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如果追查起来,可不好收场。 这也正是宋时桉会被辗转卖去齐州府红叶县的原因。 宋时锐叹了口气,说道:“原本我没打算逃的,准备乖乖跟着父亲他们一块儿去北山采矿场,彼此还能有个照应。 可路上有一晚,三叔吃坏了肚腑,半夜疼醒,怕吵醒衙役挨骂,就偷摸拖着绳子去旁边林子里解决。 却恰好听到了林子深处两个衙役的话,说上头在北山采矿场安插了人手,等宋家男丁到了后,就尽快安排我们去死。 三叔回来告知父亲,父亲斟酌一番后,觉得宋家男丁此番怕是在劫难逃,命我寻机会逃走。 说是能活一个是一个,逃出去后去当乞丐也好,或是躲进深山老林也好,总归能给宋家留下点火种。 我自然是不肯答应,如果我逃走了,差役们没法跟上头交待,必定会迁怒父亲他们。 可父亲、二叔跟三叔,甚至还有三弟,都劝我逃,说就算我不逃走,他们到了北山采矿场也没活路。 还说不是他们不想让其他人逃,而是宋家这么多男丁里头,只有我是走的武官路子,也只有我有本事逃得走。” 话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所以我就逃了。” 二弟说的这些话,上辈子宋时桉就已经听过一回了,所以现下内心毫无波澜。 他淡淡道:“后来呢?” 宋时锐继续道:“我挑选的时机跟地点都极好,原本顺利逃脱了,偏巧遇上从化将军带人在附近打猎,得知有官奴逃跑,立时派了精兵来追。 我抢了一匹马,快马加鞭逃了五六日,结果这些人跟疯狗一样,紧追在我身后追了五六日。 在将那匹马活活累死后,我到底还是被他们追上了。 一番打斗后,我心口中了一箭,腹部中了一箭,被逼到走投无路,只能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见他停住话语,宋时桉“关切”地询问了一句:“伤可都好全了?” 宋时锐点头道:“都好了,多亏了谨娘,要不是她想法子寻到个番僧游医,得到了退烧的成药,我只怕早就死于伤口化脓引起的高热了。” 要是姜椿在这里的话,一听这话就能猜出来,这所谓番僧退烧的成药,显然是钟文谨从拼夕夕商城里买的现代退烧药。 宋时桉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也没再追问后头的事情。 横竖本就是走个过场,上辈子他该问的都问过了。 二弟身中两箭,其中一箭还是在心口,又从万丈悬崖跌落,负责追踪的从化军回去后直接告知衙役人已经死了。 还领他们亲自去看了坠崖的地方,好大一滩血。 衙役上报朝廷后,朝廷直接消了他的档子,没再派人搜寻他的尸体。 毕竟他坠落的地方乃是一眼望不到底的万丈悬崖,想搜寻都没法搜寻。 宋时锐心里却存着一堆的疑问,见大哥没再发问,连忙反客为主地问道:“大哥,我先前没敢问母亲,你可知道父亲、二叔、三叔以及三弟他们如何了?” 其他五服内的族人他没问,如果父亲他们这些主枝的爷们都保不住命的话,那些族人肯定也凶多吉少。 宋时桉伸手拍留下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他们没事。三皇子想跟太子姐夫争那个位置,四皇子却不想跟太子姐夫争。 得知三皇子的人要对宋家男丁下手后,他也安插了人手到北山采矿场,护住了宋家人的安危。” 宋时锐闻言震惊得嘴巴开合好几下。 好半晌后,他才一言难尽地说道:“如此说来,即便我不半道逃跑,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我半道逃跑,身受重伤,拖累了谨娘一两年,到头来竟是白忙活一场。” 宋时桉白他一眼,哼笑道:“你又没有前后眼,当时那个节骨眼上,你逃了才是对的。 若是不逃,我又生死未卜,是想让宋家被人一锅端了? 再说了,你要是不逃,不重伤跌落悬崖,还遇不到二弟妹呢。 一次重伤换来与二弟妹的一世姻缘,不好么? 还是说,你觉得这买卖有点亏?” 宋时锐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不要在大嫂跟前乱说,回头传到谨娘耳朵里,她肯定当即就收拾包袱要回七里沟。” 宋时桉轻哼一声:“瞧你这出息。” 宋时锐抿了抿唇,有心想说大哥你也没出息到哪里去,大嫂给我娘子夹几筷子菜你就吃味得又是撒娇又是卖乖的,一看就是个夫纲不振的主。 但他没敢。 大哥打小就比自己有心(阴)计(险),自己就没赢过他一次,还是别自找没趣了。 兄弟俩又说了好长一会子别后种种,这才并肩离开大书房。 * 丹桂苑这头,姜椿正看着丫鬟们收拾准备送给钟文谨的物什。 她还偷摸从那个只有自己能碰的箱子里“拿”了两斤红枣、一包银耳以及两支绒花出来,让桂枝加进去。 犹还觉得不够。 本想再添两匹绸缎两匹细棉布进去给钟文谨做衣裳使,想想还是算了。 自己虽然是好意,但钟文谨跟自己这个大嫂还不熟悉,自己要是热情过头,没准人家会怀疑自己的用心。 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嘛。 宋时桉回来后,见东次间里乱糟糟地摆了一罗汉床的物什,他连坐下的地方都没有。 顿时就又吃味了。 他没好气道:“娘子,你是不是对二弟妹太热情过头了些?” 二弟妹不就是开了十几间铺子吗,回头自己就给她挣够十几间铺子,省得她眼馋旁人的。 “好了,就这些,都装进箱子里,然后让两位妈妈给二奶奶抬过去。” 姜椿吩咐桂枝一声,这才对宋时桉道:“二弟妹农女出身,我也是农女出身,我这叫惺惺相惜好不好!” 