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族长巧言令色,轻飘飘便将许氏族学的失察以及刘先生曾经的权利掩盖了过去。 “刘怀仁方才字字句句许青云,本官倒是想要问问,你许氏族学究竟是为了造福乡里,还是为了日后结党营私?” 丁衡并非偏听偏信之人,可是这会儿许氏族长的避重就轻更是让他厌烦不已。 与其相信这许氏族长油滑狡诈的妄言,他更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而随着丁衡这话一出,许氏族长也不由面色一变: “大人慎言!” 许氏族长这会儿捏着胡子,缓缓道: “大人方才不过是被这么几个目无尊长的学子蒙蔽了,我许氏族学早在发现事端之后,便已经妥善处理,此事即便是请圣上裁决也亦无可指摘。” 许氏族长一面说着,一面用浑浊的目光看向乙班的诸位学子,是那样的阴翳黏稠,让人几欲作呕。 “圣上?” 丁衡冷笑一声: “圣上若是知道安家后人被尔等这般折辱,愧对先帝英灵,只怕那许青云也落不得好!” 许氏族长闻言却有恃无恐。 圣上,他可不会知道。 一个小小的安家,还不足以圣上记挂。 “大人啊,他们都是孩子,说话做不得数,自然……也做不得证。” 许氏族长慢吞吞的说着,可是却暗藏机锋。 若是这些学子开口,影响了远在京城的许青云,他自然有法子让他们再也开不了口! “你!” “我的学生做不了证,我可以。” 许氏族长正与丁衡胶着之际,一句话如从天而降般,让他们不由看去。 “文先生,您怎么……” 许氏族长一脸诧异,而一旁的丁衡打量了文先生片刻,故而面色微变,上前拱手一礼: “先生,您怎么在此处?” 文先生抬手托住丁衡,没有让丁衡拜下去: “吾如今不过一介白身,丁大人莫要如此。” “先生,我……” 文先生抬了抬手,缓声道: “先说正事。” 文先生说着,看向贼眉鼠眼,正欲交头接耳的许氏族长和刘怀仁,沉声道: “刘怀仁收受学生重礼与许氏子弟欺凌压榨安学子之事属实,我可以作证。至于许氏为何赔偿……许族长,你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许氏族长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文先生只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昔日听闻许氏族学曾为我大周教导出数位栋梁之材,可却不想尔等私下却尽行龌龊之事,实不配再行教导之事,丁大人你且依规严办吧。” “是,我会向巡抚大人呈交奏报。” 许氏族长本来想要再挣扎一下,可是听到这里,最终还是沉默了。 文先生在许氏族学多年,他知道的可不知眼前这一星半点,若是激怒他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更何况,文先生如今身份不明,却能得学政这般礼遇,也不知他背后是何人? 丁衡在文先生面前很是守礼,文先生只是点了点头: “不过,丁大人,若是没有许氏族学,你且看我这些学生要如何安置?” 文先生如是说着,却自有深意。 丁衡闻言,思索片刻,却是一笑: “瞧您说的,这些年其他省、府、县已经都开始施行社学,泰安府偏僻穷困,一直未有动静,却不想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待我回去上奏巡抚大人,先在瑞阳县设下社学,如何?” “然也。” 与其将税银交上去任由旁人分吃干净,倒不如做些实事。 丁衡说完,看着一众乙班学子,眼中也不由闪过满意之色: “您的学生皆品性端方,有君子之风,此番社学自瑞阳县而建,应为其他诸县开一个好头。” 文先生闻言,那不苟言笑的面上也不由闪过一丝温和: “那便借你吉言了。” 随后,丁衡直接做主让诸学子散去,只不过在他们离开前,将社学的一概规章制度告知他们。 “大人,您是说真的吗?社学不用我等交束脩?” “大人,社学里面当真还提供一日两餐吗?” “大人,社学……” 乙班的学子们方才站出来只是为的是一腔热血,可是却没有想到离了许氏学堂,他们立刻就有了更好的社学! 只免去束脩之事,便足够让他们高兴不已! “不错,但社学虽条件优良,可却需考试入学。尔等此番归家,切记不可轻慢学业,他日社学落成之日,本官会再次来此,希望可以与诸位再会。” 丁衡一番勉励之言,说的学子们激动不已,随后他们这才纷纷行礼告退。 丁衡也请文先生朝外走去,对于身后的许氏族长和刘怀仁置之不理,他一边走,一边道: “这么些年,一直未有先生的消息,未曾想先生您竟然在此。” “当日我在外游历,不幸遇匪,适逢夏日中了暑气,得一许氏族人所救,听闻许氏族学尚缺先生,这便自告奋勇来此,却未曾想到……” 许青云步步高升之余,许氏一族也渐渐移了心性。 丁衡和文先生前脚离开了课室,许氏族长和刘怀仁也并未多留,匆匆离去,只是临行前,刘怀仁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安望飞。 若不是这安望飞太过难啃,他岂会这般失利? 日后没了功名,他只能为吏了! 可这一次,安望飞并未低头,他亦是冷冷的回视回去。 