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院外的议论声顿时嗡嗡响起,倒是偶尔有听说城里有断绝父子关系的,但是在他们这县里还没听说过有这种事,更没有听说过姐姐带弟弟分父亲分家的,这总有些不伦不类的。 被殷玉磊请来的几个本家长辈目目相觑,这才知道为啥把自己也给叫来了,合着分家这里等着他们呢。 殷大成的叔叔殷树林算是这里辈分最大的,也是和殷大成血缘最近的,他请咳了一声,有些不赞同地说道:“玉瑶啊,这段日子你确实是受委屈了,我们几个本家长辈没及时注意到你们家的情况是我们不对。不过现在你后娘被县里下令劳动改造,由村长和大家监督,她以后肯定不会欺负你了,你也不用因此闹什么分家。你弟弟还小呢,他又不到成家的年龄,分什么家啊?断绝关系就更扯了,咱们这十里八乡的从来也没有断绝关系这样的事,你爹还是很疼你们的。” “疼?”殷玉瑶冷笑了,一脸嫌恶地看着殷大成:“他疼我们会眼睁睁地看着李翠茹克扣我们口粮?他疼我们会对李翠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和李翠茹每天吃着馒头吃着鸡蛋,我和我弟弟连野菜粥都喝不饱,你会这么疼爱你的儿女你的孙子吗?” 殷树林尴尬地咧了咧嘴,支支吾吾地讪笑道:“他一个大老爷们整天闷头干活,估摸没注意这些事。” “没注意?整天在一起吃饭他没注意?他是瞎吗?”殷玉瑶说的毫不客气:“那不过是因为他怕惹李翠茹不开心,所以就任由我们被她欺负罢了。他疼的只有李翠茹,那才是他心肝儿呢。” 殷树林被殷玉瑶的形容词臊的脸通红,有些尴尬地埋怨了一句:“你这孩子别胡说八道。” “没什么胡说八道的,我说的都是实情。”殷玉瑶冷淡地看了殷树林一眼,嘴角撇了一下:“二爷爷,我敬你是本家的长辈,所以让小磊把你们一起请来做个见证。不过也只是见证而已,不是征询你们意见,即便是你们不同意,这个家我也分定了。如果你们不敢做主,那我就去县里去市里请领导回来做主。我娘才牺牲了不到三年,我就不信他们会看着我和小磊会被欺负。” 一听说殷玉瑶去县里去市里,别说本家亲戚了,就连大队长的汗都下来了。今天他们也算是见到了殷玉瑶摇人的能耐,有事她是真敢往上找人啊!他们村这些人别说村民了,就大队长也没这能力啊!不但没这能力,更没这胆子,殷玉瑶这小丫头真是有把天捅破的本事啊,她是真的谁都不在乎。 殷树林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发愁地看了眼殷大成,心里恨铁不成钢,一个老爷们任由后面娶的媳妇欺负自己儿女,也是窝囊透顶了,连累他们同姓的亲戚都跟着丢人。 “这怎么分啊?”殷树林看着眼前的三间土坯房子直犯愁:“现在年景不好,吃饱饭都是奢望,你爹哪有钱盖房子分家啊。等过些年你弟弟长大了娶媳妇的时候再盖房子分家行不行?” “二爷爷,你倒是会盘算的,一杆子给我支出去十好几年。分家也没那么麻烦……”殷玉瑶往房子上一指:“东屋堂屋给他们一家四口,我和弟弟要西屋和西边棚子……” 话没说完,李翠茹忍不住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不行!你休想!” “这房子是我爹我娘攒钱盖的。”殷玉瑶轻笑了两声,走到李翠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李翠茹,这事你没资格说话。”
第16章 李翠茹看着殷玉瑶的微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忍不住往后一仰却不料差点跌倒。殷大成连忙过去扶住她的后背把她怀里的一对婴孩接过来放回屋里的炕上,又拿枕头被子把炕围上这才匆匆忙忙又出来。分家这事他还得指望李翠茹撒泼一下,他是不想分家的,更别说是被女儿分家,要是真分了这乡里乡亲的以后咋看他啊! 等殷大成出去的时候,李翠茹已经炸毛了,她觉得自己要是不把房子保住,那以后的日子说不定比以前生不出孩子死了丈夫还惨。这两年家里虽然只有殷大成一个人挣工分,但一直过的还不错是因为有殷大成前面媳妇攒下来的家底补贴。她未来十年劳动改造期间是没有工分的,光靠殷大成一个人挣工分他们一家四口估计都得饿肚子。 今天眼看到手的一百块钱彩礼钱飞了,她压箱底就剩下两百六十块钱,要是今天房子被分出去一半,那过两年她还得拿钱盖房子,总不能孩子大了还一家四口睡一个炕吧。就算是能凑合凑合,那儿子结婚总得有单独的一间房啊,总不能儿媳妇也跟着睡一个屋吧?要是拿压箱底的钱盖了房子,那她宝贝儿子长大用啥钱买工作娶媳妇啊?可要是拿着钱买粮食吃饭,先不说粮票够不够,就算能买高价粮填饱肚子,那钱吃光了,以后没钱盖房子,儿子别说工作了,连媳妇都娶不上。 想到这里,李翠茹瞬间一激灵,声嘶力竭地吼道:“这年头没有女儿分房子出去的规矩,我不同意,大队长你可以不能拉偏仗,自古哪有女儿分家还分出一半房子的道理?”顿了顿,李翠茹看着殷玉瑶身后的殷玉磊,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小磊年纪小,他啥也不懂,他是大成的长子,以后要给大成养老摔盆的,怎么可能分家出去?” 殷树林几个同姓的长辈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在他们的观念里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殷玉瑶有些异想天开了。不过想到殷玉瑶刚才威胁说要去县里市里找领导回来,他们也不敢多嘴帮殷大成。