不等宋时桉回应,她就板起脸来,哼笑道:“说起这个,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刚才用晚膳时你作什么妖呢?” 宋时桉伸手将人捞进怀里,轻哼道:“谁让你满心满眼都是二弟妹,都快忘了我这个夫君是谁了。” 姜椿拿手轻推了他的胸堂一下,哭笑不得道:“你幼不幼稚,竟然连二弟妹一个女子的醋都吃!” 宋时桉理直气壮道:“我就吃,你待如何?” 姜椿故意逗他:“你吃你的呗,我还能因为你吃醋就不跟二弟妹来往了不成?没这样的道理。” 宋时桉将人抵到墙上,恶狠狠道:“有种你再说一遍!” 姜椿踮脚凑到他耳边,嘻嘻哈哈地小声道:“我没种呀,我一个女子哪来的种?夫君有种就行。” 宋时桉:“……” 他板着脸,冷冷道:“吵架呢,你给我严肃点!” 姜椿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嘻嘻道:“严肃不了一点。” 宋时桉真是给气笑了。 姜椿又在他唇上嘬了一口,然后把脸一抹,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你差不多得了,再胡搅蛮缠,仔细我恼了。” 宋时桉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说道:“人家今儿在衙门坐班一整日,累得不得了,回家后娘子不但没对我嘘寒问暖,还跑去围着个新来的二弟妹转,换你你能不吃味?” 姜椿想了想,觉得她肯定不会吃味的。 她会将他臭骂一顿,骂他个狗血淋头。 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但道歉是肯定不会道歉的,这家伙纵不得,不然他的尾巴得翘到天上去。 姜椿拿开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 宋时桉顿时面色一沉。 然后他就被她按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姜椿一手按住他一边肩膀,边替他柔捏,边笑道:“夫君坐班辛苦了,娘子给你按按肩膀,夜里睡觉能舒坦些。” 边按还边贴心地询问道:“这个力道会不会重了?夫君觉得重的话,我就放轻一些。” 宋时桉:“……”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做梦。 做梦都不敢想自己下衙回家,家里有个温柔体贴(?)的娘子对自己嘘寒问暖,还贴心地替自己按肩膀。 他静默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力道不轻不重,正正好。” “好嘞。”姜椿应了一声,然后麻溜地替他继续柔捏着。 还关切地询问道:“夫君今儿在衙门里待得开不开心?有没有同僚对你阴阳怪气? 如果有的话只管告诉我,下回出门赴宴遇到他的娘子,我肯定给她个没脸,好生替夫君你讨回来场子。” 宋时桉听得好笑。 自己这样活了两辈子的人儿,还能被翰林院那帮书呆子给欺负了?果真如此的话,那他岂不成了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蠢货? 但他果断选择了卖惨:“时隔两年半再共事,他们也不晓得该如何与我相处,所以一整日下来,没几个理我的,我只能闷头自己做事。” 这是被人冷暴力了? 姜椿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安慰道:“不妨事,这才上衙头一日,你们彼此之间都生疏了,不好把握相处的度是正常的,过阵子重新熟络起来就好了。” 宋时桉装作听进去这话的样子,静默片刻,假装认真思考一番,然后点头道:“娘子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是该与他们慢慢重新熟络起来。” 姜椿见他听进去劝,顿觉成就感爆棚,再接再厉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反正宋家如今已经平反,夫君心态放轻松,凡事慢慢来就好了。” 宋时桉郑重点头:“好,我听娘子的。” 姜椿笑嘻嘻道:“这才对嘛。” 宋时桉“投桃报李”地说道:“娘子又帮我按肩膀又开解我,我合该给娘子谢礼的,偏户部还未将铺子跟田庄理清楚,我手里一文钱都没有,暂时也只能先欠着娘子了。” 姜椿闻言,立时从自己腰间的钱袋里掏出几块碎银子,探身到他身前,放进他的荷包里。 讪笑道:“都怪我,竟忘了给夫君发零花钱了,还当是以前在乡下,夫君没花钱的地儿呢。” 宋时桉被误会了,忙解释道:“我说这话没有向娘子讨要银钱的意思……” 不等他说完,就被姜椿给打断了:“我知道,我就是想给夫君发零花钱,有了零花钱,夫君中午在衙门想吃甚好吃的,只管打发桂树去给你买。” 桂树是庄氏给宋时桉买的小厮。 听这名字的风格就知道,显然是姜椿起的。 宋时桉没再推辞,唇畔露出个幸福的笑容来:“多谢娘子体恤。”
第83章 姜椿这头忙忙碌碌的, 住在外院的姜河跟郑鲲也没闲着,利用这两天的功夫将新宅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得知她爹跟表哥已经将新宅子打扫干净后,姜椿先跟庄氏打了声招呼, 然后让刘管事安排人手跟马车, 开始往姜宅运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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