丁大人说的对,如此恶师,不配他尊敬! 刘怀仁被安望飞的一眼,看的又惊又怒,但却不等他说什么,便被许氏族长直接拉走了。 而等课室清静下来后,安望飞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徐韶华的面前,他一脸郑重的看着徐韶华,几度哽咽,他半晌说不出话来,随后竟是直接跪了下来。 这一跪,他跪的心悦诚服。 和此前懵懵懂懂被爹带着跪不同,这一跪,安望飞满怀虔诚。 一月以前,他被甲班那些许氏子弟百般欺凌,毫无还手之力,他亦不敢还手。 他安家日后荣辱皆系于他一身啊! 他本就负重前行,可却前路一片黑暗,坎坷崎岖,荆棘满途。 他日日在绝望中挣扎,如同即将溺水的人……直到,徐同窗抓住了自己的手。 那一刻,他将被殴打的蜷缩在地的自己拉了起来,也为他本就濒死的心注入了一分生机。 “徐,徐同窗,我何其有幸,与你为友!” 徐韶华一面将人扶了起来,一面含笑道: “我更期待,他日社学之中能与安同窗常相见。” 徐韶华没敢用太大的力气,可是安望飞却已经不受控制的自己站了起来,他对上少年含笑的眼睛,不由红了红脸,忙匆匆回到座位: “这个好消息我要赶紧告诉我爹,他日再请徐同窗小聚庆贺!” 二人就此作别后,课室中只剩下徐韶华叔侄二人,徐韶华看向方才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等着的徐宥齐,朝他伸出手: “齐哥儿,我们走吧。” 徐宥齐点了点头,伸出小手紧紧握住徐韶华的手,半晌,这才犹豫着小声道: “叔叔,你……是能掐会算的仙人吗?” 不然叔叔怎么会知道刘先生会对安同窗下狠手,又怎么会知道今日正好有人来救下安同窗? 徐韶华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不由失笑: “你不妨猜猜看?” 徐韶华看着小侄儿鼓着脸颊,那副又期待又紧张的模样,坏心眼的没有解释。 叔侄二人并肩朝外走去,一出课室的门,院中那棵桂树的桂花早就已经落尽,明明上面的树叶还纹丝不动,可却无端生出几分凋零殆尽之感。 “徐韶华,来。” 徐韶华抬眸看去,却不想是文先生和丁大人正在桂树下唤他,徐韶华犹豫了一下,抬步过去,拱手一礼: “文先生,丁大人。” 文先生看着徐韶华,道: “如今四书五经,你已经可以通背下来,不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徐韶华听了文先生这话,笑了笑道: “只是通背可不行,我还想请文先生教我经义!” “你这是看到我桌上的书了?” “若是,您是说您桌上那半人高的一摞书的话。” 徐韶华眸子微弯,文先生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笑意: “你倒是沉得住气,我那些书已经放了半月,你一直不开口问起,我还当你并无兴趣。。” “都是文先生教导的好,做学问总是需要夯实基础的,若是学生囫囵吞枣,您也不会给学生不是?” “哼,明日辰时带人来取,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是让你父兄一道前来吧,我那里还有些其他书也一并给你了。” 书,在如今的大周分外珍贵。 无论是文先生口中的经义,还是其他书籍,其价值都不可计量! 可徐韶华听了这话,面上并无欣喜之色,反而急急道: “文先生,您,您是要走了吗?” 这些日子,文先生时不时给自己凯各种小灶,学问的,吃食的,让徐韶华的生活不知丰富了几许。 可以说,文先生是自己来到这里第一个毫无缘由释放善意的人。 这会儿听到文先生这话,徐韶华心里不由涌起一阵酸涩不舍。 “经了今日之事,此处已经不适合我久留。” 文先生看着徐韶华的眼睛,如是说着,仿佛此前种种,他已经洞悉。 随后,文先生看了一眼丁衡,丁衡会意: “我去瞧瞧那个小学子。” 随后,丁衡朝徐宥齐走去,文先生这才看向徐韶华: “你可知今日之事,若是许氏一族狗急跳墙,你和乙班其他学子,恐有性命之忧?” 徐韶华点点头,又摇摇头: “您说的是,但如今恰逢京察之际,若是许大人祖地有多起命案,此为不吉,是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那样做。” “哦?那若是丁大人意图息事宁人,你又当如何?” 徐韶华听了文先生这话,有些犹豫,但还是道: “那还有圣上。安家已经将传家玉佩献了上去,当年安家的功绩再度重提,必不会让苛待他的人落了好。” 文先生听罢,眼神惊诧的看了一眼徐韶华,他倒是不曾想到,这么一个少年郎,竟是将桩桩件件都考虑的妥妥当当。 他如今才多大啊! 这么想着,文先生眼中的激赏之色越发浓烈,他拍了拍徐韶华的肩膀: “好了,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去吧。” 徐韶华闻言轻轻点头,看着文先生欲言又止,而文先生像是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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