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宾前行很快,越走越偏僻。 张叔开着车不远不近跟在后面,对两人说:“前面是墓地。” 张先生哆哆嗦嗦道:“他们去墓地干什么?不会是要去找吃的吧。”想到亲眼看着入殓师从贵宾们口中清理出的血肉残渣,黑泥腐物。他捂着嘴巴,一时竟难以遏制呕吐的欲望。 张叔白他一眼,骂道:“亏你还是丧葬业的内行人士,墓地哪来的东西吃。政府早年便提倡火葬,取消土葬。公墓的墓碑下面,埋的只有骨灰。” “对哦……” 张先生反应过来,大松一口气。他勉强压下胃里的酸意,抬起头看到前面的情形,连忙提醒张叔:“快!快停车。” 原来,一队十几位贵宾遇到横在路上的道闸,一个个撞上去。道闸十分坚固,贵宾并没有获得钢铁般的身躯,一时撞不坏道闸。至于跳过去,更是不可能。道闸的高度接近一米,他们中跳得最高的也只是刚刚超过半米。 一时撞得七荤八素,摔得东倒西歪。 张先生:“……” 忽然直接觉得诈尸的贵宾也怎么恐怖了。 张叔:“……” 是不是得阻止一下贵宾的自残行为? 白青:“……躲着点,有人来了。” 一道身影从漆黑的夜色中走出来,飘逸的长发随风飞舞。道闸旁的路灯照在他的身上,使得他露出神秘的真容。 他大约二十岁,穿着一身颇具特色的服饰。靛蓝的布料,布满晕染得毫无规律的大片白色花纹,形似裙褂。行走间,露出飘逸裙摆下的纯白长裤。身上穿着一件满绣坎肩,手脚和头上都戴满精致的银饰。 他的头发长至腰间,随意披散着,柔顺似一块纯黑的绸缎。 其容貌清丽秀美,但绝不会让人误以为是女性。 他身上充满着阳刚气质,粗大的喉结在细白的脖颈间上下滚动。脸上带着顽童般的笑容,好像觉得这一幕很有趣。嘴角高高勾起,连横在嘴边的竹笛都遮不住上翘的唇。 他更加投入,吹奏竹笛的气息更猛。 竹笛没有发出声音,但贵宾们撞向道闸力道更重。 白青一看他就知道,这是一名镇诡者。心念一动,隐藏在黑暗中的白无常便迂回前进,欲摸到对方身边。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正是在用手中的笛子,不会发出声音的笛子,来驱使着死者的尸体。 “嘭嘭嘭——” 随着男人的演奏,贵宾们如受巨大刺激,接连不断地撞击着道闸,前赴后继,又一次次摔倒。僵硬的身躯往往直挺挺倒下,身上崭新的衣服被刮破,青白乌紫的身躯更是添上一道道伤痕。 穿着嫩粉色连衣裙的贵宾在一次摔倒时,磕破后脑勺。一大块头皮被蹭掉,本来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出现一个可笑的缺口。 道闸终于被撞出一个凹槽,一名贵宾跳上前,剩下的贵宾接连冲上去。十几具尸体重重叠叠,挤在一起。 这场景有碍观瞻的同时,也十分的搞笑,但白青根本笑不出来。不仅她深深蹙眉,为眼见发生的事情而恼怒。旁边的张先生和张叔都板着一张脸,面色极为难看。 张先生浑身哆嗦着,喃喃道:“他……他为什么要侮辱死者,亵渎遗体?不行,这样不可以的。” 张先生偶尔会说说行业内的黑话,吐槽一下从业的艰难。这就像医生在手术室里聊天一样,属于一种排解压力的方式。他心底里对遗体都是尊重的态度,不然也不会强忍着恶心和危险,同入殓师一起检查外出的贵宾的情况。 ……活着的人要是看到这一幕,该多么的难过啊。 胆小怕事的张先生忍受不了了,大步冲出去,口中道:“我要阻止他!”
第66章 打一顿 寂静的夜里, 哪怕是细微的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张先生刚走出躲避的地点,就被吹奏笛子的青年发现。他斜着眼睛往这边漫不经心地瞥一眼,手指在长笛上弹动。虽然听不到笛子发出来的声音, 但白青能感觉出来,曲调变了。 已经变得残破狼狈的贵宾们直挺挺站起来,不再和道闸死磕, 而是调转方向,排成一排,挨个从开放的人行入口蹦跳着进入公墓。 吹笛子的青年先是往后退行几步,然后直接转过身,迈着从容的步伐走进夜色之中。 张叔气愤道:“他明明可以控制尸体正常前行, 为什么要让尸体一直往道闸上撞?太过分了!”他问白青:“这个人是镇诡者吧?” 白青一开始以为闹出动静的是小东西。这里好歹是在中心城, 华夏首都, 镇诡者总部的老巢。哪个头铁的镇诡者敢在此处滥用诡牌,危害公共安全、妨碍社会秩序? 没想到,还真是一名镇诡者搞出来的事情。 白青点点头,张叔哼一声说:“每年诡异大学开学, 总有一段不安稳的日子。直到学生们都被关进学校, 内外城才会重新恢复平静。” 按照规定, 华夏各地的诡能者都要到中心城上学, 便是各地都扣留下一些好苗子, 送来中心城的诡能者数量也不会太少。全国的省市加在一起,数量就更多了。 随着开学的日子临近,各地诡能者聚集如此,难保其中没有制作出诡牌的天才。 镇诡者里不疯的是少数, 多数精神状态都堪忧。 天才里出几个颠的,稍微闹出点动静都能把普通人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张叔活得久, 知道得也就多了。 张先生已经追上去,白青和张叔也走进公墓中。