礼仪,若是谁失了礼,他也不呵斥,只笑呵呵的让其将失礼之处在众目睽睽下做上百遍而已。 不过,这样之后,纵使是上三院的监生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一个个安静如鸡。 徐韶华也是头一次见到周先生,当初月试时,都是由他院的先生来评等。 但见周先生一身玄衣,鹤发鸡皮,怕是已经年过古稀,手中拄着一根油亮的龙头杖,这乃是当初先帝驾崩前一年赐下之物。 无他,当初先帝继位时,便是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的周先生为他跳了一曲祭舞,告祭天地。 更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当日原本乌云密布,连观礼的官员心里都有些打鼓,可待那一曲祭舞结束后,一缕阳光洒落大地,顷刻间乌云退去,万里晴空! 是以,先帝除暴君得天授命的理念深入人心,而周先生也做了十数年的礼部尚书,无人可以撼动他的位置。 直至先帝故去,周先生这才进了国子监教授礼艺,可面对这样一位先生,便是尊贵如安王世子这会儿也是规规矩矩的起身行礼,随后安静落坐。 一场风寒,似乎让周先生的身体更加孱弱,可他一步步走来,却让众人仿佛看到了端方君子四个字在他的身体上凝聚成形。 哪怕老迈,可他的言行举止,也远非现在的众人可以企及。 “都坐吧。” 周先生的声音不大,可是在安静的课室中,却能让每个人都听清。 “此前吾一时着凉,耽搁诸君的课程了。” 周先生这话一出,众人连道不敢,周先生只摆了摆手: “错就是错,为补昔日之过,今日……吾便为尔等跳一跳尔等最想知道的我大周的开国祭舞。” 周先生这话一出,满室寂静,下一刻,卫知徵便立刻起身道: “周先生,若要跳祭舞,您在一旁指点我们这些晚辈就够了,哪里能劳动您亲自上阵?” 卫知徵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若是周先生今日在礼艺课上出了什么事儿,那他们这些人可就要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周先生闻言,却摇了摇头: “吾意已决,诸君安坐即可。” 随后,周先生缓缓起身,去更换祭舞服,那祭舞服以正青为衣,其上花鸟鱼虫共有百种,丹红为裳,波涛阵阵,以祈祷来年风调雨顺,足踏一双祥云漆黑长靴,寓意吉祥顺遂。 而这样一身衣服,如今整个大周有资格穿着的人,不过五指之数。 周先生虽行动缓慢,可却并未让众人多等,他手持一把礼器,乃呈纺锤状,上有小剑,内有铃铛,名曰天清铃。 随着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众人面色肃然。 一响,天清。 二响,地宁。 三响,百姓安。 随着铃响三次,周先生面色也一次比一次虔诚,随后他前迈半步,铿锵有力,铃音和鸣。 下一刻,周先生那如同枯木一般的身躯仿佛爆发出无尽的生命力。 举手投足,若霞光万道。 辗转腾挪,如青云出岫。 徐韶华不由得屏住呼吸,他认真的观看着周先生的一举一动,体内的九霄心法却也在此刻疯狂运转起来。 无他,周先生的舞步虽然繁复,却与九霄心法的周天循环有异曲同工之妙。 九为极数,随着周先生第九次舞步结束,整座课室只有众人那因为激动而粗重的呼吸声。 周先生这会儿的呼吸也终于失衡,仿佛方才起舞的不是他,而是降落天地意志在他身上的不可言说之物。 这会儿,周先生的额头上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凝聚,半晌,周先生这才声音低低道: “本次月试,便是吾方才若跳之舞。一段为一等,共九段,若有融会贯通者,可为礼艺之首。” 周先生说完这话,安王世子头一个站起来: “周先生,若是无人可以如您今日这般九段皆会者,又该如何?” “那便没有这礼艺之首。” 周先生说完,也不解释,直接离去,安王世子一时面色沉凝,也就是说,他这才得了一月的礼艺之首,没有捂热就要没了? 他虽然见多识广,可是这祭舞便是整个礼部也没有几个人能跳下来的吧? 那每一段舞,都对应一片星辰,是一点儿差错都不能有,否则便是一个外行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出问题。 而一旁的梁世则这会儿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这次是奔着射艺之首来的,这礼艺之首,且让安王世子头疼去吧! 而徐韶华听到这里,却不由得扬了扬眉,若是如此,只怕这次月试需要争得的六艺之首,便只剩下射艺、御艺和数艺了。 可射艺,徐韶华虽不说十拿九稳,可只看那对双胞胎虚浮的脚步,便有些把握。 那么,这位晏南巡抚的公子,又要如何在国子监中站稳脚跟呢? 至于礼艺,周先生而今已经挑起大梁,将礼艺之首的位置暂时从国子监抹去,徐韶华也不准备打破这一局面。 一场礼艺课毕,除了不少学子的哀嚎外,只有少部分人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味道。 一眨眼,已经到了月底。 随着一场冬雪落下,上三院都显得寂静了不少,有不少学子宁愿从藏书阁借书回寝舍读书,也不愿意受冻。 而徐韶华倒是如旧日那般,一如既往,日复一日的去藏书阁读书,藏书阁也不是没有炭盆,只不过因为藏书阁太大,且里面都是珍藏孤本,是以大多在看守人的眼皮子,只限点两个。 是以除非两人离得不远,才能感觉些暖意。 这会儿,徐韶华便和看守人相对而坐,看守人看着徐韶华手边的一沓书,默默的转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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