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距离她离开11号诡域只过去六分钟。不是她故意挑衅域主,实在是救护车一排排停在诡域的出口处。车上急救设施齐全,还有医生和护士随车,实在不必她亲自往返医院。 时间不就节约出来了? 加上外面的人很多,不仅有医院的工作人员,厅里的领导逐渐聚集而来,支队队长、队员和后勤部都抽调出大量人手在外待命。她得承认厅里的安排没有太大问题,虽然有巴结上司的嫌疑,但又很有必要。 诡域一旦破除,支援肯定是进入得越快越好。 然而,外面的人类多得让她头皮发麻。 最恐怖的是她一出现每个人都会盯着她,还有一些有身份还有地位的陌生人想要和她社交。 白青几乎是逃回诡域的。 墙壁上裂开一道口子,一只无睫之眼生长出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中满是惊疑——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白青看到眼睛,只觉得亲切。不用言语,她已经能明白域主表达的意思,回答道:“外面的人太多了,还是你这里更安全。” 域主:“……” 域主认为镇诡者在嘲讽自己,怒火从胸腔一直烧到头顶,隧道里的温度骤然上升,无睫之眼布满红色的血丝。 眼睛闭合,消失了。 白青无所谓域主的心情,诡域里就是这一点很好——不需要情商在线,突出一个随心所欲。 第一次,隧道出现越来越宽阔的显现,直至扩宽到五倍左右。眼前甚至有豁然开朗的感觉,遥远的如永远碰触不到的白光竟然真正与她拉近距离——隧道的尽头出现了。 域主又要撵她走? 它应该知道自己是不会走了。 那为什么隧道会出现尽头? 域主忍不了了! 威严的城隍虚影自白青身后浮现,如同巨大的背后灵,守护者镇诡者。B等级诡身上技能启用,白青五感更加敏锐。极细微的,几乎没有一点声音的动静被她捕捉到,她转过身,看到一团雪白的肉山从隧道的墙壁里挤出来。 等它彻底从墙壁里出来,白青才发现这是一个人形的生物。 对方高约一米七和白青相差不大,身上堆积着层层叠叠的脂肪,腰腹如装满水的气球。这样一座肉山,体重或许已经超过一千斤。 它是背对着白青的,肥壮的手指掰开大腿上的皱褶,抓挠里面的发痒的皮肤。 慢慢的,它转过身。 它转身的动作出乎意料的灵活,白青终于看到它的脸。那是一张扁平的面容,只有一种器官那就是眼睛。 它的脸上长满眼睛。 每一只眼睛都没有睫毛,又无比灵动。眼球转动间、眼睑闭合眨动便能说话,完美演示什么叫做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有如此多的灵动的眼睛,它自然是生得很美的。 诡异的美丽与否自然和人类的标准不一样。 此时此刻,白青觉得它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诡异,让人目眩神迷,但即使如此,白青也没有忽略它身上强大的威压,可以和阎罗天子、益省城隍比拟。它就是域主! 它眨眨眼睛,告诉白青自己的名字——多目诡。 白青从它上挑的眼尾、水波粼粼的眼睛和眨动的频率中领会它想说的每一个字,从名字到对方的控诉,她都全盘接收。 ——诡不吃人就会死,这一点和人类一样。 ——我已经努力控制食量,往往是饥饿到受不了才会进食少许。每一餐餐前都会祷告,感谢食物赐予我生命的延续,进食时从不会浪费一丝一毫。 ——我只是想活着而已,生存是一切生物的本能。 ——我有错吗? ——请不要一直逼迫我! 好可怜。 它说的都是真的。 白青犹豫了。 可是…… “我很抱歉。” 白青也是真的觉得抱歉,但她意志坚定道:“诡域是一定要破除的。我会快一些,不让你太痛苦。” 雪白的肉层层叠叠肥腻如小山但极为美丽的域主沉默了。 它的每一只眼睛里都流露出忧郁的情绪。 接着,它伸手从腿上挖出一团肉,丢向白青。 白青有些不忍心躲避。 多目诡的攻击就像是闹脾气时无害的小打小闹,又不危险,不如让它出出气? 这一迟疑之间。 血肉蠕动,在空中变形,白青被裹在里面了。 血肉被拉扯得很薄,几乎是半透明的。白青意识到自己像是曾救出11号诡域的无数人一样,被包裹在肉丸子一样的球里了。 空气并不稀薄,白青能够自然地呼吸。粉嫩的肉没有异味,反而散发着勾起人食欲的香气。 白青召唤出土地公公,用封土为社技能。 黄色的光浮出地面,多目诡也在其中。这个技能被禁用,裹住白青的血肉融化,变成一大颗失去活性的肉丸子掉在地上。弹性十足,抖动跳跃。 狭小的空间里作战,白青是占优势的。她召唤出全部的土地,将“封土为社”技能铺满四周。B等级的诡域有四个技能,只要自己把多目诡逼到死角,四个技能可以都被禁用。 那时候,战斗的结果已经明了。 然而,发现技能失效的多目诡直接向着墙面撞去,它的肉像是一团绵软的猪油,一碰到墙壁就融化进里面。 土地公公的技能需要对方处于社区内,才能使用。现在不符合条件,自然无法使用。 墙壁左边裂开一道口子,一团血肉被丢出来。 血肉是活的,这里又不是开敞之地。 白青发现自己根本躲不开,只能被包裹住。 墙壁右边裂开一道口子,一只手探出来,朝着白青丢出一块雪白细腻的皮。细腻的皮柔韧无比,薄薄的一层裹在肉丸子的外面,覆盖白青刚刺破的一道口子。 隧道墙壁上密密麻麻打开数道裂缝,血肉和皮肤化作的一层层牢笼,不过短短几秒之间,肉球便增至刚才的三倍大。 白青困在肉球里,蜷缩着身体竟已无法动弹分毫。