三人循着贵宾的声响来到一处偏僻地方,都听到有鸟雀鸡鸣之声。穿过一条走廊,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公墓旁的一处小树林,还未经开发。夏日里阳光毒辣,树木绿叶变黄,一层层厚重的 枯叶落在树下,踩上去有清脆的响声。 枯叶堆中,放着数十个铁笼。 笼中有活鸡活鸭,鸟雀蟾蜍。 另外还有一只封住的陶瓮,里面不知装着什么。 吹笛子的青年坐在一块山石上,姿态放松,一脚踢开装着活鸡的笼子。站在他身边的贵宾便扑上去,咬住被捆绑的活鸡。 那些鸡被捆得和粽子差不多,贵宾们就算身体僵硬不够灵活,也很快把鸡咬得血肉模糊,身体更是被拉扯得四分五裂。血腥味飘散,伴随着高昂的鸡鸣,让看到这一幕的三人都不由蹙眉。 青年放下笛子,说道:“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活物,运到这里花费我不少的力气,你们可以好好的吃光才行。” 那位穿着嫩粉色裙子的贵宾满嘴鸡毛,如听到无法拒绝的命令般,梗着脖子使劲吞咽。可她正常的身体机能早就在死亡的那一刻停止了,咽下异物对她来说太困难。只得自己用手往里面不停地塞,不停地塞。 那漂亮的、涂抹着润唇膏的唇都被尖锐的骨头戳烂,形如丧尸,骇人的同时又有些可怜。 吹笛子的青年看到这一幕,只是啧啧两声,喃喃道:“看来活鸡是真的不适合你们!没关系,今天我有带新的饵料。” 他说着,用手中长笛勾住陶瓮的盖子,向旁边一推。那盖子落在枯叶堆,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一条色彩斑斓的蛇从瓮中抬起头,金黄色的眼睛里瞳孔竖起,充满着攻击性。几乎是弹射而出,一口咬在一位扑过来的贵宾的面门上。 这位贵宾伸手要抓它,但无奈手指太过僵硬。滑溜溜的蛇从他两只手的空隙里掉落,一头钻进草丛里。 “这条毒蛇可贵啦!” 青年站起来,喊道:“抓住它。” 贵宾们没有反应,青年重新拿起笛子,吹奏起来。 五六个贵宾走进草丛,翻找起来。 其余贵宾蹲在陶瓮旁,张大嘴。 不多时,便有各色毒虫爬上陶瓮边缘。有些一时不分左右东西的,直接钻进贵宾的口中,更多的却是爬到贵宾的脸上,慌不择路间,钻进贵宾七窍。更有爬进贵宾头发中的,顺着脖子爬进贵宾身体里的。 青年眼睛放光,口中说着:“这次一定有用。” 又是连连摇头,叹息着“可惜浪费许多毒虫”。 贵宾变成这样……张先生想到自己难以和贵宾家属交代,不由悲从心来。他自认不是什么良心商人,但家属交托给他的贵宾,都是妥善安置的,从没出过什么纰漏。哪怕偶然有突发状况出现,最终都有好好的送贵宾走完最后一程,告慰生者的心灵……整个仪式中,死者的仪容之所以重要,是因为生者能通过亲人平静的面容和一丝不苟的仪容,意识到死亡是一件有尊严的事情。 这样才能抚平伤痛,重新踏上人生的道路,继续前行。 张先生喊道:“不可以,快停下来。” 他被贵宾挡住,根本无法靠近。 张先生知道的道理,丧葬行业的从业者都知道。张叔愤而拿起枯枝,冲向青年,但无奈青年离他太远,只需要略后仰就能避开。不慌不忙地吹奏笛子,唤来贵宾挡住他。 对于追上来的三人,青年早就看到了。他又不是瞎子,只不过一直没有搭理三人而已。现在他都不怎么在意他们,直到白青冷着脸一步步靠近,他莫名感觉到危险,这才歪头笑问:“你是谁?” 白青根本不与他废话,无人知晓,贵宾在白青心目中的地位。可能对青年来说,贵宾只是一具尸体。对张先生和张叔来说,贵宾是职业道德,是殡仪馆的责任。可是,对白青来说,贵宾有着超脱世俗的价值,是她成长过程中心灵支柱,也是她与活人的世界联系的桥梁。 怎容此人以戏谑的态度,轻慢的、带着侮辱的对待。 白青心念一动,已经潜伏到青年背后的白无常显露出身形,速度快到难以用肉眼捕捉。青年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一把油纸伞勒住脖子。 白无常单脚抵住山石,向后一拉。 青年整个人弯成一张弓,腹部高高拱起。面颊充血,面色胀得发紫,白无常还在用力,油纸伞深深地勒进他的脖子里。 求生的本能让青年双脚用力地蹬向山石,一双纯白色的布鞋都蹬掉了。双手抓挠山石,指甲翻飞,不过摩擦十几下,双手手指便已血肉模糊。 同样模糊的还有视线,他的眼球外凸,几乎爆裂。一阵深沉的黑暗之后,眼前骤然发白,好像精神回归到意识海中一样。 虚空中,母亲带着笑容朝着他走来,对他伸出手。他很多年没有见过母亲了!连忙也伸出手…… 等等,青年忽然想起一件事,愣愣道:“妈妈,你已经死了……” 白光消散,青年意识到:刚刚出现是走马灯,他快死了。 这时,似乎已经断裂的喉管重新吸进空气,火辣辣的疼痛随即袭来。他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一样,肢体的各个部位在地上不停地甩动。 好半晌,才能重新控制住身体。接着,便爆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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