现在是新中国了,可没有过去那些宗族的事了,这事本家人也说不上话,他们就按殷玉瑶说的当个见证得了,分不分怎么分估计他们也说得不算。殷玉瑶那个丫头主意太大了,不是个好惹的,他们本本分分的乡下人,可不敢和城里面的领导对着干。 “断 绝关系就不是长子了。”殷玉瑶神色淡淡地说:“殷大成包庇坏分子,和坏分子同流合污任由其欺负儿女,我和玉磊不屑认这样的父亲,所以我请大队长、村长、同宗长辈以及乡亲们见证,从现在起断绝一切关系。” “坏分子”这个词把在场人都镇住了,大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李翠茹要改造十年确实是坏分子,说殷大成包庇坏分子没什么毛病。 殷玉瑶看向大队长:“大队长,我以这个理由断绝关系没问题吧?” “没问题。”大队长点了点头,他出去开会多,见识比村民们广一点,自然知道城里断绝父子夫妻关系通常都是这个理由,在这个时候能大义灭亲还是值得表扬的事:“回头你写个断绝关系的文书给我就行。” 李翠茹赶紧拧了殷大成一把,殷大成硬着头皮诺诺地问:“我可以不同意吗?” “殷大成啊殷大成,你可真是糊涂啊!玉瑶良善,之前被你媳妇欺负,不给吃饭,人家都不吭声忍着,我估计要不是你媳妇想把她卖给张平生,她也不会这样对你的。你这是把孩子的心伤透了啊,你但凡早上上心,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局面!”大队长叹了口气,看着殷大成的眼神恨铁不成钢:“今天李主任没追究你责任是看在你得养家的份上,而且罪过不大就放了你一马。要是玉瑶急眼了去县里单告你是坏分子,告你包庇罪,我看你也跑不了。虽然不至于像你媳妇那样改造十年,但一两年也是有可能的……” 不等大队长说完,殷大成就吓的连忙摆手:“别别别,那就断绝关系吧。” 殷玉瑶见殷大成答应的这么爽快,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个爹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寡义无情。一听说可能坐牢,什么女儿儿子都不想要了,完全没有丝毫的舍不得。原主的娘真是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行,眼有些瞎,居然同意嫁给这样的货色。 李翠茹见殷大成松口了,恨的咬碎了一口牙,却也没有办法,要是殷大成也跟着改造两年那他们家真得饿死了。她急的直跺脚,眼睛一转忽然就笑了:“大队长,那断绝关系了他殷玉瑶殷玉磊就不是我家大成的孩子了,那他们有啥资格分我们家的房子?这在道理上说不过去是不?” 殷家长辈下意识又想点头,殷玉瑶一个眼神过去,所有人的脑袋都僵住了,默默地将头转到一边。 殷玉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不紧不慢地问道:“村长,我家的房子是哪年建的?” 村长想了一下,倒是有印象:“也就五六年前吧,盖房子的时候我记得磊儿还被你妈抱怀里不会走路呢。” 殷玉瑶又问道:“那您记得他们之前住在哪里吗?” “他们之前住的不是村头你爷爷当年留下的旧房子嘛。”村长想起旧事还挺感慨的:“那房子时间太久了,冬天进风夏天漏雨的。你娘相中了你爹老实本分,既不嫌他穷,也不嫌房子破,打嫁进来就住那小屋子里。幸好你娘能干,一个女人就把家撑起来了,不过这年景你也知道,一年到头剩下的钱不多,一直到前几年才攒够了几个钱,找村子里要了这块地请乡亲们帮忙一起盖了房子。” 殷玉瑶又问道:“我记得这地写的是我娘和我爹两人的名字对吧。” “是。”村长点头:“你爹不识字,是你娘来村委会签的字。你娘说现在是新中国,男女都是当家做主,这写名也得写两个人的名。我们都觉得你娘说的对,这也是主席说过的话,所以就写了他俩的名字,这在咱村也是第一份呢。” 殷玉瑶笑了:“我记得我娘在的时候工分比我爹要多是吧?” “那是呢。”村长提起殷玉瑶的母亲还是很敬佩的:“你娘是村里妇女主任,地里的活也是一把好手,她是双份工,比你爹拿的多。” 殷玉瑶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娘嫁进来的时候老殷家一贫如洗,攒了那么多年才盖了这个房子。就拿他俩的工分来算,这房子有三分之二是我娘赚回来的对不对?” 所有人:“……” 居然能这么算吗? 好像还真没毛病! 殷玉瑶笑了,看着大队长:“我娘死了,我和我弟弟继承我娘的房子有什么不对吗?” 李翠茹被殷玉瑶的逻辑整晕了,她从来没想过房子还能这么算的,急的结结巴巴地说道:“可还有你爹赚的呢。” “对啊,按照他们这些年挣的工分,这房子最多有他三分之一的份额,我说的对不对村长?”殷玉瑶看着村长笑。 村长挠了挠头,顺着殷玉瑶的思路琢磨了一下:“确实是这样。” “我娘死了,我和我弟弟是她唯一的骨血,也就是她唯一的继承人,应该继承她的财产。我主动把东屋和堂屋一起让给我爹是看在他这些年对我和磊儿的养育之恩上,算是还他的,这是我的厚道!”殷玉瑶昂首挺胸,一点也不觉得是自己戴高帽,反而说的理所当然,她看着李翠茹笑里藏刀:“主席说过,女人能顶半边天。新社会了,女人和男人的地位是平等的。李翠茹,你不会想拿出女人的财产都是丈夫的这种封建落后思想的说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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