第186章 破破破 “娘娘……” 城隍将沉甸甸的肉皮推开一些, 让白青的背脊不至于被压断。 白青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缩得更小一些,努力争取空间, 口中道:“没事,有你相助能撑到钟判官切开肉球。” 前提是肉球不能继续增厚。 白青心念一动,鸟嘴大帅手拿撼地锤对准墙壁砸去。“轰隆”一声响, 墙壁坍塌。多目诡雪白的庞大身躯自砖石的碎块中流出来,它爬起来朝着完好的墙面跑去,却因慌不择路,一头撞进白无常打开的油纸伞中。 多目诡还没反应过来,白无常已经合拢油纸伞。 这把伞可以用来抓诡, 但B等级的域主位格太高。初时油纸伞没有异常, 紧接着就猛烈地抖动起来, 速度快到白无常根本抓握不住。 眼见油纸伞就要自行打开,黑无常连忙用锁链其缠住。 有效!油纸伞的抖动变慢。 却听“噗”一声——纸伞破了! 一团雪白的肉从破洞里挤出来,滑落到地上,重新变成多目诡。它抬起头来, 每一只眼睛都瞪黑白无常一眼。 黑白无常脚步迟疑一瞬, 身体有片刻的凝滞。 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多目诡应该攻击黑白无常, 但它没有这么做, 而是埋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又想钻进墙里?” 阎罗天子包大人手一抬,召唤叫唤大地狱出现。 这时候,感觉到危险的多目诡抬起头,数只眼睛里同时流出泪水。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掉下来, 成串连线,一颗颗飞进包大人的眼中。 包大人初时还抬起胳膊去挡, 多目诡的眼泪一掉进他的眼中,动作随即变得迟钝。渐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自然下垂,双目无神,意识彻底陷入自己的思维之中。他严肃的脸上先是荡开一个幸福的笑容,接着嘴角下垂,无边杀意疯狂弥漫。 糟糕! 白青一直有意令已经复苏的诡异去攻击多目诡,就是防着多目诡的精神污染。可她之前并不知道多目诡会用什么方法污染诡牌,故而再怎么做准备也防不住。 包大人闭着眼睛四处冲撞起来,诡牌们纷纷避开他。 多目诡趁机扑进一堵墙中消失不见。 白青此刻没工夫去管多目诡,她艰难挪动着,手中凝聚出包大人的诡牌虚影。阴沉的红色不断浸染牌面,复苏值飞速增加。 包大人要复苏了。 一阵阴风平地而起,在隧道里肆虐,游走之时竟刮掉两层大肉丸子的皮和肉。白青让一众诡牌纷纷躲避,果然短短几秒之间,阴风已化为煞气,滚滚灰雾,席卷隧道。 那煞气凝聚为实体,变成一位灰色的巨人。双手挥舞着,衣袖的下摆击中哪处,哪处就坍塌。 白青所在的巨大肉球瞬间被煞气割裂大半,肉球瞬间变小一半。她的活动空间变大,但情况更加糟糕。 剧烈的疼痛让她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头部、身躯、四肢都有数根针在扎。这是阎罗天子复苏,意欲挣脱和白青之间的纽带带来的反噬。继续下去,足以让B等级的镇诡者身体扭曲变形,肌肉骨骼错位,承受能力差一点,甚至会疼痛至死。 即使侥幸熬过来,也会被复苏的诡牌杀死。 这还是白青的诡牌第一次在复苏过程中控制不住自己……这是因为包大人的等级太高吗?不,更大的可能性是包大人别的力量控制了。 这股力量现在只能靠包大人自己挣脱。 白青声嘶力竭喊道:“包大人,清醒一些。” 煞气构成的巨人朝着发出声音的肉球看过来。 白青见自己说的话有用,连忙继续道:“您是地府的阴神,酆都阎君,掌管叫唤大地狱……” 随着她的呼唤,疼痛慢慢减缓。直到疼痛完全消失,白青确定包大人已从幻觉中彻底清醒过来,心中松一口气。这才和益省城隍一起滚动着肉丸子,利用包大人身上的煞气将裹住自己的皮肉割开,崩断的一层层皮肉缩小成丸子,四散落地,奔奔跳跳到处都是。 白青身上的束缚全部解开,却已无落脚之地。同一众诡牌一起贴着墙壁勉强站立,避开煞气。 忽然,白青倚靠的墙壁发生变化。它变得比羽毛更柔软,比丝绸更细腻,带着微微的凉意,还有死物永远比不上的丰盈润泽之感,瞬间俘获白青的感官。她知道自己触碰到的不再是墙壁,而是多目诡。 自己刚才怎么会忘掉它的? 就算自己忘掉它,感知到杀气也会想起它。 除非它没有杀意。 城隍的手从白青怀中探出来,抓向多目诡。 多目诡又落泪了。 白青骤然明白过来,对方的确是没有杀气的。它的目的只有一个,令白青的B等级诡牌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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